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口溢鲜血,直挺挺往后倒去。沧海急忙扶住,只见他面如金纸,已然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急忙封住他几处要穴,将一股真气渡入他体内。过了片晌,蜉蝣才慢慢虚弱的睁开眼睛。沧海苦笑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蜉蝣勉强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龙归海快步上前,右手朝隔世石徐拍,只听咔擦声响,宽达丈余的隔世石竟然倒塌碎裂,变成一堆碎石。眼前的道路已然被打通了。
花雨刚用“梦柔”收好纯水之泪,忽然听得一人大喊道:“小心。”她一个愣神,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被轰得倒飞出去,纯水之泪也随之脱手,落在一个鹤发苍颜的老者手中,此人正是龙归海。
龙归海夺取纯水之泪后从石门中抢出,却猛然觉察到斜刺里一股柔和绵密的掌力袭来,其力量虽柔,但仿佛无穷无尽,直迫得喘不过气来。他吃惊之余,随手还了一掌。但身形也顿住,被人阻了下来。只见一人含笑立在当前,不是韩木缘是谁?
龙归海见谢神仙、伏亦轩等人已围了过来,封堵了退路,一时没法走脱,索性冷笑一声,负手而立,道:“韩殿主好功夫!”
韩木缘道:“久闻龙先生心态超凡淡泊名利,如今伤人夺物,不知何故?”
龙归海森然道:“纯水之泪乃是世间之宝,人人觊觎,便是号称守护鸿蒙的七神殿也出动了两大护法,又岂以老夫为然?”
“七神殿护法?”众人看他目光落到沧海蜉蝣身上,心中都是一凛,暗道:“原来这两位老者竟然是七神殿的护法,难怪功夫如此了得。”
龙归海却不再说话,忽然双手一合,纯水之泪已经变成一柄短刀形状,径直朝靠在沧海身上的蜉蝣劈去。
沧海怒道:“好胆!”屈指一弹,径取中路,竟然以指力去破纯水之泪的携势一击。纯水之泪的威力不言而喻,众人见沧海这轻描淡写的一弹都是大吃一惊。
然而他此举龙归海似乎早有预料,刀锋一转,向一旁怀抱着花花雨的郝太平撩去。韩木缘喝道:“不可伤人!”双掌齐出,击向短刀,而谢神仙也身形晃动,将郝太平推向一旁。
龙归海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短刀顺势一转,借着韩木缘的掌力,劈向空旷之处的石板。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眼前腾起一堵白墙一般的浪花。地下轰隆的潮水如巨兽般涌出,瞬间将众人吞没。
潮水翻腾怒吼,只是转眼间便卷着在场的数十人朝门口呼啸而去。
谢神仙一手拎起重伤昏厥的尚戈随波逐流,眼见适才被自己踢晕的“万家生佛”段仁辉肥硕的身躯从一旁漂过,心生恻隐,曲直弹在他的人中上。段仁辉醒转过来,还来不及张口,便消失在翻腾的洪流之中。
谢神仙虽然身不由己,但是并不慌乱。每逢石壁等都被他顺势避过,所以虽在水中却也分毫未伤。因为此处是在地底开凿的石洞,大水虽然四处蔓延,但终究是以来时的道路为大流。然而来时四处都有灯烛火把,一片通明,此时潮水汹涌,灯火自然不复存在,周围逐渐一片漆黑。除了震耳欲聋的水声外,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山洞曲折,水到渠成。谢神仙随波逐流,穿过漆黑的石洞后,前面隐隐传来了一丝光亮。原来已经到了来时的那个冰渊,冰壁如镜,高处更有许多灯火烛光,光线返照,隐隐可看到周围大水之中或起或浮的黑点。谢神仙眼锐,认出自己不远处的一个老者正是沧海。他手上横托着早已奄奄一息的蜉蝣,朝谢神仙微微点头致意。
陆续的一些人影随着水流漂浮到冰渊下,渐渐聚在一处。只是惊涛拍岸,更胜奔雷,众人虽然相距不远,但是要想语言沟通却十分困难。
水势凶猛,不断的冲击在冰壁。有些人靠近冰壁,试图徒手上爬。但是奈何冰壁太过湿滑,底下的部位不断被水冲刷已经松动龟裂,有人上爬丈许又摔落下来,然后再接再厉,不断尝试。有的人索性静候水中,等待潮水上涨。
潮水确实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不断上涨。但是冰壁高达数十丈,一时半会又岂能涨到尽头,更何况潮水来势汹汹,冲击力之强难以想象,又有谁能坚持那许久?
谢神仙在一块凸起的石壁处停了下来。稍作调整,然后查看了尚戈伤势,发现他伤得极重,体内又灌入许多冷水,情况着实不妙。他将一丝元气缓缓输入尚戈体内,放眼观察四周情况。但见潮水如龙,水中有许多黑影在起起伏伏。有的人尚且在挣扎折腾,有的却如枯枝败叶一般,恐怕已然遭遇不测。谢神仙看了许久,却见不到伏亦轩。
想到伏亦轩,他心中微动,不断思索起来。他以前并没有见过伏亦轩,但是心中却清楚对方的身份。更让他费解的是此次被人装进棺材之中然后带到此处明显和伏亦轩脱不了干系,而伏亦轩模棱两可的态度却又透露着一个信息,那便是此次他是来帮谢神仙的,而非谢神仙来帮他。
“那三个老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想到这些年来对他影响至深的三人,谢神仙不由微微苦笑。古话说活见久,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觉得这话再贴切不过。三人明显是让他冲着纯水之泪而来,这等事前却丝毫不给他任何信息,一切都让他随机应变,这正是三人的作风。
他正琢磨间,忽见远处水流如鲸喷海浪一般朝两旁分开,潮水之后三条人影缠斗一处,游鱼一般射过来。虽然三人速度奇快,但是谢神仙还是能清楚的辨别出来。其中两个是须发斑白神威凛凛的老者,正是沧海和龙归海。而另一个人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大汉。他须发如刀,目光似电,手中握着纯水之泪,独斗两人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谢神仙看到这条猛若天神的大汉不由又惊又喜,因为他认出此人正是自己一直寻找的昔年好友游雕。
三人真气鼓荡,偌大水流居然近身不得,纷纷往两侧避让,一时形成一个气流的漩涡。一个是曾经叱咤一方的巨门门主,一个是常年神秘莫测的七神殿长老,另一个则是手握旷古神兵纯水之泪,年纪正当壮盛的绝顶高手。
游雕手中的纯水之泪化作一柄圆月形状的弯刀,一劈一撩都机具威势,龙归海两人虽然是宗师级别的高手,竟半点近身不得。
谢神仙看了片晌不由暗暗皱眉,他发现游雕身上竟有一种戾气,这种气息透着邪魅和诡异,这让他很陌生,也让他隐隐不安。
“老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眼睛为什么是血一样的红色?没一招每一式都阴狠毒辣不留余地,这岂是他的作风?”
三人都是这一场厮杀好不激烈,人影所到之处汹涌的水流都被迫得改变了轨迹,招式携带的凛冽气流更是如刀斧般斫在冰壁上,冰棱如漫天流星泄下,一时间眼前朦胧一片,难辨东西。
游雕独斗两大高手,反而越战越勇。他凭仗着纯水之泪,每一击都是威力十足,龙归海两人不敢硬撄其锋,只能选择避让。但是游雕攻势却如流水般滔滔不绝,一旦抢夺了先机便趁势追击,不留余地。到了后来,局面竟全然变成了一边倒,龙归海两人招架都难,更何谈还手之力?
谢神仙越看越心惊。龙归海三十年前便位列十三宗师,其后他以死为名归隐,但是这些年修为日深,隐约突破到了圣人境界,其功力如何,可见一斑。沧海名声不显江湖,但是他贵为七神殿长老,又岂是易于之辈?
然而两人合斗游雕而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是这些年游雕进步太快还是纯水之泪的威力实在太强?可是纯水之泪先前为龙归海所夺,此时却又落在游雕手里,这又是什么缘故?
游雕越战越勇,杀气也越来越浓。龙归海一直往冰壁方向退,到了后来,居然退无可退。眼见游雕纯水之泪携风雷之势劈下,心中暗叹一声,闭目等死。然而斜刺里忽然起了一股雄奇的劲风,将他生生从鬼门关拖了回来。他睁眼看时,只见身旁已经多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不是谢神仙是谁?
龙归海在鬼门关上转了一遭,心有余悸,再看看身旁眉目紧缩的年轻人和不远处水浪滔天之中将沧海逼入绝境的游雕,想想二十年来仿佛一场梦幻,殚精竭虑所思所图的俱为泡影,一时心如死灰。暗叹一声,说道:“此人武功最强,却不及宗师境界。纯水之泪固然神妙无比,但是寻常人却不能发挥十之其一。如我所料不错,这大汉应该是服了蚩龙精元,神志已失,力大无穷。”
谢神仙失声道:“蚩龙精元?莫非是是传说中的龙血?”
龙归海道:“不错。正是当年尤恨天携之一荼毒天下,弄得人神共愤的龙血。”他说得很慢,仿佛极力掩饰言语的颤抖。
谢神仙听得出那种颤抖,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他甚至也隐隐觉得自己的身子在颤抖,不知道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龙归海道:“服食龙血之后,全身潜能将被完全激发,凶悍绝伦,不死不灭,想要治住他可是千难万难。”
谢神仙道:“难道没有切实可行之法吗?”
龙归海道:“有。那就是比他还要强上十倍,以绝对实力进行碾压。”
谢神仙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然大鸟一般掠起,朝着游雕和沧海的战场扑去。龙归海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有,口中喃喃有语,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