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黄副的形象工程,就打算从这儿入手。
别说,黄副还真找到了这个男孩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蹲在马路边上方便,从身体里一点点挤出一些和着血的粪便。
黄副指了指男孩子,扭头对我说:
“你看看,你欠下的风流孽债。”
我苦着脸说:“恩师啊,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要不是我的工作证掉在这儿了,我说什么都不来。”
黄副没搭理我,又盯着男孩子,啧啧称奇:“你可真是出身于劳苦大众,一点都不挑食啊,值得表扬。”
我都快要哭了,黄副这才对着对讲机里说道:“一组行动。”
对讲机里传回声音:“一组收到。Over。”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当地无恶不作的一伙黑恶势力被英明神武的黄副连根拔起,事实上,逮捕这些三流货色几乎兵不血刃。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小集团盘踞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就被市局盯上了。
分局也懵的很,莫非这是不得不隔着锅台上炕要向副局长直接上供了不成?
黄副在从容地在现场接受记者的采访时,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也是我们共产党人需要做的,深入基层,直接获取基层群众最基本的心声,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我特别安排了我的学生,根植基层,走访人民群众最基本的需要和愿望。”
多谢您的安排啊,恩师。
我正犹犹豫豫地看着那个男孩子的时候,男孩子反而先看到了我,咧开嘴笑了,跑到我面前,问我。
“姐姐,我等你老久了,之前说的带我吃汉堡,还算不算数呀?”
我尴尬极了,但还是挂着微笑,装模作样地说:“当然了。”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听到黄副平平淡淡地说。
我感觉到了闪光灯正在拍我,把这一幕经过曝光,送到全城人民的手指头底下。
之后,民政的领导来,把补偿款挨家挨户地送去了。
民生沸腾了,一时间,黄副成了公众不阿的代名词,转世的包青天,再生的海瑞,用一己之力,推动了郊区这生锈的链条转动,这辆生锈的大车一路向前。
不知道怎么的,记者采访到男孩子头上,男孩子傻里傻气地说:
“……之前警察姐姐答应带我吃汉堡,今天就来了,姐姐是好人……”
我,则是腼腆而语焉不详地回答记者的问题:“很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小贡献。”
送走了记者,黄副把我叫到办公室:
“今天非常好。”
我说:“是恩师胸怀天下,可歌可泣。”
黄副笑了笑:“带那个小孩儿随便在楼里逛逛,给他吃点东西,然后送回去。”
我说:“明白。”
黄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又想干点什么。我对你很不放心。”
我:“恩师啊,咱们干点正经的吧。”
黄副心情不错,笑骂了一句,把我赶走了。我前脚刚从办公室里出来,后脚就被男孩子扯住了。
毕竟我现在也是个公众人物了,整天嬉皮笑脸地也不太好。我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了。”
男孩子低着头,嗫嚅着:
“姐姐。”
我愣了一下:“什么?”
男孩子盯着我的脚尖看,脸红成了一轮太阳,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
“你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
我说:“你跟我来一下。”
我刚开始办正事的时候,男厕所门口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一个很妖娆的女声抱怨道:“你怎么回事,还成了大爷了,见你一面这么费劲?”
另一个男声压低声音说:“你搞什么,我不是说过别来我的单位吗?”
“好啊你,床上比谁都来劲儿,穿上裤子就不认账?”
“好好,别生气,我这不是怕被人看见吗……”
“你怕被人看见,臭了你的名声!你怎么不怕时候到了办不成事,孙铭收拾我?”
“放心吧宝贝,怕什么,这事儿有我呢。”
“你还说有你,你看看你这几天,都干了什么了?黄副黄副你攀不上,钟雪钟雪你见不到,这下好了,人家还一炮走红了!你可真是个窝囊废!”
“这两天我确实是找不着机会,但你放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就是没抓住现行。绝对搞臭她。”
“说的轻巧,人家又没躺在办公室桌子上搞,抓什么原型啊?”
“你放心,你就等着拿照片吧。乖乖,可想死我了……”
“你个死鬼,这事你比谁都来劲……”
隔壁就这么折腾了起来,过了十几分钟。
“说好了啊,你给我抓点紧。别天天就知道耗着。”
“放心,尽快,我就让她红。”
……
你们,能不能通过正经的渠道勾心斗角?
你们,能不能使用高级的手段明争暗斗?
我钟雪今天算是无话可说了,真的,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贱招。我连跟黄副揭发都没办法说。
晚上黄副心情不错,请我去路边吃烧烤。
黄副问我:“你怎么了。一脸心不在焉的?”
我低着头看着盘子里的烧烤,胃口全无。
黄副奇怪的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
绝望啊。扎心啊。不愿意面对啊。
我说:“恩师,我不舒服。”
黄副笑了笑:“知道,女人每个月不都有那么几天嘛。”
我:“不是……”
黄副说:“你不吃的像猪一样,弄的我也没胃口,算了,买单吧,改天等你胃口好,我再请你出来吃,回去加班吧,去年的报表还没做完。”
说着掏出了自己的皮夹子掏钱结账。
那天晚上反派人物最终没能如愿以偿,黄副和我吃了一阵就回去接着加班,我也压根没出去歌舞升平。
回去的时候,黄副突然问我:
“钟雪,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报复我?”
我一愣:“为什么?恩师是我最尊重的人。”
“你最尊重的人是关子毅吧,”黄副按了两声喇叭:“毕竟是关子毅看中了你,提拔了你,拯救了你,我从一开始就是冷眼旁观的态度,我觉得你就是个垃圾人。”
“直到你崭露头角,单枪匹马把逃了七年的杀人犯收拾了,我才开始挖你墙角。”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挖墙脚挖走了你,还逼你杀了,你最尊重的关子毅,对吧?”
我:“没有。”
“你用不着急着表达什么忠心,你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吗。”
我沉默了。
最开始,黄仲岗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我。
我在警校上他所有的课,他都用一种嘲笑的眼神打量着我。
上格斗课,他似笑非笑地拽我上了场,几下把我knock down,一脚踩在我的脑袋上。
那个时候,我是什么感觉?
绝望,无助。一种冰冷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黄仲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垃圾,是人下之人。
只有关子毅老师,我听不懂全英授课,特意给我手抄了一份老师的讲义,题头画了一个滑稽的笑脸,写了一句好好听课。
学院舞会,关子毅老师给我买了一件晚礼服,黑色的,两千块钱。
他半个月的薪水。
(“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能找到帅小伙。”)
我正愣着,黄副笑了:
“开个玩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关子毅是对你有知遇之恩,但是后来他原形毕露也差点把你推下地狱,你给关子毅也挡过**,天大的恩情也报完了。”
黄副的话说的我云里雾里,我正要开口提问,黄副压低声音说:
“不过关子毅这么好的一个人,一个自己的血脉都没留下,大儿子抑郁小儿子弱智,真是造了孽了。”
黄副凑了过来,用一种非常暧昧的口气说:
“你啊,嘴上说着无所谓,心里还在记恨关子毅吧,要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地去搞关二公子,让关子毅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对于你来说,裤裆总比语言更能表达心思和仇恨。”
黄副话锋一转,说:“告诉你,离你少东家远点啊,小心我抽你。”
也就是这时候我才知道,我闲来无事在早餐摊诱拐的那个男孩子,是关子毅寄养在亲戚家的二公子,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