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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牵牛花
书名：冯知明作品集—灵魂的家园 作者：冯知明 更新时间：2015-11-29 17:14 字数：1646
我独居一套三居室。有时下班后在办公室不想回来，因为回来也只有我一人。家的概念绝非只是有处房子，房子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空间而已，它只能让人感到更加的孤独，而且孤独得没有希望。
我这处房子在一个住满了艺术家的大院之中，房子在一楼，房前有条人行马路，偶尔也会有车滑行而过，早中晚也有些行人，多是院中人。靠大门边是间书房，最里间则是我的卧室。值得一提的是，书房窗外，小小的铁栅栏围着一个小巧的院子。起先，我拥有这个房子，曾对这个院子进行设想和规划，种些盆景树，养些花草，让我爽心悦目，让路人以为我有些闲情逸致。但入住后整天忙于生计，到处奔波，别说养花种草，就是养养小猫小狗也不可能的。
这院子就此荒芜了。一段时间不看，便杂草丛生，且杂草还真能疯长。我也只能看看而已，有什么办法呢？后来，连想也不去想它了。
某年秋天的一个早晨，我坐在窗边的电脑旁，因为起了个大早，也许想构思点什么小文，也许纯粹无聊吧，或仅仅是窗外的路人惊动了我，我只是扭了扭头，窗外尽管天已大亮，但晨光还没有撒进大院，有些鸟叫虫鸣声。我只是下意识地想，这个早上太早了吧。这时，我陡然发现窗外铁栅栏上爬满了青藤，那青得有些墨绿的藤径上开满了天蓝色的喇叭花儿，像一簇簇奇怪的小嘴巴，向东边即将出现的朝霞诉说着什么，或许她们在这个晴朗的清晨窃窃私语吧。总之，她们使我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
我便注意了这些爬在铁栅栏上的牵牛花，这种叫法我是顺沿在乡下时的习惯，但她又不似乡下那种花儿，记忆里乡下的牵牛花藤要细，叶茎也小得多，喇叭花呢也小了许多吧。我本想查查《辞海》，又不知怎么查，总不能从“牵牛花”这个土里土气的名儿入手吧，只好作罢。这院内也有养花种草的专家，向他们请教这种不知名的野花，怕被贻笑大方了，也只有强忍着作罢。但我的确喜欢上了她们，每天早晨要看上一眼。我发现她们总会绽开在早上，淡雅而又温馨。当太阳升起时，她们便闭紧了口。我奇怪她们是不是缺水怕晒，特别浇浇水，希望她们在阳光下重现生机。但她们拒绝了我的请求，依然故我地开放在早上。过了一阵，这些淡蓝色的牵牛花便凋蔽在初秋里。我有点淡淡失落之时，发现在西边我卧室的窗外铁栅栏上，开出了许多淡粉红色的牵牛花。我惊喜极了，她们就这样把我的秋天弄出了几许深情，让我感到了生命中隐含的温馨。
到了这些淡粉红色的牵牛花也凋蔽在深秋时，我从那些枯萎的藤下，把她们留下的用六个瓣包得严严实实的果实捡起来，撒在我院墙的铁栅栏下，特别在卧室的窗下多撒了些果实，希望来年秋天，她们歇满窗上的铁护栏。到了第二年秋天，我却把这希望忘得干干净净。一天，楼上人家晾晒的衣物掉到院子里了。我打开铁栅栏门帮人收捡。猛然发现，卧室的窗台下，那些牵牛花藤居然有六七根之多紧紧地绕缠在一块儿，在半空中向窗台的铁护栏“泅”上去，窗台铁护栏离地面大半米之高，她们把自己绕在一块，像泅水似的向上攀附，真叫人难以置信。我见到她们时，已经有一根牵牛花藤的头茎爬上了窗台护栏。我被这些小藤们的奋斗精神感动了，她们无声无息默默无言地努力着拼击着，的确，任何生命都不可以轻视。过了不久，我窗台铁护栏上果真开满了淡粉红色的牵牛花。
暑期里，母亲带来了一大群孩子。这个三居室一下喧闹起来，充满了生气。母亲一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院中的杂草。等我下班返回，铁栅栏内杂草寸无，那些爬满铁栅栏的牵牛花青藤叶茎在阳光里垂了下来，她们的根部被割断了。我一看，大为沮丧和后悔，母亲除却院内杂草时，我还和她说了些闲话，却忘记提醒她千万别把牵牛花除掉了。她们在我心中就是这么微不足道么？我总是遗忘她们……
院内杂草除干净后，第二天一早，我依然下意识地拿眼看着窗外的牵牛花，她们居然又在这个清晨顽强地绽开了。我几乎是冲出门去，仔细地贪婪地观赏她们，心中有说不出的悔恨。她们的茎叶在清晨再也无法舒展，可是喇叭花呢，却依然顽强地展示自己的风采。
连续三天，没根的牵牛花在窗外的清晨顽强绽开了三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