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吃!心情好,更要吃!
累了一天下来,再加上心情格外地好,炎冷月整副肠子象被刀刮过,又好象是豆腐皮做的,没有一丝油星。
这样的状态下,又是走在晚饭时分的街上,各家各户的饭菜香都格外诱人。
这是一曲饭香菜香的交响曲,如洪流,如破竹!
一股馥郁无比的牛肉香,在其中脱颖而出,犹如一支嘹亮的小号!
炎冷月的眼睛,突然就转不动了,她惊奇地睁大双眼,一把抓住禹定天的衣袖。
“停!停!别走了!”
那香味绳子似的牵着炎冷月走进一条小巷子,不起眼的门脸,嗑瓜子的小跑堂,蜡都不点一支的阴暗饭堂。
这是一家准歇业态的小店,老板娘见她们进来,懒心无肠地瞄了她一眼:“几位?” “两位。”炎冷月兴奋地说,两眼四处打量。
这小饭馆果然不大起眼,然而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却无比诱人。
“吃个干锅吧,我们主打。你们两个人,正好吃一斤。”
老板娘倒是爽快,都不请客人点菜,直接安排了事。
炎冷月怔了一怔,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只听得锅铲响,又不好直接推门进去,炎冷月饿得肠子痛。
一双眼紧紧粘在厨房门上,只盼着老板娘快点端出牛肉来。
好容易听得厨房门吱呀一声,老板娘端了个盆过来——是饭盆。
炎冷月叹了口气,勉强笑道:“能不能快点?饿了。”
“哎呀,做菜可勉强不得,也要时间。”老板娘苦笑一下,转身寻摸出一盘子泡萝卜来。
“吃牛肉,伴点生萝卜免得上火。”老板娘说。
炎冷月夹一筷子萝卜一嚼,越发饥火难耐。什么免得上火?牛肉的影儿还没呢!
又听得厨房门吱呀一声,炎冷月期待无比地回头,却看见老板娘端出了一盆菜叶儿。
这菜叶倒是十分丰富:大白菜、小白菜、白菜苔,芹菜、香菜、薄荷、瓜尖……
只可惜全是生的,炎冷月气得扯了一片白菜叶放在嘴里嚼。
“老板呀,能不能快点?饿得胃疼!”
炎冷月有气无力地说,回头一看禹定天,早就用泡萝卜白饭把自己填饱了,这会正四处瞎瞅。
这时厨房门又开了,一股浓香,牵扯得炎冷月的胃都疼了。
还好,这回老板娘热腾腾的端出了一锅牛肉,炎冷月定睛一看,原来却是一口双层紫铜锅,中间一小锅牛骨清汤,外面却是一圈炒好的牛肉。
炎冷月夹了一筷牛肉送进嘴一嚼,惊奇得瞪大了眼。
这段时间以来,跟着云湖,跟着顾白蔻一起,她也算是吃到了不少顶级美味,然而这牛肉的味道如此惊艳!
所有的调料都恰到好出地烘托着牛肉香,纯正馥郁,霸气地充盈着口腔,不容置疑地宣告自己主角的地位。
无论是薄荷香芹,还是八角花椒,都没有一丁点抢戏的嫌疑,充当着绝对合格的配角。
“天哪,天哪,太好吃了!”炎冷月赶紧又夹了一筷送进嘴。
老板娘眼睛一亮,笑了:“是么?一会儿烘干了更好吃!干锅就要吃那个香脆。”
看炎冷月吃得香,老板娘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笑眯眯地守着她,欣赏她贪婪的吃相。
“哎呀,你真是会吃!我呀,就喜欢原汁原味,不象别家,动不动往里头放药材,原来的味道都没了!也难怪呢,他们的牛,那是什么牛?”老板娘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炎冷月听了,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老板娘笑吟吟地说:“我这牛,可不是般的牛!这可是从家乡杀了送过来的,原固城里没有!”
这话一说出来,炎冷月不由得心里一动,问道:“你老家哪里?”
“雪暴岭!”老板娘骄傲地一扬下巴骸儿,仿佛为自己的家乡无比自豪。
“雪暴岭的牛,都是放在山上跑,吃的是野生药材野韭菜,肉里自带香料,原固城的哪能比!”
“啊?是吗!?”炎冷月惊喜地反问道。
“那当然!”
炎冷月连忙掏出钱袋子,塞给老板娘几个金币:“老板娘,我连锅一起买了!”
“哎呀,我这锅,可是好锅。多可惜的,原固人不识货,这么好的牛肉没几个人来吃,更不用说锅!”
“为啥?”炎冷月不由得愣了一愣。
“唉,我也不知道是为个啥,都说好吃好吃,也不是没有回头客,生意就是越做越冷清。”
老板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得炎冷月好生不平。
“老板娘,你等着,我过两天来找你认真聊!”
这么好的牛肉没生意?这倒实在是可疑!炎冷月的好奇心大起。
又急急忙忙叫禹定天端起锅子,一路走一路吃,嘴里还不忘念叨。
“云湖说过这个牛好吃,赶紧送去给他尝尝!”
禹定天端着锅,一脸的迷惑不解:“不就是一个肉吗?用得着这样?改天带他来吃不就行了,还非得要端回去!”
两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说话间已远远看见泡着云湖的大木桶,水虎鱼正蹲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
恰好一阵风来,水虎鱼被那肉香一勾引,扔了树枝就跑过来,也顾不得手脏不脏,拈了一片就送进嘴。
“好香好香!哪弄来的好东西?”水虎鱼咂着嘴,连连感叹。
这时水贼们早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抢肉吃。
可怜云湖还泡在水里,听得外面说有好吃的,扑通一声跃出来时,才捞到两片身上又冒小火苗,赶紧又是扑通一声,跳进了木桶。
炎冷月本来是打包回来给云湖吃,哪知道便宜了众水贼。
正哭笑不得间,云湖从水里探出个头来喊道:“炎冷月!是雪暴牛!正宗的雪暴牛!快快,再搞点!我还要吃!”
“没了!我都没得吃!”炎冷月哪抢得过这群大胃王?一锅肉已被牛嚼牡丹般嚼光了,幸亏路上她多吃了几片。
“哎,禹师兄,你认得路,去多端几锅来吧!”炎冷月递过去一个钱袋子。
“你怎么不自己去?”禹定天问。
炎冷月白他一眼:“今天的事我还没告诉云湖呢!你带着他们去抬肉,我和云湖说会儿话!”
言毕,便喜孜孜地蹲到了云湖的木桶旁:“我和你说呀,除了有好肉吃,今天还有更开心的!”
“不是坏事就不急,快说说,你哪来的雪暴牛?”云湖满眼热切的期待,一心惦记着那牛肉。
“说来奇怪,是一家看着没啥生意的小店铺……”炎冷月沉吟道。
三言两语将方才的事情讲完,炎冷月清凌凌的眼珠子盯住了云湖:“你说,怎么她那就没生意呢?要是关店了还真是可惜。”
“哎呀!”云湖一急,从水里跳将出来,不料这一急周身火花乱窜,赶紧又坐回了木桶中。
“我说,你千万盯着点别让她关了店,要是她把店一关,我们哪找这么好的牛肉吃?”
“说得也是,我改天看看去,给她支点招。”炎冷月盈盈一笑。
这时方才想起来,娇嗔地瞪了云湖一眼:“还有大事没说呢!咱们复活成功了!”“复活成功?”云湖从桶中一跃而起。
“对呀,你猜怎么着?”炎冷月托着腮,甜甜地笑。
禹定天正待插嘴,却被众水贼们迫不及待地推着搡着朝城里一径去了。
到了小巷子,老板娘正上门板呢,一副要打烊的样子。
一眼看见禹定天,她不由得愣了一愣,方才她分明注意到禹定天一筷子没动,还感叹这厮不识货,怎么这会成了回头客?
而且还是带着一堆新食客的回头客!
“老板娘!按人头数下,一人一锅!”水虎鱼霸气地吩咐:“兄弟们饭量都大,少了怕不够吃。”
“哎哟哟,那你们可得等一会!”老板娘在围裙上擦着手,转身进了后厨。
听得锅铲响,一个个水贼兴奋得直嚷嚷,又抢了碗筷夹泡萝卜片儿解馋。
红艳艳的泡萝卜片,酸甜可口,水贼们一个个吃得直咂嘴。
干锅牛肉炒出来,水贼们哪里还叫得走?一个个把头埋到了锅子猛吃。
禹定天只得唤过老板娘,重新又炒了一锅,亲自端着回来。
一边走,一边迷惑不解。
这是个他看不懂的世界,在他一向一观念中,吃饭不过是为了补充体能。
对于一个合格的杀手来说,补充体能还不仅限于饭,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吃土。
然而这些人却对着“好吃的”就兴奋莫名,堂堂大炎国还搞了个做饭比赛,还搞得兴师动众,举世瞩目——连自己好好的人生规划也受到了干扰。
吃饭,有这么重要吗?
禹定天有生以来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一直以来觉得“应该是”的那个世界,和别人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生平第一次,他开始好奇拥有灵敏味觉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象优等生偶尔好奇逃课的兴奋。
“快点!你快点!”云湖迫不及待的声音把他从走神的状态拉了回来。
“炎冷月呢?”禹定天不由奇道。
“跑了!”云湖早叼进嘴一片牛肉,含含糊糊地嘟哝着,脸上那幸福莫名的神情,让禹定天既不解又暗生羡慕。
“咦?她不是没吃够吗?”
“不知道为什么,生气走了!”云湖满脸浓得化不开的幸福,和说话的内容百般不搭。
“明明这么高兴的日子,为啥生气?”禹定天越发莫名其妙,心想好容易绝处逢生,这又哪来的气可生?天大的事也不是事!
“我也不懂啊!她特开心的和我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多人来投票给我们!”
“那你说啥了?”禹定天问。
“哪插得上话!她眉飞色舞的说个不停,我一张口,就是句:‘你听我说完!’”云湖一边满脸沉醉深嗅着牛肉香,一边笑道。
“咦?奇怪了!她说啥了?”
“她倒是说得开心!只可惜我没亲眼看到,哎呀呀,真是热闹得要死!”云湖总算流露出一丝遗憾。
“是热闹!”禹定天由衷地说:“不知道哪来的好多疯子,又是喊口号又是发衣服发钱!也奇怪,这么点时间,亏他们搞得出来!我也是好服!”
“是呀!”云湖笑道:“炎冷月也这么说!我要插嘴,她又不许,我听得入迷,也顾不上说了!一直到她又跳又唱说尽兴了,我才说上话呢!哪知道才说完,她脸一板就走了,说:你去死!”
“你说啥了?”禹定天忙问。
“也没说啥呀!”云湖委屈得不得了:“就说了那些人哪来的!”
“咦?你泡在桶里怎么又知道这个?快说!这些人是哪来的?”
“他们是咸党!”云湖咽下一块牛肉,得意地说:“我也是咸党!”
“啥咸党?怎么没听你说过?”
“唉!炎冷月也这么说!”云湖道:“我就告诉她,我也是才听说,是顾丁香让我赶紧加入,给了一个什么副堂主的资格,别的事就有人自己会管!”
“啊?这样啊?这不挺好吗!要不然咋会有这么大转机!”禹定天越发茫然了。
“是啊!我这明明是立了大功,搞不懂为啥她就生了气!”云湖愤愤地嚼着牛肉,唯有牛肉可以此弥补受伤的心。
“哎呀!是啊!搞不懂!”禹定天也生气了。
“生气就算了,还让我去死,凭什么啊?”
“对!凭什么!还讲不讲道理了!”禹定天一股正义感腾地冒到胸腔中,也是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