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万皇一统的千机王陛下:盐铁布专卖法令导致的各地起义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乌克苏拉的税收,进入深秋以来尤为如此。所幸的是夕水镇领主夏理泽大人率先击溃了落叶城的叛军,并处决了一干匪首。荆棘河不会永远眷顾人们,在西部的一些城邦,矩尺城最杰出的工匠们仍在抗议这一王国法令。他们组成工匠会议,要求王国撤销专卖法。叛乱从加布基的西部地带开始,蔓延到最北部的港口。消息传到赤桥城,其中很多守城士兵的家庭都是工匠和手艺人。愤怒的士兵和平民组成声势浩大的队伍,他们攻占了赤桥堡垒,并放下了吊桥……然,吾等作为陛下的利剑,将誓死捍卫青族之国的自由和尊严,在这方面……决不会后退一步。”
————保税官 朱蒙的最后奏折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撕开裂缝,从门缝里透出一丝很黯淡的光。起初这道光很微弱,就像一掐即灭的烛火,但很快这道光亮融入在万千火把和弥天箭雨之中。它化作通天火柱,熊燃于此。最先冲进要塞的士兵高唱着乌克苏拉解放者先驱王君鼎谱写的曲子《北夜之狼》,他们冲破拦截在城门内侧的第一道木桩防线。赤桥城的王国卫队被以摧枯拉朽之势撕个粉碎。
“还差一点!拿下赤桥城!当乌克苏拉需要卫戍时我们挺身而出,可现在他们却反过来迫害受苦受难的人们,我们被背叛了,被污蔑了。我们的尊严被践踏在肮脏的泥泞中,我们从未有何时有过如此强烈的夺取独立的渴求。”站在最前面的甲士高举着缴获来的指挥刀。这把刀本来属于赤桥城准将,但现在它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
赤桥城哗变起因是平民抗议专卖法而遭到残酷的镇压。其后一名义愤填膺的士兵杀害了赤桥城总督,由此积攒在士兵和人们中的愤怒开始一发不可收拾。起义军最先攻陷的是赤桥城桥头堡,在那里驻扎着八百名王国士兵。他们攻克了桥头堡,俘虏了三百愿意参与革命的王国士兵,不愿意归顺的统统都被杀掉了。人们在桥头堡得到了武器和甲胄,还有大量的药草食物。“你们不会成功的。”一个老军医忧心忡忡,他一边治疗受伤的士兵一边对起义军说:“落叶城的案例就摆在那里。他们还没有完全夺取落叶城就被击溃了。”
“现在和那时不同。赤桥城是陪都安诗的庇护,而且我们支持的起义军不是落叶城的工匠,而是原本地地道道的王国军队。”军医旁边的正在治疗伤者的女孩如是对军医说。
“姑娘,这可是叛乱。乌克苏拉不会容忍这样的分裂行为。独立不是闹着玩的。”
“这不是叛乱,是革命。”一场被黑天国操纵的革命。她抬起头,望着被火色弥漫的夜空。从城墙另一边飞来的流矢时而落进军医帐篷。有一发箭矢刺穿了女孩的手臂,军医连忙找来止血布,但他分明看到她的手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周围的野草却在一点点枯萎。老人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诧,经验丰富的他认为这个女孩不是什么怪物。
“我是剑魂士。不必担心我。”绿殇用坚定的眼神看着老人。两天前黑天国受“自由士兵”的邀请来到赤桥城准备协助策划起义,枫炎按约定来到赤桥城。但令人意外的是在他们尚未准备充分时,赤桥城惨案促成了起义的爆发。一时间加入起义队伍的士兵平民竟有三万之多。
“把受伤的人安放到安全的地方。”绿殇告诉身边的起义士兵,那些士兵对她表露出一丝不屑:“你的职责不是指挥我们。”
“我可没说过我有救治你们的义务。”她毫不客气,几个起义士兵举起佩刀想要展示自己的勇武,然后从地面蔓延而出的藤蔓缠绕住了他们的手腕。她运用生之痕的技法更加熟练了。北原曾经说:是石头开花的时候了。绿殇尝试着将生机注入到毫无生命的石头里,她渐渐发现只有幼小的种实拥有冲破这运命枷锁的力量。
攻入要塞南部的士兵很快就夺取了瞭望塔和烽火台。要塞南部通道是安诗的门户,只要控制了这里就等同控制了整个要塞。所以夺取这里的士兵必定是极其熟悉这里的常客。镇守要塞南部堡垒的准校发现自己的阵地失守时,自己已经深陷起义军的洪流。准校依尔觉罗在三百名骑兵的掩护下撤退到距离南部堡垒不远的寒夜塔拼死挣扎。他第一意识就是自己后方的士兵举起了义旗。“忠诚已经让位给了利益,在这里所有的高贵的东西都已经荡然无存。”依尔觉罗准校如是悲叹。寒夜塔易守难攻,并且还有数百骑兵和几十弓箭手作为支撑,他藉此负隅顽抗。这位伟大的指挥官先后击退了四次义军的进攻。来自南侧堡垒和正前方攻城义军的两面夹击让这位将官疲惫不堪。他不明白这些忘恩负义的士兵到底被什么妖言迷惑了。
他命令所有的士兵都将弓箭浸染桐油,然后点火射出去。他特地宰杀了一匹老马作为犒赏三军的奖励。但无论如何寒夜塔都不可能长久地驻守下去,两天,一天……甚至下一刻就有可能被攻破。起义军现在没有云梯,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而来自安诗的援军也是时间问题。依尔觉罗希望能等到安诗方面的回信,他先后放出了三只老鹰,但这三只老鹰都一去不复返。
依尔觉罗用悲怆的声音向他的部下们宣布:“我们被安诗公爵抛弃了。我们不会再等到一个援兵了。”在此之后他下令焚毁一切有可能成为叛军攻击王国借口的物证。下令宰杀最后一匹战马。有三次义军攻破了塔下的木门攻入寒夜塔中间的校场地带,但他们刚一进入校场就被冲杀的骑兵碾压得粉碎。三次进攻之后骑兵们精疲力尽,最后,一个士兵悄悄打开了寒夜塔的防卫门,把义军放了进来。
在义军攻破寒夜塔的那天晚上,依尔觉罗大人将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起义者割下他睁着左眼的头颅,随手将其挂在旗杆上。
与此同时,枫炎登上司令塔,大半个赤桥城已经掌握在了起义者的手中。那些赤桥城的残余部队龟缩在赤桥城西部的堡垒里。那是他们最后的阵地。在枫炎的面前矗立着一个丰碑样的男人,他披着一件脏兮兮的袍子,两只眼睛绽放着忧伤的旋律。在这个男人的右手边是一把已经卷刃的指挥刀,他正是亲自率领着义军攻破赤桥城司令塔的。司令塔下面是胜利的人群,他们爆发出山海般的欢呼:为了迎接新的领袖到来。这个人用白绢擦擦被火与尘熏染过的双手,然后慢慢将指挥刀收入鞘中。他对着人群发出宣告:
“我,蓝齐,赤桥城新任守护,赤桥城义军推举领主,弑杀乌克苏拉准将之人。以大义指引吾等行进,以鲜血化作照耀吾等身后的光芒。”蓝齐得到了人们的响应。枫炎却在仔细玩弄下巴,他考虑的是这个人会给赤桥城带来多大的改变。蓝杦和北原一左一右,担当着刃卫的职责。“诸位,众所周知。王国颁发的盐铁丝绸专卖法令是不折不扣的剥削,是王国对诸位的暴政。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和平富庶的乌克苏拉,需要一位先王那样爱惜百姓的贤明君主,我们不需要一位好大喜功,喜欢横征暴敛的暴君来统治我们。”蓝齐的声音穿破云层,他的演讲极富说服力。
“千机王在选择这一政策的时候他就抛弃了自己的人民,而君主抛弃自己的人民就等于抛弃了自己的国家。宫廷事件后的五年以来,我们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结局。诚然,前任皇子确实荒淫无度,但那位大人不会做出搜刮民脂民膏之事,他的荒唐完全是在一个君主合情合理的范围里的。千机王用他的口才作为为自己辩护的工具,用他的智慧来愚弄他的人民,这一点绝不容赦。”
依我看他比千机王更像千机王,叶夕小声对溪莱说道。
绿殇来到司令塔下面时,演说已经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她扒开人群,小心翼翼地闯入其中。枫炎等人站在蓝齐的身后静静等待暴风骤雨般掌声的结束。她想要伸出手和周围的人一起呐喊,可有一种感觉封住了她的喉咙。她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沉默。“而在我们身后就是支援我们革命的黑天国成员。”蓝齐转身向后,他把一枚简易的勋章递到枫炎手上。这枚勋章完全是临时用糖果做出来的,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华丽,里面却是空心的。有两个孩子端着一盘羊血(因为实在找不到可以屠宰的牛),枫炎和蓝齐分别用舌头舔了舔盘子里的血。
“在此黑天国将与我们达成歃血之盟,推翻千机王的统治。乌克苏拉的大革命开始了,对恶徒们降临审判之刃。站在这座舞台上最后的吟唱者必然将是赤桥城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