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忧愁都有它独特的味道。盘旋于空的鹰隼三次落在雅尔甘的族旗上,在乌克苏拉这被看作是受鹰神眷顾的象征。鹰神是乌克苏拉共有的信仰之一,他们认为那代表着无上的光荣和狂风的力量。但雅尔甘·安策却觉得乌克苏拉就像一具垂暮的尸骸,虽然还没有腐烂,却已经散发出了腐败的臭气。安策听来,那些象征着胜利的鹰隼之鸣更像是为他们敲响的丧钟。只要时辰一到,他们就会命丧黄泉。五天的时间里,他们始终没有跨过湍急的宗戈河,这条河正如以其冠名的无头英雄一样,以万夫不当之力阻挡着大军行进。
作为帝国第三大贵族,雅尔甘家族的子弟,安策有着比任何人都深邃的忧虑。受家族的重托,安策亲自率领雅尔甘家族卫军赶去赤桥城,以表忠心。安策是雅尔甘亲王的第五子,也是幸存的最后男丁。雅尔甘家族素来以忠义耿直著称,任何王国叛乱的平息都少不了雅尔甘家族的身影。对于安策而言,这不仅仅关乎到家族的利益,更关乎自己的名誉。这是他率军出征的第一战,牵系着他的虚荣和渺小的自尊。
在此之前战争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书本上才能学到的儿戏,直到二哥战死在落叶城,他才发现骑士游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亟需拯救,千疮百孔的乌克苏拉。他曾经不止一次暗下决心,一定要击败叛军,在陛下面前展示自己无人可及的忠诚。这个家族可以失去生命,但绝不会失去荣誉,哪怕是满门战死也要维护住乌克苏拉。况且这个家族有招纳入赘延续族群的习惯,所以雅尔甘家族毫无血统纯正与否可言。
他带领着雅尔甘家族的四千名骑兵日夜兼程,但还是被大雨挡在了赤桥城之外。
已经超过七天没有得到赤桥城方面的消息,很多人都怀疑赤桥城是否已经完全落入敌军之手。不少士兵,包括这支军队的副席都强烈要求安策撤军回到领地。涨水的河流冲毁了木桥,修复桥梁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那时恐怕叛军已经掌控住了安诗的北方门户,“失去了赤桥城,就有可能失去整个西部。”安策下令寻找其他可以渡河的办法,偌大的地域不可能没有第二条路。
“别白费力气了。安策,我们的粮食补给难以支撑长久作战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是了什么而如此卖命,你们家族所有的人就像是为王族而生的一样。为了个人的荣誉,还是为了乌克苏拉,还是为了王座上那位根本不关心我们死活的陛下?”他的副长厉忧嘲讽道,厉忧是厉家的末子,因为在族群里不受欢迎,所以从小就到雅尔甘家当侍从。安策一向欣赏厉忧的办事风格,厉忧做起事绝不拖泥带水,他总会想到更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
“两者可能都有。”
“这不是我们之间的游戏。认真些,安策,雅尔甘家族的人总是莽撞。”厉忧谨慎地看着地图,时时刻刻对照附近的地形,生怕走错一步。“骑士游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击败掳走公主的魔王,哪怕是牺牲全部的随从也在所不惜。而战争你要考虑的是我们怎样才能以最优的方式击败敌人。有的时候你还必须权衡利弊,尤其是当这其中还涉及到贵族传统利益的时候,你真的已经想好了么?安策。”厉忧把目光转向面无表情的安策。
安策勒住马头,按住手边的钢刀。半晌他才开口说道:
“我们必须这么做。不管是否失去了赤桥城,我们都必须面对乱臣贼子。为了活命我们可以离开,为了道义我们必须前往。”
他完全想不到安策居然会这样回答,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所说的话语,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千机王狂热拥护者所说的誓词。可问题是,这番话会是出自安策真心的么?二十三年来,厉忧一直认为自己熟悉这位老朋友,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太厉害了。
厉忧很清楚,这支部队里每一个士官长都有一把铸魂器,但没有一个人是剑魂士,不懂得操控武器的人不会得到强大的力量。但相比之下那些叛乱者似乎连铸魂器都没有大量装备,所以正面交锋的话还是雅尔甘卫军占优。很快他为雅尔甘找到了理想的渡河地点,他们三天来第一次发现这个可行的方案:当河水稍稍退却后,有一片浅滩露出河床。
令人兴奋的是在这附近居然还有一只垂死的老鹰,很多人都认出来这是一只圈养的鹰,鹰的腿上还有一个信筒。只不过里面的信件已经被河水浸染得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这说明赤桥城还没有完全沦陷,这只鹰应该是昨天才飞到这里的。”安策兴奋不已,他把这张字条放在口袋中,等夺回了赤桥城他一定要找到那里的指挥官询问上面写了什么。
与雅尔甘·安策随行的还有一个自由剑客,沐山飞。据说他本来是风岚郡第一剑魂士,剑魂第三阶梯的高手。后来他和“恶鸦”交手,不幸落败,后辞去了风岚郡王国卫队队长的职务,一直探寻着恶鸦的下落。厉忧从来没有询问过沐山飞的目的,更不知沐山飞的立场。但沐山飞答应要帮助安策攻打赤桥城。
“找恶鸦干嘛?找到了就可以复仇吗?找到恶鸦后你打算怎么做?”厉忧偶尔问起沐山飞这个问题,沐山飞却只笑笑:“为了心的安宁。”我无法击败恶鸦,我更不是他的对手。沐山飞承认自己绝对无法击败枫炎。“我会一直寻找下去,终有一日我会手刃杀害柳珅大人的凶手。”
“柳珅,就是那个前任风岚郡总督对吧。”
“嗯。”柳珅大人是所有风岚郡人的信仰,沐山飞也不例外。“况且。”沐山飞一字一顿:“黑天国做的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会救出被他们掳走的女孩,然后带她去她应该在的地方。”
“那个被黑天国掳走的女孩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知为什么,风岚郡的每个人对那位亲王总督的印象都是那么好。”厉忧所认识的柳珅可不是这个样子。
“难道不是么?”
“至少在他焚杀两万名起义者时,我觉得他更像是从童话跑出来的魔鬼。”厉忧蹙起眉,沐山飞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他不想爆发出来。他本来就是个比较懂得克制的人。他压低声音:“话不是乱讲的。你有什么证据说他焚杀了两万起义者。”
“没有证据。”厉忧苦笑道,他的确找不到任何证据说明。可他的双手却在颤抖,被恐惧支配的他还没有忘记。“但我亲身参与了那次屠杀。在两年前的代青邦。”
厉忧停止了叙述,在夜不能寐的许多个夜晚,他会看到那位大人生铁一样的眼睛。后人叙述,和自己所了解的那位大人完全不同。“每一枚硬币都有它的正反两面。对于我而言我目睹的就是这些。”他不想继续和沐山飞聊这件事。
“还是说说你吧。沐山飞。你说你曾经和恶鸦交手,关于恶鸦的传说我也有所耳闻。几乎所有的故事里都把恶鸦塑造成一位战无不胜的叛国剑客,有人说他一剑就击败了著名的王国剑手,也有人说他从向听风手里救下了一位必须被处死的巫女,更有甚者看到他斩杀来自地底世界的巨人。我也快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这次恶鸦出现在赤桥城。”
“我的确赢不了他。”沐山飞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他望着脚下的草叶。
“他的剑魂阶段难道比你高?”
“他只是剑魂二段。比初段剑魂士高出不了多少。但我无法击败的不是他的剑魂,而是他的本身。”纵使一个人名剑在手,若是他没有一颗强大的心,他就会像一根柔弱的蓬草,一折即断。
厉忧催促着胯下的老马,他在最前面开路。他丝毫不介意马蹄溅起的泥水打湿他最爱的披风,那件甘国羊毛的披风是安策送给他的。在他十七岁那年,安策把这份重礼交在了他的手上。“你真的变成千机王的工具了么?”他更担心的还是藏在这个家族灵魂里的狂热,他们在千机王的旗帜下盲目宣布忠诚。
“但我会追随你到地狱的尽头。安策。我一向相信你最终的抉择,相信你是我唯一的友人。”雅尔甘的军队分三批通过浅滩,他们到达对岸之后黑暗已经织上天幕。雨水,秋日的雨水让人恐惧。
乌克苏拉的西部令人战栗,在武安王时代它就曾经是横在东部人面前的一道噩梦屏障。在通往安诗的道路上,武安王用自己的铁和血开辟出大地的缺口。然而武安王没有征服安诗,他只是率领着疲倦的军队抵达安诗城下,哀叹无常的运命。直到临河王时代,才将安诗收入囊中,那场战役里若非安诗男爵被流矢射杀,临河王是否能拿下安诗还是一个问题。
厉忧不觉得自己比临河王还要伟大,他从安诗出发,却无法抵达近在咫尺的赤桥城。前面的路愈发泥泞,而且这里人迹罕至,几乎没有官道修理,他发誓攻克赤桥城之后一定要重新修一条路。
“地图没有附近的描绘。”安策忧心忡忡。他命人到四处巡逻,并极力打探赤桥城的消息。他们在五里之外找到了一个人去楼空的村落,所有的建筑都被污泥所覆盖。村落里有数不清的羊圈,看来这里的人们应该是靠着牧羊为生。在暴风来临之前他们应该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没过多久一个斥候跑回来告诉安策说,他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人迹。
厉忧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这些足迹看上去刚刚踩上不久,而且足迹看起来有些跛足。循着足迹他们很快发现在西面山坡上有个佝偻驼背的花白发色老者,老人趴在一座爬满青苔的石碑上掩面哭泣。老人身边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她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七岁,凛冽的风吹拂她的头发,她明澈的瞳孔比天风更冷。斥候骑着轻甲战马掠过他们身边,“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没有听说赤桥城叛乱了么?为什么还不离开?”
可老者连头都没有抬。厉忧呵斥那个无礼的斥候,贵族卫队总是不在乎平民的感受。“那个老人分明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或许是他的儿子,女孩的父亲。”厉忧心想,从这个老人口中没准儿能得到赤桥城的消息。多一个当地人来引路,也可以早日抵达赤桥城。几个士兵把老人送回屋子,老人断断续续说出自己的经历。事实和厉忧所想象的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由于赤桥城发生了叛乱。所以附近很多村落的人都被征为了壮丁。而老人的儿子不幸被叛军掳走,最终死于赤桥城。
老人询问了安策部队的名号。“雅尔甘家族的圣者呦。求求你救救我们,赤桥城的那些魔鬼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如果我这把老骨头还可以动的话,一定会亲自上马和他们拼了。咳咳。我过去是王国卫队的中士。参加过著名的墓王堡战役。”
厉忧安抚了老人,然后把这一事情说给安策。安策是个善良的人,他不要求老人随军同行。毕竟老人年事已高,并且还是个跛子。他的肺病说不定还会传染。“告诉他把地图路线标出来,我们来替他报仇。我们会击败赤桥城的叛军,将乌克苏拉带回正轨。”
厉忧把纸笔拿给老人。老人过去是王国卫队的中士,画地图也比较擅长。惊讶的是老人能记住这里每一条山川每一条河流,就连河流的支流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大地的纹络。厉忧怀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她躺在厉忧的怀里能找到些许安全感。她问了很多问题,譬如我们为什么要打仗,父亲是否还会回来?
最后厉忧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回复:“我一定会替你的父亲报仇。”
很多人羡慕厉忧大人能享受这样的艳福,那是个不错的姑娘。天真质朴,带着人类的纯粹,厉忧发誓自己出征回来一定要娶她为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开心,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灵魂深处的信仰。他第一次有为了守护什么而去拼命的冲动。
翌日,辞别老人之后他们继续朝着赤桥城的方向挺进。离开那村落三百步开外时,安策和厉忧忽然听到远处山坡上传来的牧笛。女孩站在最高的那块岩石上,轻轻吟唱起一首很古老的曲子。安策觉得那曲子有些熟悉,却不知在什么地方听过。“我们走吧。”厉忧催促着安策,滚滚的大风刮过无边的山岗。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条路是远路,这条路必然可以抵达赤桥城,但有可能那时候赤桥城守军已经全军覆没。
第二条路是大路,这条路一直向前,不久就会和叛军正面交锋。若是那样的话他们就要做好重大牺牲的准备。第三条路需要渡过雷文河,那条小河水流并不湍急,而且可以绕到敌人的后方。安策熟读兵书,他自然选择了第三条路。为了避免士兵打草惊蛇,他命令所有的人都轻装上阵。他们把战靴换成草鞋,抛弃了笨拙的锁子甲,选择了轻便的布甲。抛弃多余的草料,渡河之后发动奇袭。这样一来一定会攻破赤桥城。
如老者所言,雷文河的确很平静。他们试着渡过一部分士兵,他们用木板就可以完成横渡。因为雷文河最深处也不过九尺。而且他们还是在较浅的地方渡河。他们先后送出了三批士兵,每批士兵一百人。安策等人见相安无事,于是他们命令士兵就地取材,伐倒附近的大树来制作木板。西部地区的轻木帮了他们大忙。这样一来就算不谙水性也可以平安渡过。每四个人合用一块木板,三千多名士兵放弃战马,漂浮在木板上朝着对岸行进。
“安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厉忧抬起头,他仿佛预知到了灾厄。但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安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然而就在这时如同雷鸣般的巨吼从上游猛冲而下。几乎一瞬间庞大的激流如天罚坠落,他们看到庞大的洪流携带着许多原木从上游飞落而下。毫无准备的骑兵在水中刹那间变成了滚木的活靶子。安策这才注意到这里的雷文河是下游,叛军早就预料好了他们会渡过雷文河。“我们被暗算了!”
厉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救出安策。安策的木板不小心被滚木冲开,不识水性的他顿时落入水中。厉忧马上沉入河底,把奄奄一息的安策捞上来。当这支部队抵达对岸时,原本的三千名士兵只剩下了五百人。被水冲走,混乱之中逃逸的士兵不胜其数。沐山飞始终都在擦拭着他的那把剑,他是最不在乎的人。
为什么叛军知道我们的去向?那个老人真的是出卖他们的人?无论如何厉忧都不会相信那对爷孙会是叛徒。他更愿意相信那个女孩最无瑕的脸庞。
“因为她是恶鸦。”沐山飞早就知道。
“难道恶鸦是个女人?”厉忧惊出一身冷汗。
“恶鸦非但不是女人,他还是个不错的男人。他若稍有打扮,却比女人还要可爱。”沐山飞擦拭着雪龙锥。他忽然站起身,“我们的旅程到此为止了。”
之后呢,之后你要怎么做?你要去找恶鸦么?
沐山飞没有回答,他带着他的剑一步一步走进昏暗的暮色。
在那天晚上,安策发起了高烧。无论厉忧怎么呼唤他,他都不愿意睁开眼睛。仅剩的士兵带着悲哀的情绪,他们已经不相信自己能够取得胜利。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安策于睡梦中大笑:“原来是这样。他们还活着。这是雅尔甘家族的报应,是我们背信弃义。是我们抛弃了属于我们的光荣。”他们指的是谁?安策听到的曲子又是什么?厉忧完全不能理解,当他再次来到安策身边时,他昔日的挚友已经用一把短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赤桥城的首义没有得到太多城镇的响应。几乎所有的叛乱者都在伺机而动,他们认为时机还尚未到来。不过自从义军夺取整个赤桥城以来,至少有十四位起义军的领袖联系到了蓝齐,他们对蓝齐说,赤桥城是推翻腐朽王朝的一把利刃。只要把握住了赤桥城,就是把握住了西部的门户。这意味什么,“意味着守护赤桥城就等于得到了与千机王分庭抗礼的力量。”枫炎的小刀钉穿了木桌上的地图,房间也变得昏暗下来。在司令塔旁侧的这座塔楼里,黑天国的成员用他们的眼睛目睹发生在这座城池中的一切。
革命的狂热总是要让位于建设的理性。没有建设的革命充其量只是一场暴力运动。蓝齐在这方面做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那家伙宣布废除千机王颁布的一切工匠法令,他调整了工匠市场价格,制定出一系列规范。除此之外他还向其他城镇大量提供制成品,换取无数的银币。由于乌克苏拉的银币渐渐不适应用来交易,蓝齐和他的山廷铸币师纳布乐先生研究了新式的货币。很快他们铸造出一种新式银币,这枚银币正面是象征着改天换地的正义之拳,背面则是义军的旗帜。
起义者将象征纯洁和顽强的雪绒花画在了他们的旗帜上。令枫炎忧虑的是,他们至今还没有争取到一个有力的盟友。那些投机者根本不打算参与到这场变革中。夕水镇的夏理泽派人送信给枫炎,他认为这场起义不会持续太久。
北原,蓝杦,溪莱,叶夕,沉默者托雷,他们围坐在枫炎的身边。漫长的沉默使人心力交瘁,绿殇端着茶汤走进屋子时刚好打破了阴暗的沉寂。“你来了。”枫炎起身,收起桌子上的匕首。他肩膀上的骷髅勋章还是那么耀眼。“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选择微笑。卑劣的一生,实在太短暂了。”伪装起不必要的伤口么……
绿殇记得那日枫炎回来时,他披着烟雨般青青的短衣,梳着那种牧羊人的发辫。她觉得枫炎一定非常伤感,至于他究竟在伤感什么,她不清楚。也不会懂得。当一个人全心全意扮演着一个角色时,他也会把这个角色的感情全部继承过来。她第一次见到枫炎时,他扮演的是一个流浪天涯的伶人。第二次她目睹的枫炎是一个绝色的舞女。第三次她目睹枫炎,见到的是一个用生命激励着部下的领袖。
第四次她看到了枫炎心上那道最原始的伤口。黑天国的审判之刃,传闻里战无不胜的“恶鸦”,哀嚎峡谷的守护者,阿尔哈图家族的末裔阿尔哈图·牧伦,以及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卑劣的一生,他如是形容自己。
雨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