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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审判之刃 第二十三章 亡命之旅
书名：黑天国 作者：余陵词客 更新时间：2017-05-04 19:28 字数：4534
第二十三章亡命之旅
注释：（1）卡伦，该名字原意为哨所
阳光洒落在犀角城的边缘，秋意令人不由得多打了几个寒战。几个即将退伍的老兵还站在犀角城破败的木楼上巡视。全城已经戒严了，关于黑天国救下巫女的消息大半个西部地区传得沸沸扬扬。从戈文领地逃出来的黑天国成员最有可能逃往的就是犀角城。用新式油墨技术印刷出来的通缉令贴满大街小巷，这种廉价的印刷品虽然质地欠佳，但绝对能满足官方的需求。
这也是“恶鸦”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尽管当时在场那位士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刻画，但他传说般的画技的确使人灵魂衰惫。向听风这才慨叹自己应该在队伍里带个随军画师。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士官还获得了“灵魂画手卡伦”的雅号。老实说就算不提他的名字，身材魁梧的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很像一座哨塔了（1）。卡伦士官声称，自己亲眼目睹了黑天国的成员像变戏法一样把那个巫女从火刑台上救了下来。“他们行经之地带起青色的烟雾，他们用人群作为掩护，逼迫剑卫队放下剑器。”卡伦如是说。“那动人的场景迫使我拿起手中的画笔不由地在纸上描绘下了当时的画面。”
向听风拿到这些由卡伦士官倾注心血画下的“通缉令”时，他批评通缉令工作拖欠画师工钱。然而当他发现这些其实是出自卡伦士官的手笔时，他认为这位士官有成为插画读物作家的希望。（向听风素来严肃著称，从不开玩笑。）“从柳珅总督亲王被刺杀以来，很多事件都有黑天国插手。那些反抗者秘密渠道得到的药材，伊歌地区发生的香料起义，还有这回的事情……可我们对敌人的样貌一无所知。”向听风拟定计划，向王宫方面请令能够延长外调时间。所以他让赤泉和南猎先回列王城，自己继续在西部调查秘密组织黑天国。
“启禀御前剑卫长大人，您应该已经从这些插图里看出了我对于这件事的诚意。”卡伦士官对向听风报告说，“无论是大个子北原，还是那个传说中三只眼睛死神，我都做了很好的面部刻画。那个大个子脸上的伤疤我都做了精心的处理。死神蓝杦的画像为了展现出更多的杀意，所以特地安排了一口不错的獠牙。除此之外，您不觉得‘恶鸦’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么？他让我想起了我远在列王城的妹妹。”
“我不否认这一点。”
“那是当然，因为光是底稿我就画了三十页之多。”
“然而我要看的是他卸妆之后的通缉令。”向听风有种莫名想要宰人的冲动。他的指按着溪莱手执火枪侧脸微笑的画像然后一字一顿说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到底是哪一方的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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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哪个无聊的画师把我画成这个样子。别让我抓到他，当心点别让我抓到……蓝杦是这么说的，众人只有尴尬地陪笑。“虽然我的外号叫做三眼死神，但那个混蛋真的给我画了三只眼睛！”不仅如此蓝杦的通缉令上还有一个很大的鹰钩鼻，以及一口尖锐的碎牙。以这种通缉水平，抓不到反抗分子也在情理之中。而北原的文字描述则是：三丈五尺的巨人，浑身披着黝黑毛发，常常喜欢用拳头猛捶胸口。无论如何这都应该是大猩猩的体貌特征。
“话说回来枫炎的扮相真的美得心碎，就连女孩子都要嫉妒三分。”绿殇趴在枫炎的耳边轻轻吹气，后者则在暖意之中惬意地微笑。在枫炎的脸上完全看不到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某种神秘的力量阻止了他的生长。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把一个人的生命永远凝固在一个地方。
蓝杦拉起叶夕走出门，很快她端着一锅热乎乎的肉汤回来，叶夕提着些肉饼跟在后面。顺便她还拿了一壶便宜的烧酒，“不是我自己买的。是店家送的。枫炎，难得有清闲的时候多少让我喝一点。”说着她开始给大家分发肉饼和汤。北原最先接过干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肉饼，其次是溪莱，然后是枫炎。最后是其他一些绿殇叫不上名字的成员以及绿殇本人。
“或许和角斗士服用的药物有关。为了能让角斗士迅速回到战场，他们通常都被强行吞服灵石碎片。”北原淡淡开口。“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以及悲天悯人的小妹妹。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打情骂俏了。犀角城到处都是向听风的人，向听风是个正直的剑卫长。他不会对全城进行强行搜查，更不会在这里制造恐慌。”
扮成海兰乌拉人是不错的选择。这时绿殇才知道在额角用海兰乌拉刺青是北原的爱好，大多数成员都是用一种颜料在眼角或者面颊画上刺青图案的。不过她倒是蛮喜欢这个刺青的，在风岚郡时她往往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孩子们嬉戏追逐。风岚郡的人们总是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和铸魂师保持距离，哪怕是一点点接触在民间都会成为禁忌。被总督收养的孩子中，也盛行这一思想。绿殇曾经也怀疑过自己是否是不该存在的人，没有人需要自己，那双眼瞳中亦没有珍贵的东西。守爱或许是第一个对绿殇敞开心扉的人，她是个活泼的女孩，总是披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漂亮衣服惬意地躺在草地上。可绿殇却本能地拒绝了守爱的心，“我不会把痛苦也一并交付给珍视我的人。”
可守爱不顾一切拉住她的手，她相信灵魂的纯粹。这真挚的热烈必将烧尽黑暗的余烬，粉碎带刺的异见。想到这里绿殇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的眼神在碗边游离。“不好吃么？”蓝杦感觉很奇怪，她可是亲自到厨房做的指导，完全是按照贵族式的吃法搭配的调料。
“不。只是……”
这时叶夕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盛着热汤的罐子，飞溅的热汤洒了蓝杦一身。蓝眼睛的死神发誓要宰了这个小鬼。“可恶的小子你不想活啦！”
“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干嘛那么认真？”
“混蛋，这可是七夜送给我的。”蓝杦指着自己那件磨得发白的褐色外套。“那个笨蛋本来应该是迎娶我的。要不是出了那种事情，才不会这么狼狈呢。现在想想那个大少爷，想必一定是坐在他的府邸里怀抱着风情万种的妞儿谈情说爱，完全把我忘在一边了。”蓝杦总能在头脑里模拟出千万七夜的恶状。枫炎想说的则是：恕我直言，七夜大人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绿殇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他们。良久她才意识到肉汤有些凉了，于是连忙趁着余温喝了一口。“蓝杦小姐和七夜大人的感情似乎很好。”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那时候也不会想到他会是后来黑天国的领袖，也无法预料现在。“在先王执政的时代，乌克苏拉是整个东方最被向往的地方。长达六十年的时间里没有发生任何起义或者对外战争。每个人都能够幸福地活着，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那位被称为贤者之王的陛下首次消除了人们之间的不平等，他把自己从圣地学来的东西东变成了乌克苏拉闪耀的灵魂。也就是在这种环境之下我们订婚了，在我们十一岁时。”
蓝杦大口灌了一口烧酒，枫炎提醒她这样大口喝很快就会醉的。“要你管。话说回来，叶夕，我一定要宰了你！”
“喂。疯女人！”
但叶夕已经被蓝杦揽在了怀里，蓝色眼睛的死神不由分说就给叶夕猛灌了三口如同刀子般的烧酒，他觉得自己的咽喉仿佛被剃刀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绿殇找到自己想说的话：“已经和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就算在此之前我们有过诸多的过节，但我们的生死会见证这一切。让我加入黑天国吧，让我加入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
“哦？绿殇妹妹居然突然想开了，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案例。喂，枫炎，这个提议的确妙得很。要不然绿殇若是离开了我们，我一个人会很无聊的。”蓝杦搂住绿殇的脖子，她几乎快透不过气。
溪莱默不作声，其他几个大叔则一脸坏笑。大家都为绿殇想要加入黑天国而开心。北原却把冰冷的目光投向枫炎，这件事需要等到枫炎开口。
“各位。”枫炎额头的发缕遮住了他的眼睛。“这件事。”绝对不行。
枫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蓝杦险些把肉汤泼到枫炎的脸上，但枫炎没有回应。
“我们需要见证这一切的人。”枫炎半晌才说道。
（我知道，枫炎不想把我作为一件单纯的工具。更不想让我踏上这条不归之路。）
黑天国的成员在这次行动中暴露了面貌，所以不方便在这座城池里走动。这里唯一没有暴露真容的就只有绿殇。
（我不认为那些蹩脚的通缉令能起到什么作用，卡伦先生后来的确成为了一名不错的插画画手，时至今日我们看到的千机画像仍出自他的手笔。在列王城受审期间，卡伦先生特地来监狱里为我描绘属于我的画像。那时他已经离开了御前卫队。）
联络中间人，撕毁通缉令，采购必物资，所有的重担都放在了绿殇头上。好在有一位被称为沉默者托雷的成员一直跟着绿殇，时至今日绿殇还认为那个阴沉的青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托雷的眼眶周围始终都有一种可怕的红晕。他的脸色却是完全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总是蓄着很长的指甲，并时常把它磨得锋利。在黑天国的任务中，他很少参与。影子一样的人们，深居在真相深处。
叶夕需要一把新的匕首，他原先的那把匕首已经磨损不堪。蓝杦委托她带回一些箭矢。溪莱希望可以得到一些铅丸。为此绿殇跑遍了犀角城所有的铁匠铺，由于千机王不久前颁布的冶金王国化法令还没有广泛推行，她勉强找到了一家尚未被荼毒的铁匠铺。那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铁人，“拜千机王所赐，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千机王控制下的铁行有着更好的技术，人们也愿意去王国铁行。毕竟这年月很少有人打造兵器。相对的是我们将得到更少的收入，在王国铁行每个人的工钱都是相同的。”
几乎所有有本事的铁匠都拒绝接受这一事实。铁匠铺老板特地取出两把短剑给绿殇看，“看吧。这把是王国铁行铸造出来的。”绿殇无论如何都看不出这把短剑有什么端倪，它光滑如玉，剑刃锋锐无比。很少有什么能够与其比肩。但他却指出：“王国铁行铸造出来的剑，剑光游离，没有剑的魂魄。”接着他向绿殇展示了自己的杰作，那是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刃，它仿乎一出鞘就要杀人。
“我只要一把匕首而已。”绿殇说。
“小姐。如果是在其他时期，我可以毫不犹豫为您打造。现在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受人怀疑。”
别问那么多了，只是为了打猎用。
铁匠抡起锤子反复敲打烧红的铁条，绿殇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的景象。沉默者托雷不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等待，他告诉绿殇不要乱走，自己半个时辰之后再回来。“那个孩子。”绿殇用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铁匠则白了绿殇一眼：犀角城到处都有这样的事情。“如果每个人都去管那种事情，犀角城就成难民城了。前不久有些新乌克苏拉来的饥荒难民登岸。”
未等老铁匠说完，绿殇已经跑了出去，她跑到附近最近的摊子买了两个结实的面馍。流浪的孩子不敢相信这双递给自己食物的手，他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慢些。不要急。”绿殇怕他不小心呛到。
“没错，就是她。大人，就是这个可疑的女人。”几个少年突然带着一队卫兵冲进了这条巷子，他们说他们听到这个女人委托人打造兵器。绿殇知道这些少年说的是自己。三个卫兵簇拥下的长官催促着马儿掠到自己身边，她清晰听到马鼻子呼气的声响。
“你在打造什么？”向听风皱起眉头，他本以为可以走这里找到黑天国的痕迹。令人遗憾的是他询问铁匠之后发现绿殇只是打造一些打猎用的箭矢和猎刀。绿殇转过身，抬起头和向听风的眼睛对视。这是她第一次和这个人对视，他的眼睛和柳珅总督一样，正直刚毅。只是他缺乏了总督大人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正直。
他细细端详了绿殇一会，勒转马头准备离开。
“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叛乱者。想想吧，绝对不能让黑天国继续肆虐下去。柳珅总督的死就说明了这个问题。如果我们不能够采用有力的办法……”举报的那个少年不甘心没有拿到悬赏。
“够了。她只是一个猎户女儿罢了。”向听风对左右说道，他按住腰间的佩剑，手上青筋暴出。“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该怀疑善良的人们。”
没必要迫害无辜的人，乌克苏拉在失去它的本身。三王旗帜下华用美语言宣告忠诚的，多是无耻之徒。他们遮蔽贤王的耳目，用佞言堵塞圣明。忠诚正义之士却被排斥在这个国家之外。
不是么，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