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拉长放到第二天上午。
我在走廊的僻静处使出浑身解数口吐莲花,不是为了合纵连横,就是为了让黄副相信,不管我被发现被怎么样的温柔乡包围,都会坚守本心绝不沦陷。
简而言之,被扫黄办同僚聚众围观那晚,我在宾馆,但真的不是嫖娼未遂身先死。
我:“恩师,你听我解释,我衣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电视柜上的那玩意封都没拆,我能干什么?您说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没那个意思啊恩师。”
黄副黑着一张脸,恨不得连我的名字都咬在后槽牙磨个粉碎。
黄副:“钟——雪。你少他妈废话,现在好了,整个扫黄办全他妈认识你了!你还想说什么?嗯?你还有脸说?你知不知道我过去领人的时候姓刘的都快笑吐了?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解释?”
我:“好,好,是我错了,恩师,怪我怪我,我给你丢脸了。我以后一定小心谨慎,绝对不给任何扫黄办的可乘之机。”
黄副的回答简洁有力,把他对我的恨之入骨表现的淋漓尽致。
“滚!”
我如得特赦:“哦,好,好,恩师。”
说完我扭头就走,审讯室里的监控前估计围满了慕名而来的同僚,来一睹我一枝花钟雪的风流倜傥。
黄副在我背后压低声音说:“把口供录了。把你平时扯皮的那套本事都给我拿出来。我告诉你,你要是进去了,不管是蹲3天还是几天,以后就再别想在这呆着了,我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接下来,一名同志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久久的凝望着我,问道:
“你为什么要嫖娼?”
是啊,我为什么要嫖娼,是酒不好喝还是姜雄太抗揍,让我一时猪油蒙心被你们踹开门一抓一个准,蹲在墙角反思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一本正经的狡辩:“同志,我没嫖娼,你凭啥说我嫖娼?法律规定男女不能同处一室吗?醒醒,大清亡了。”
“你俩认识吗?”
我:“认识啊,我俩是交流拍戏的事,改改剧本什么的,你们不要乱想啊,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
“你严肃点。”
我:“挺严肃的啊。”
“你俩是什么关系?”
我:“这看不出来吗,我俩多般配的一对鸳鸯啊。”
审问的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对望了一眼,强忍着不笑出声倒也是一门绝活。
“你俩……是情人关系?”
我肯定了她的说法:“对啊,情人节能出来凭啥在家喂狗?”
“你知不知道他在这一片干这行都出了名了?”
我:“唉,爱一个人就是要包容他的一切嘛,不仅仅是爱他的现在,也要爱他的过去,爱他的未来。”
目光深沉而忧伤,一副尾生抱柱而死的执着与专情。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心倒是够大的。”
我:“不然怎么,我去自杀去?”
“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我:“咋说的?”
“他说他不认识你。”
我当然知道这是钓鱼执法,在教科书上写作控制下交易。
我对答如流:“可能他又犯浑了。唉,怪我,他说这片人都知道他是干啥的,要带着我去绿园区的宾馆,可是我没同意,太贵了,毕竟,唉,他挣钱真是比吃屎还难。”
“到底怎么回事?”
三十分钟后,无果,我平静的送走了两波值班同志,并向他们传达了深切问候,我也被放了出来,现在警察局的门口和这位老兄大眼瞪小眼。
孙先生反手把大衣后面的带子打成蝴蝶结,一边系一边夸我。
“你真聪明!我还生怕你交代了呢。咱俩口径一致咬住了果然啥事没有。”
我:“你快他妈闭嘴吧。”
姜雄过来接我的时候果不其然都要笑吐了。
我:“你笑,你接着笑,以后千万别让我知道你去嫖去了啊。”
姜雄笑的太不含蓄,开心表现的太显而易见,路人皆知。
姜雄:“你太牛逼了,咋出来的?”
孙先生极为骄傲地抢着说:“我俩口径一致,就说我俩是对象,咬的硬,条子也没办法。”
我转头瞪了他一眼。
我瞪着眼睛:“咋的用你抢答啊?用不用我给你脑门子上贴个小红花,鼓励你一下子,啊?”
孙先生哀怨的看了我一眼。
孙先生:“我不是高兴嘛。”
我:“滚,滚一边高兴去,我现在瞅你就难受。”
姜雄笑累了也就不笑了,搓了搓上嘴唇上面没刮干净的胡茬,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姜雄:“得,消消气消消气,吃没吃早饭呢?”
我:“我一直在局子里,局子里管饭啊?”
姜雄笑着打圆场:“走走走,吃饭去,我请客。”
我硬站着没动,姜雄又笑嘻嘻地拽了我几把,像哄孩子似的打着圆场。又折腾了好半天。
我:“走吧。吃包子去。”
姜雄:“你看我多有良心,就等着跟你一块去呢。”
我:“那我谢谢你。”
孙先生:“那我走了。”
我没搭理他。但转念一想,今天的确是多亏了这小子咬定青山不放松,不然我他妈的也不是不可能被黄副扫地出门,好缘孽缘都是缘,我的脸早就不值钱了,用不着和他为了自己敝帚自珍的一点脸面拧巴。
我扭头对被我训的垂头丧气的孙先生说:“回头我去找你。”
孙先生脸都抽巴在一起了:“不是都出来了没事了吗?”
我:“我说找你寻仇了吗?”
姜雄唯恐天下不乱地叫道:“呦呵,咋的,来个一炮抿恩仇啊?”
我怀疑我在局子里的全程他都在哈哈大笑拍手叫好,不仅没有想办法捞我一捞,或者给予一丁点的怜悯与同情,还巴不得我多进去几次,最好杀个七进七出,这多有意思啊。
我:“抿你个三叔公啊。”
孙先生:“那行吧,我回去睡觉了。”
孙先生走了以后,我和姜雄去吃了顿包子,为庆祝我离开局子重获新生而敲锣打鼓。早餐完事,各回各的工作岗位继续服务人民群众。
我回了单位,换上制服,敲了敲黄副办公室的门。
黄副:“进。”
黄副正低着头,伏在办公桌上捻着书页,头也不太的发问。
黄副:“把你那个小男朋友送回去了?”
黄副的态度平平淡淡,全然没有一点揶揄我的意思。这条老狐狸总是这样,就算心里炸开了一个雷,脸上却比谁都清汤寡水。
我:“恩师,您要这么说那我可得夜夜当新娘。”
黄副:“你那肾受得了吗。”
黄副厉害就厉害在,不管是演讲授课还是讲黄段子,都能旁征博引信手拈来。
我嘚瑟:“铁打的腰子。”
黄副合上书。直入主题,
黄副:“这周末,有行动。”
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恩师你看我正要说,这周日我要请假回趟老家,我爷八十大寿。”
黄副立刻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滚,你家里人死多少年了。”
我叹气:“我还不能认几个亲戚。”
黄副把手边的卷宗推开,抬起头直视着我。
黄副:“候选名单里,最后还差一个谁?”
还要划掉一个谁?
沉默了良久。
黄副:“钟雪,但是要么别做要么,就做到狠做到绝网开一面那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又过了一会。
黄副:“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毕竟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收拾阮京江,最近他比你还能嘚瑟。”
我一脸的惊悚:“别恩师,别那么瞅我,我实在是不习惯您那个老奸巨猾的眼神,我可害怕了,再吓我该长不大了。”
黄副弯起眼睛笑了笑,手指着我,像极了一个英明神武体恤民意的领导人。
黄副:“你啊,好好干吧。准备接我的班。”
我也笑了。
前提是我得活到您拨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尚未为您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