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新君见他吐血倒地,忙上前扶住他,只见莫问古气若游丝,脉搏微弱,楚新君忙以手掌按他后背“肾俞穴”,将内力输入他体内,可让他惊恐的是,自己的内力好像泥牛入海一般,莫问古体内没有丝毫反应。
莫问古道:“不要浪费力气了,我不行了……新君,只可惜计无策那奸贼盗走了《逐浪腿》和《冲凝拳》,不然我……我全部传给你……”楚新君道:“你别说话,试着将我气息引导。”莫问古道:“没用的,你听我说……我,我背叛诗芸,与沈红娘相好,以至她全家被杀,是为不忠;意图杀害你和来取得《参天录》是为不义;没能完成父辈遗愿,收……齐《参天录》是为不孝……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面目活下去。”
说完身子一挺,又咳出一大口血,继续说道:“我一生坎坷糊涂,算这么过了,只恨我没能将计无策和耶律思齐斗倒……新君,耶律思齐智慧超群,武艺高强,计无策也是阴险狡诈,他们日后难保不会跟你作对,你要小心应付……”
楚新君点点头,暗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难为你能在此刻顿悟……”莫问古又道:“我死后,不要你将我尸首埋了,就扔在此地,任由秃鹫来啄我尸体,也好让我赎罪……”楚新君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隔了片刻,却不闻莫问古声音,楚新君大惊,一探鼻息,已然气绝。楚新君黯然长叹,轻轻放下莫问古尸身,悄立庭院良久。仰天望月,只见玉蟾清光洒向,罩在莫问古的尸身上,似给他披上一层轻纱外衣,让他永久的睡下去。
楚新君想起姐姐尚在人间,当下展开轻功奔出神火教,追随各大门派而去。待来到圣手门,与苏起云等人相见了,苏起云问起了李紫嫣,楚新君只道是离家太久,心生思念,回家探亲去了。而问起龙于渊,则说身体抱恙,在房中休息。
楚新君便在圣手门小住了几日,这几日他每日都在参研莫问古所传的“大周天行气功”与“平沙掌”,他武功本就是一流,资质聪颖,发现平沙掌与遮阳手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天下各派掌法均如此,即使招式不同,千变万化,但其精义奥妙都无甚分别。
至于“大周天行气功”,楚新君不过练习三日,便觉得体力充沛,比之前更甚,不禁暗暗感叹这门内功心法的神妙。可他心念李从厚与李紫嫣,只是稍稍研究了一下,便要离开。
于是就辞别了龙于渊,苏起云等人,说是去寻李紫嫣。其实他是想去洛阳,打听李从厚的情况。自那晚李紫嫣负气去后,楚新君也时常挂念着她和李从厚。
自己这一身荣华富贵,是李从厚所赐,于公于私,楚新君都觉得要将他救出来。可他根本不知道李从厚被关在了哪里,只好先了龙爪帮打探。进了洛阳后,楚新君怕被人认出,便戴着斗笠,以黑布遮脸,去客栈吃饱饭,待接近戌时,便只身前往龙爪帮。
龙爪帮从外面看,仍与先前无二,可里面的人却不一样了,楚新君想起李紫嫣,不由得一阵愧疚,暗道:“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得想个法子问问她的去向,龙爪帮既然是背叛她的人,那么一定有人知道紫嫣下落何处。”
于是走到墙根,提起跃上墙头,看看四下没有守卫,便跳了下去。这龙爪帮楚新君不止一次来过,对于里面的道路,庭院以及守卫情况无不了然于胸,他见西北角一间书房亮着灯,便悄悄走过去,蹲在窗棂之下,只听里面一人说道:“我们此次能得如此厚赏,全是陛下的圣恩,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听声音,正是龙爪帮的大总管,李宗臣。只听又有一人道:“恭喜帮主,此次不但扬眉吐气,您还坐上了龙爪帮帮主之位,可说是双喜临门啊!”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二总管温连亭。
楚新君暗道:“好个无耻之徒!”只听李宗臣哈哈笑道:“这样全赖你,你也功不可没,你现在就是大总管了,我们有了陛下朝廷的支持,龙爪帮雄起武林还不是指日可待,哈哈哈哈……”二人放声大笑,楚新君暗骂道:“跳梁小丑,凭你们也想称霸武林,简直痴人说梦!”
二人又闲侃了几句,听得楚新君怒火中烧,直想冲进去将二人一掌拍死。这时却听得李宗臣道:“陛下传下圣谕,明日由我们龙爪帮五十名弟子和王弘贽将军带领的二百名千牛卫,将李从厚由驿馆押出,送往卫州州署。虽然他现在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但难保会有人来劫,你挑选五十名好手,明日万不能有所闪失!”
楚新君暗道:“原来陛下在驿馆,却不知是哪里的驿馆?”只听李宗臣又问道:“李紫嫣那丫头找到了没有?”楚新君一震,听得更加仔细,只听温连亭道:“我已经派出了三拨人去追杀,可是……”李宗臣道:“可是什么?”温连亭道:“这三拨人只有一人回来报信,说李紫嫣被一个尼姑打扮的人救走了。”
李宗臣奇道:“尼姑?”温连亭道:“我也觉得奇怪,要不我再派人去追?”李宗臣沉吟片刻,忽然失声叫道:“尼姑,入云神尼!”温连亭闻言一惊,道:“帮主您是说,说那尼姑……”李宗臣叹道:“那丫头是入云神尼的弟子,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不然凭她的武功,怎能在我三拨高手手中逃脱!”
温连亭道:“帮主,那入云神尼可是武林名宿,今番救走了李紫嫣,恐怕要回来报复,我们该怎么应对?”李宗臣道:“老尼姑名号再响,也敌不过我龙爪帮数年的隐忍蓄势,怕什么。”
楚新君暗道:“难道林于秋没和紫嫣在一起?”再听下去,就是一些无用的废话了,楚新君起身,展开轻功,穿过回廊庭院,跃出墙头,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走出龙爪帮,楚新君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已是深夜时分,大街空无一人,他心中盘算着怎样相救李从厚,怎样去寻李紫嫣,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楚惜美。那美艳无双的身影浮现在脑海,暗道:“我若去救陛下,就耽误了去寻姐姐的时机,这可怎么办……”
自从楚新君离家起,日日夜夜无不思念楚惜美,思念她的温柔,想念她的怀抱,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世上所有人他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楚惜美,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连他也不知道。
沉吟了片刻,说道:“紫嫣被她师父救走,断无危险,我去救了陛下,将他安置好后,再去寻姐姐便是!”打定主意后,就找了个街角休息一夜,待到天明,悄悄地跟在龙爪帮人身后,朝着卫州驿馆走去。
龙爪帮由温连亭带队,共是五十一人,晚间便到了卫州。李从厚兵败之后,便逃出洛阳,一直逃到卫州,遇见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于是便向他求救,石敬瑭表面没说话,将他安置在卫州驿馆中,暗地里却带领军队朝着洛阳进发,与李从珂军队会合,攻进洛阳城后,李从珂登基为帝,才传旨将李从厚封为鄂王,由驿馆迁至卫州州署,派人看紧。
楚新君跟着来到驿馆外,温连亭递了书信与王弘贽,方才会和二百名千牛卫将李从厚带出,坐在车中,连夜驰向州署。楚新君悄悄跟在车队之后,暗道:“我若此时出手,不但救不了陛下,反而连累自己,只好等到了州署衙门再动手。”
要知温连亭本身就是高手,加上龙爪帮五十名精英,光这些就够楚新君喝一壶的,更何况还有两百名千牛卫,即便三个楚新君,也难将人劫走。
驿馆距州署并不远,行了片刻便到。早有州署中长官带领署卫前来迎接,王弘贽命人将李从厚带出,送与州署衙门,吩咐了几句,便带队离开。温连亭派了二十名好手留下,看住李从厚,带领其余人自行离去。
那些府卫正要将李从厚押进去,楚新君暗道:“此时不劫,更待何时!”当下大喝一声,拿起地下几枚石子,朝着那些府卫掷去。那些人听见有人呼喝,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已有五人被石子打中,跌倒在地。
李从厚亦吃了一惊,回头看时,楚新君已奔至眼前,拉住李从厚手臂就要离开。温连亭留下的二十名龙爪帮人,将李从厚与楚新君团团围住,纷纷亮出兵器阻住去路。
楚新君沉声道:“不想活了,让开。”那卫州县令喝道:“大胆劫匪,鄂王乃是当今陛下要看管的人,你有几个胆子,赶快与我放开!”楚新君冷笑道:“陛下,李从珂吗,他算得什么陛下!”
县令怒道:“好劫匪,你们愣着干什么,拿下他!”楚新君正要出手,却见李从厚手肘撞向他背后,右手拿他肩膀,楚新君运劲震开,双臂缠住他手腕,不解地看着他。李从厚拉住他手臂,低声道:“掐我脖子要挟我出去。”
楚新君立即会意,当下锁住李从厚喉咙,喝道:“谁再敢往前一步,我立马捏断他脖子!”县令吓得面如土色,哆嗦道:“你你你,你敢……”楚新君冷笑道:“看我敢不敢,都给我退下!”
县令道:“都退下,退下!”龙爪帮二十人纷纷闪开,府卫也齐齐让路。楚新君拿住李从厚边走边退,直退了七八步,转身拉住李从厚便奔。县令在后面呼喝众人去追,但楚新君的轻功岂是这些人能及,何况李从厚也颇有武功根底,二人直跑了三条街道,方才远离追兵。
李从厚放下挣脱楚新君的手,楚新君忙跪下道:“臣参见陛下。”李从厚忙扶起他道:“我已经不是皇帝了,还行这礼作甚。”楚新君黯然道:“陛下……”李从厚道:“叫我一声李大哥吧。如今我是鄂王,你是宋王,我们俩可算平级了。”
楚新君苦笑道:“若不是李大哥,我可当不了这宋王。”李从厚道:“新君,你这一趟回乡探亲探得如何?”楚新君道:“一言难尽。李大哥,我是来带你走的。”李从厚笑道:“走,我能走去哪,你知不知道你带我走,你就落了劫持人犯的罪名,我也变成了逃犯,你想让他们通缉我们吗。”
楚新君道:“可是你……”李从厚道:“新君,李从珂要江上就让给他好了,我自从当了皇帝,没有一晚上能够睡踏实,如今没了这担子,反而觉得轻松许多,再说李从珂对我还不错,让我暂住在州署。”楚新君道:“他明明是在软禁你。”
李从珂道:“就算是在软禁我好了,紫嫣呢,她怎么样了?”楚新君道:“她身体有些小问题,没能和我一起来,不过她惦记着你呢,要我一定给你带回去!”
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传来呼喝之声,想是州署卫兵追来。李从厚道:“新君,你赶快走吧,我不能跟你走,我这就跟他们回去,你找地方躲起来,天亮后就赶紧出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楚新君道:“李大哥,我……”
李从厚道:“我就紫嫣这一个妹妹,这丫头从小聪明,父皇和我一直都疼爱得紧,有时候她会使些小性子,你可要让着她点。”楚新君道:“这个自然,我其实……”楚新君知道李从厚不知李紫嫣来寻他,被龙爪帮人追杀的事,如果此时说出来,徒让他担心。
李从厚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我们兄弟就此分别,你告诉紫嫣,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想我……你,这就去吧!”说完转身离开,朝着追兵方向走去。楚新君目送他身影慢慢模糊,直到消失在长街,他深知,这一去,就是永别。
恍惚间,楚新君看见了那日酒馆内,李从厚醉酒高歌,舞剑起草,何等的洒脱豪迈。随他出使契丹,辽阔草原,羞辱契丹文武官员,何等快意。可如今,这一切都要成为记忆了。楚新君只得在城内躲一晚,等到天明,混出城去。
出城之后的他,再一次感到了迷茫,这种迷茫比之初入江湖时更甚。茫茫人海,漫漫江湖路,何处去寻楚惜美?楚新君凝视着手中玉佩,毅然地道:“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们心意相通,再见之日不会遥远!”
楚新君至此便踏上了寻姐之路。在他心中,李紫嫣有其师父照顾,不会再受委屈,林于秋虽然不知踪迹,但他武艺高强,又有圣手门为后台,也不会出事,在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楚惜美了。
她不会武功,会不会受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怎能在这样的乱世活下去,我已经没了家,你就是我的家,我也是你的家,我在找你,你是不是也在找我?楚新君心里这样想着,一声长啸,迈步行去。
这一找,就找了两年。
计无策逃出神火教后,带着从莫问古那偷来的《逐浪腿》和《冲凝拳》投奔耶律思齐。
塞北的春天总是来得迟一些,南国的阳春三月,已是桃李满地,春风和煦。而契丹的三月,青草才微微露头,气候也不甚暖,风中甚至带着些寒冷。
屋内燃烧着檀香,耶律思齐和李择善正对弈着,琴声缓缓,回荡在不大的方室里。弹琴的是玉香红,只见她玉手轻拨巧弹,琴声满是喜悦平静之意。耶律思齐看着棋盘,说道:“琴弦有些紧了,弹出的声音也有些仓促。”
说完拈起一枚棋子,落在“去位”三三路上,李择善皱着眉头,说道:“还是堂主技高一筹,不但能下棋,还能分心去听琴声。”耶律思齐微笑道:“正是我的分心,才让你占了这么大一片地方。”
这时只听“铮”的一声,琴声突转高促,玉香红轻轻收起手,笑道:“琴弦突急,必是有客。”李择善起身道:“我去迎客。”玉香红走到耶律思齐面前,看了看面前的棋局,不解地道:“若是你第四十手一颗子下在‘平位’二八路,李择善必死无疑,为何?”
耶律思齐丢下棋子,起身整了整衣衫,温和地道:“有客人来了。”二人走到待客厅,只见李择善和一个身着灰衣长衫的人在等待着。那人见耶律思齐走来,忙起身道:“拜见堂主。”
这人正是计无策。耶律思齐道:“不必多礼了,坐吧。”玉香红给三人上了茶后,站在耶律思齐身边。李择善道:“堂主已经来了,说说你此行的收获吧。”计无策点头称是,便将自上次离开契丹后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从怀中拿出两本《参天录》递给李择善。
李择善看了看,喜道:“果真是《参天录》,堂主!”耶律思齐接过后,看也不看就放在一边,道:“你的仇已经报了?”计无策道:“莫问古那厮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他中了沈红娘那妖女的毒,又受了极重的内伤,决计活不过一日。”
耶律思齐点点头,道:“那么计先生接下来打算何去何往?”计无策一愣,道:“我已无处可去,堂主先前说的,难道……”耶律思齐道:“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计无策退下后,李择善道:“堂主,此人不能留!”耶律思齐奇道:“为何?”李择善道:“他为了报仇,可以隐忍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个可怕的人,若是有一天对我们也如此……”
耶律思齐的眼睛起了一层涟漪,像是平静如镜的小池,忽然被人扔进一块石子,激起一阵阵水晕。他转头向玉香红,道:“依你之见呢?”玉香红沉吟片刻,说道:“有时候,越是危险的人,越安全。”耶律思齐目中露出赞许之意,说道:“而有时候,越让人觉得安全的人,恰恰最危险。”
李择善道:“那么堂主对于这两本书打算怎么办,陛下的意思,可是要找出藏宝图的。”耶律思齐道:“九本《参天录》我手里只有两本而已,即使有藏宝图,又有什么用呢。”李择善道:“这《参天录》我真怀疑还在不在世,我不断派人搜寻,就是毫无头绪。”
耶律思齐叹道:“陛下一直以为《参天录》中藏着安禄山宝藏地图,如今我却只有两本,搜寻力度要加大。”李择善道:“我曾听计无策说,他打听到神火教还有一本,只是不知藏在哪了。”耶律思齐道:“那本应该是《太阴玄经》,只不过神火教已灭,这本书恐怕也不在了。”
李择善道:“那堂主打算如何向陛下回复?”耶律思齐道:“如实回复。计无策远来是客,你去招呼好他。”李择善领命退下,耶律思齐拿起两本《参天录》,正自出神,忽然门外走进一人,说道:“堂主,陛下派人传旨来了!”
耶律思齐一惊,道:“传旨,快迎接。”玉香红跟在身后,二人来到飞鹰堂前院,早有两名官员等候,见耶律思齐出来,便宣读圣旨。其意便是说,神火教已灭,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均受损伤,耶律思齐此次立下大功,赏牛羊一百头,丝绸一百匹,侍女三十人,加封为南院大王。
耶律思齐接旨后,与前来宣旨的官员说了几句客套话,奉上了一些钱银,二人笑呵呵离去。耶律思齐站在院中,一动不动,玉香红轻轻地道:“陛下这道旨意是什么意思?”耶律思齐道:“南院大王是新设的职位,总管契丹地区汉人的事务,根本就是的虚职。”
玉香红道:“那么说,陛下还是不信任你。”耶律思齐道:“陛下的意思很明白,要我抓紧时间,将中原武林门派剿灭,再收齐《参天录》,找到安禄山宝藏。”玉香红道:“可是这些事岂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耶律思齐负手望天,道:“中原武林灭了神火教后,必然会再集结在一起,对付我飞鹰堂,想要剿灭他们,简直难如登天。”玉香红低头不语,耶律思齐奇道:“怎么不说话了?”玉香红咬着嘴唇,看了看他的背影,鼓起勇气说道:“陛下给你的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分明是在为难你……”
说到这忽然闭口,因为她看见耶律思齐的身子轻微抖动了一下。对于他,哪怕只是一颦一笑,一些轻微动作,玉香红都会观察得很仔细,因为这些动作表情往往能表达出他的意思。
无疑,那一句话正说中他的心事,这才使得玉香红不敢再说下去。耶律思齐转身,温和地看着她,说道:“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玉香红道:“你在这里根本不受待见,朝中大臣多数看不起你,皇族子弟亦然,虽然还有些人支持你,可是……”
耶律思齐道:“你是想让我离开,是吗?”玉香红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耶律思齐一声长叹,轻轻握住她香肩,说道:“我何尝不想离开,可是我的身份,注定我不能轻易走,你能理解我,对吗?”
玉香红凝视着他,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忧郁,温和,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这个眼神无数次让玉香红回想,思念,最深处时,就连梦中,看见的也是他孤独如江边伫石的背影;听见的,也是他轻如梅花落雪的叹息。
玉香红内心深处,无数次奢望着耶律思齐能够抱着她,能够亲她一口。可她知道这些只是奢望,如今的耶律思齐,能握握她的手,轻抚着她的肩,她已满足。
二人沉浸在这默默无言的温情中,殊不知此时的契丹皇宫内,耶律德光正与赤托,耶律兴商议着耶律思齐这一次的“功劳”。
耶律兴认为,中原武林门派众多,想短时间内消灭几乎不可能,而《参天录》早二十年前就下落不明,如今想找到九本,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要给耶律思齐一点时间,总能有所收获。
赤托则不然,耶律德光一向愿听去赤托的意见。他认为,耶律思齐并没尽全力来做事。耶律德光沉吟半晌,说道:“我听说汉人有一门学问,可以通过寻龙点穴的方式,找到宝藏,是不是真的?”
耶律兴道:“所谓寻龙点穴,汉人确有这门手艺,不过据传那是用来找墓穴的,用来找宝藏的话,未必能成。”赤托道:“安禄山的宝藏在太行山不假,不过这太行山横跨三地,依臣推测,宝藏必在河南境内。”
耶律德光坐在金座上,拈须道:“按照安禄山起兵的路线来看,是在河南不假,安庆绪,史思明的起兵路线也集中在魏州洛阳一带,如此说来,河南境内的太行山脉最有可能。”
耶律兴道:“即便在河南境内,山脉也有百里,难不成一处一处去挖。”耶律德光道:“依靠《参天录》里的藏宝图来找宝藏,恐怕是难了,得另想个法子。”赤托道:“陛下,臣知飞鹰堂内有一人,精通汉人的堪舆之术,何不请他来试一试?”
耶律德光奇道:“汉人的寻龙点穴不是用来找墓穴的吗,难道用来找宝藏也行吗?”赤托笑道:“寻找墓穴不就是为了盗取墓中的陪葬物品吗,如今用来找宝藏,也是同理。”
耶律兴冷笑道:“赤托大人对飞鹰堂的人倒是了解得很呐!赤托道:“为陛下办事,当然要尽心尽力。陛下,臣觉得,要去太行山寻宝,还需一些人相助。”耶律德光道:“何人?”赤托道:“臣闻中原武林有‘太行八门’这个门派,他们占据太行山,对于安禄山宝藏之事,或许知道一些。”
耶律德光道:“这事吩咐给七弟办吧。”自此,耶律德光四处找精通风水的人,去河南境内找寻宝藏,同时让耶律思齐寻找太行八门的人,凡是与太行山,安禄山宝藏有关的人一个也不放过。
这一找,也找了两年。两年的时间长不长?对于瘫痪在床的人,思念情人而不得相见的人,两年的时间简直太长太长了。而对于专注某一件事废寝忘食的人来说,两年的时间又太短太短了。而两年的时间,也能让一个人从默默无闻,变得天下皆知。
这样的乱世,两年,足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多到能让乾坤易主,江山换颜。
此时正是柳叶乱飘,杏花伏雨的清明时节,孟州城外的官道两旁树木浓郁,群鸟争鸣,晴朗的天空云淡风轻,春风温和醉人心灵。这时节正是漫步柳下,泛舟碧湖,斟酒赏花之时。
就连道路旁的茶棚中,也是宁静祥和之景。茶棚内有四五张桌子,三五人正坐着喝茶畅谈,一旁的掌柜在低头算着账,小二笑呵呵地擦着茶碗。这样的小人物,能有这样安静的生活已是最大满足,毕竟生逢乱世,不是谁都能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生活。
可偏偏有三个煞风景的人在这时走来,不,准确说是跑来。他们跑得很快,可也气喘吁吁,隔老远就能看见他们踉跄不稳的身形,分明是跑了很长时间的路才会如此。
三人渐渐跑近茶棚,其中一人道:“大哥,这里有茶棚子,我们可以歇歇再说!”另一人道:“好,跑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不会追来了!”三人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走进茶棚。
小掌柜本是个热心人,见三人满头大汗,喘气不止地走进了,马上吩咐小二上前招呼。那三人个个生得凶神恶煞,五大三粗,均穿一身黑衣。最左边那人道:“赶紧来两壶茶,快快!”
小二赶忙跑进屋去端茶,三人捡了张桌子坐下,兀自喘息不停。掌柜的说道:“三位爷敢情赶时间么,跑得恁急。”这时小二已端了茶碗前来,给三人倒满,笑道:“三位爷不要着急,慢慢喝。”
脸上长黑痣的汉子,接过一碗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喘了口大气,道:“来两壶酒!”小二应声去取,旁边的一只眼汉子说道:“喝什么酒,我们歇一歇就得走,不要命了!”
另一人道:“大哥忒多心了,这都什么地界了,他从湖南追来河南,这么长时间,早不知被我们甩在哪了,哪能这么快追上来,且放心吃酒。”黑痣汉子道:“就是。他娘的就算是神,也该有吃饭拉屎的时候,我不信他这么快就能知道我们的行踪。”
被称作大哥的人叹道:“咱们兄弟不知倒了什么大霉,惹上了这个煞星!”原来这三人乃是湖南人氏,老大名叫丁鸿志,脸上有黑痣的汉子名叫刘一志,排老二,老三名叫周阔海。
三人在湖南因为打家劫舍,奸淫少女被撞见,不想那人武功高强,三人敌不过,只得一路奔逃,而那人在后紧追不舍,直从湖南衡阳追至河南孟州。三人一路疲累,好不容易撞见这茶棚,才坐下喘口气。
刘一志骂道:“妈的,老子抢东西干他甚事,真是和尚训道士,管得宽!”周阔海道:“老二你就别不服气了,人家是大侠,正道人士,当然看不惯我们打家劫舍的勾当。”丁一志喝道:“还嫌麻烦不够,说得这么大声!”
三人谈话间,茶棚内的客人纷纷投来异样目光,起初只是好奇,后来听得“打家劫舍”四字,纷纷结账走人。刘一志骂道:“看看这些孬种!”这时,小二取过酒来,哆哆嗦嗦地走到三人跟前,赔笑道:“三位爷,你们要的酒。”
刘一志喝了一口,马上吐出来,骂道:“这他娘的什么酒,换来!”小二忙道:“这是我们这最好的了,您看……”刘一志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正没处使,正巧遇上顶嘴的了,当即揪住他衣服,骂道:“大爷我打不过姓楚的,还打不了你吗,我可一肚子火呢,不给爷伺候好了,烧了你们的棚子!”
掌柜见状不妙,忙上前拉着刘一志胳膊,赔笑道:“大爷这是干什么,您犯不着跟他撒气,且坐下歇歇,我这就给你取酒来。”刘一志恨恨作罢,松开手,道:“快去快去!”
掌柜拉着小二手走向里屋,只听里面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爹,什么事啊?”掌柜忙道:“出来干什么,赶快进去!”那刘一志最是好色,听得里面有女子声音,忙道:“掌柜的,那女的是什么人啊,拉出来给爷瞧瞧!”
掌柜的道:“没,没什么,我这就取酒。”刘一志骂道:“取什么酒,爷我要看那女的!”说完往屋里走去。丁鸿志素知他好色,但在这节骨眼上,不能多生事端,当下起身就要去拦他。
刘一志走进屋,看见掌柜和小二身后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颇有几分姿色,随即起了色心,说道:“掌柜,我看你这女儿可漂亮得紧啊,不如让她陪我喝喝酒怎么样啊?”
掌柜笑道:“爷说笑了,小女不会喝酒,她脾气差得很,得罪了爷我可担待不起。”刘一志笑道:“那有什么!小娘子,你且出来,陪陪我?”说着向她面前走去。
丁鸿志拉住他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我们得赶快走了!”刘一志不舍地看了看女孩,骂道:“还能走到哪去!”骂虽骂,但也跟着他走出去。
那小二本是女孩心上人,见女孩受辱,早已憋不住火,看二人走出屋,自墙角抄起扁担,喊道:“这畜生,我跟你们拼了!”掌柜还待去拦,哪里还拦得住,连声叫苦。
刘一志霍然转身,笑骂道:“大哥,我们不找他,他反倒来寻我们,可怪不得兄弟了!”提起右脚对准小二胸膛踢去。小二哪里是他对手,被踢得倒跌出去,躺在地下捂着胸口喊叫。
那女孩忙上去扶他,关切地道:“三哥,你没事吧?”刘一志骂道:“爷我今天非做了不可!”当即冲上去,一把抱住女孩,淫笑着往桌子上按住。丁鸿志叹了声气,周阔海亦喝酒不语。
掌柜与小二忙上前去救她,被刘一志一脚一个踢翻在地。那女孩惊叫声中,已被刘一志扯下上衣,露出洁白的肌肤,坚挺的双峰。刘一志笑得更加猖狂,掌柜哭着喊着,但胸口疼痛,一时间爬不起来。
正当刘一志沉醉在兽欲中时,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说道:“好个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这句话好似酷暑天气的一盆冰水,浇在刘一志头脑,性欲刹那间被扑灭,怔怔的愣住。
女孩挣脱他,哭着跑向掌柜与小二身边,二人忙拉过她手,挡在他身前。丁鸿志与周阔海听得声音后,忙起身,四下查看,并无一人。刘一志骂道:“大白天装什么鬼,要出来就出来!”
一阵凉风吹过,只见茶棚内已站了一个身着长衫的男人。他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面罩寒霜,眼神充满杀气与不屑,腰间挂着一块青黄色玉佩,容貌英挺,眉如断剑,负手而立,正对着三人。
掌柜与小二见又来了一人,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当下拉着二人就要走。只听那青年说道:“掌柜休要惊惶,且留下,看看我怎么教训他们!”青年的眼光投向那女孩,目中满是怜惜,只见她抱着衣衫哭泣着,满脸委屈,让人好不怜爱。
青年暗叹:“我初入江湖时,便曾救下这样一个女孩,可是我疏忽,让她全家被杀,乃至整个村子……”想到这,眼神不由得起了一阵波荡。这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楚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