陈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打开包厢的门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了。并不是说外表有多大的变化,而是女人的那种突然容光焕发的感觉。就如同恋爱中的女人与失恋的女人之间的差异,一眼就会让人看出来。
席间,陈渔谈笑大方,和迟晓楠也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而盯着他俩看一心找茬的我倒像个贼,而且大有做贼心虚之感。不知道是陈渔改邪归正还是我心存芥蒂,反正看起来他俩恩爱甜蜜完全没有感情不和。陈渔到底在搞什么花样?我在心里嘀咕。江东用手肘碰了一下我问:“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了?”
“菜太好吃了,琢磨着怎么做呢。”我说。
听到我这么说,江东顿时语塞。倒是陈渔插话道:“出差回来有时差吧。”
“北京和这里不都是同一时区么,你糊涂啦。”迟晓楠说。
“那就是纬度之差不适应了,苏夏你说是不是呀。”陈渔向我使眼色。
我反应过来,说:“有这种可能。”然后说:“陈渔陪我上洗手间吧。”
“搞什么名堂?上洗手间也不要人陪你吧,吃得好好的。”江东一副训斥不懂事小孩子的口吻。
陈渔站起来和我往外走说:“那是习惯,中学时我们常那样。你们继续吃啊。”于是和我在外面找位子坐了下来。
“你搞什么名堂?”我问,“结婚?怎么回事?”
“男婚女嫁,很正常吧。”陈渔说。
“我呸!你陈渔想什么我还不知道。”
“那你说说看,我想的是什么。”陈渔说。
“你是不是想骗财产?”
“去你的!我哪里让你看出这么贪财了?”
“你那里都让我看出你贪婪的本性!”我说。
“他是真心和我结婚的。”陈渔说。
“他是真心的我肯定知道,但你是不是真心的就难说了。”
“你什么意思?”陈渔有点生气了。
“我不能看着你走入歧途不管。”我说。
“我跟他一起几年了,不应该结婚么?他那么爱我。可笑!”
“可你根本就不爱他。”我说,“陈渔,你真的想清楚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决定了。”陈渔说,她的表情坚定而高傲,我感觉自己有点杞人忧天和多管闲事。
“那好吧,希望你幸福。”
陈渔没有说,只是对着我淡淡一笑。然后我们回到房间继续吃饭。迟晓楠似乎很高兴,开了两瓶红酒,喝得红光满面。而陈渔也像很多贤妻良母一样在一旁劝酒,这一顿饭看似吃得其乐融融,但我却满腹心事。
回去的路上,江东问我怎么了,我想起什么似的问他迟晓楠是什么时候宣布要结婚的。“就你回来那天。”江东说。
“那他有说为什么要结婚么?”
“恋爱结婚不很正常么。苏夏你的样子会让我怀疑你喜欢迟晓楠的。”江东笑着说。
“一点不正经。”我说。
“人家结婚好像最不开心的人是你,你让我这个男朋友情何以堪。”
“你懂什么,迟晓楠是性无能。”我厌厌地说。
江东一个急刹车,转过身过来问我:“你说什么?”
“你激动什么?又不是你性无能。”我说。
“你怎么知道的?”
“陈渔说的呀。”我说。
江东僵硬的表情缓和下来,继续开车。他说:“人家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那时我好姐妹,我怎么能看着她白白葬送一生的幸福!”我说。
“但那也是我好朋友!”江东说,“你别插手别人的事了。人家你情我愿的我们管不了那么多。”
“你怎么知道是你情我愿的?你又不是他们。”我有点生气,抢嘴说。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江东说。
“反正我就知道,你别管。”我说。
“你这人真蛮不讲理。”江东把车速调快,大概也有点闷气。
“是谁蛮不讲理!”我也摇下车窗背过身去,车里顿时灌满冷风,我打了个哆嗦。江风把车窗摇上去,笑着说:“好啦不说了。你这人真是杞人忧天,这世上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
也许是被风这么一吹冷静了不少,也或许是江风的话让我想到迟晓楠也许治好了病,所以气也消了不少。
在回来的这两周中,除了陈渔和迟晓楠传出婚讯,并宣布三月中旬就结婚这件困扰我的事后,还有一件就是隔三差五地收到来自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而且都是些暧昧的语言。开始我还以为是发错了对象,回信息告诉对方找错人了,但对方回复说出了我的名字,这让我更迷惑。我问对方是谁,却始终不回复这个问题。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月,我在这种迷惑的感觉中过了新年。新年过后,因为冬天在北京的业绩不错,公司把去三亚度假的五个名额中的一个给了我。我原本想和江东一起去,但他请不了假,我就和公司的人一起去了。
第一天我们晒了沙滩泡了温泉,然后在旅馆的大床上休息。大概是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吧,我正准备睡觉,但那个陌生号码又发来信息:酒店大厅一楼。
“什么意思?”我问。但对方没有回复,我又回了一条:“我睡了。”依旧不见回复,在床上躺了一会,睡不着,犹豫着要不要到酒店大厅一楼看发生了什么事。同室的的一个女生回来后我问她大厅有没有特殊的事情,在得到没有的答案后我确信大概是那个人来了。
终于出现了,我想。说真的虽然对对方并不十分好奇,但这样收暧昧短信而且对方好像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似的,自己也有点像绑架集团的恐惧感,虽然我并没有钱可以勒索,色的话大街上随便都能找出一大堆美女,对方没必要这样苦心经营。
在我想着要不要找人陪同的时候,同室的女友睡了。我咬咬牙,抱着豁出去的决心出了门,在这种地方想对方也不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走出电梯后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和可疑物品,大概人早走了,也或许这是一个闹剧。这样想着的时候后我听到了一声熟悉而让我又劫后重生之感的声音。
“苏夏,你还好么?”
是他!
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愕感,是他,真的是他!林梓维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对我笑。他的笑容依旧那么轮廓分明,曾经多少个夜里我看着他的笑容入睡,多少次吵完架后因他无辜的笑容我原谅了他,曾经多少次他送我东西时就是这样干净美好的笑容。
“你还好么?”他伸出手想摸我的脸。
我移开了一小步,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然后失落地放下。
“信息是你发的?”我问。
他点头,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
“你以为离开了你我就不能生活?真可笑。”我冷笑一声,心里却难过得要命。我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源头,我明明已经把这个人从生活中剔除,他为什么还来?为什么?
“我没这个意思。”他说,“苏夏,我……”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这时眼泪早已盈满眼眶,我怕我忍不住。我转过身去就跑。
“苏夏!”他在后面叫我。
会追上来么?
没有。
回到旅馆,大概把女友吵醒了,她看到我一脸眼泪问我怎么了。我说下去看了场感人的电影,这借口烂得让我自己也不相信。
“想男朋友了吧,过几天就回去了。真羡慕呀,你们这么久了还真么恩爱。”
我只是对她笑,没答话。我是在想男朋友,但很遗憾的是,是前男友。
这一夜我很晚才睡下,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措手不及。林梓维到底想干什么?我为什么一见到他就无法自控?难道是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他?就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同床的女孩走了,在桌上留了纸条,告诉我看我睡得沉没叫我,说今天是自由行,让我醒来打电话给她。
我洗漱完毕到楼下餐厅吃东西,透过落地玻璃窗,外面的海景一览无遗,远处的海水拍打着沙滩,不时涌来潮水。沙滩上架起了很多遮阳伞,有人在晒沙滩浴,大概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海水的蓝与天的蓝连成一片,这种感觉让人想到自由两个字。匆匆吃了东西我沿着鹅卵石路走到沙滩上。太阳有点晒,但不热,我脱掉鞋子光着脚踩在碎沙上,脚底传来痒而舒服的感觉。沿着海边走了一段路后,我找了个遮阳伞坐下,旁边椅子上睡了个男人,脸上盖着一本杂志,看封面好像是《男人帮》之类的。这样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后,觉得这样看人也不好,就把头扭过去看海。
“你还是这么喜欢好奇地看着别人的东西呀。”书掉下来,是林梓维,我有点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困窘。“大一的时候你也这样看着我的书吧。”他对着我笑。
“谁愿意看你!无聊!”我说完就站起身走。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久留之地,我想,我得赶紧回去,放弃度假也要回去。
“苏夏,你等等我!”就在我走出一小段距离后,林梓维叫住我。
我没有停下来,心里只有回去的念头。但林梓维大步走在细沙上的声音越逼越近,那种声音既让我害怕又让我满足。
等等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