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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审判之刃 第四十三章 剑舞
书名：黑天国 作者：余陵词客 更新时间：2017-05-14 18:52 字数：3248
锈迹斑斑的盔甲上是几乎褪色殆尽的彩色绘像。长廊里每隔五步就有一座盔甲木架，木架上就是这种古老的玫尔城制式盔甲。自两百年前，玫尔城人就舍弃了这种笨拙而缺乏想象力的战甲，改用轻便简单的局部轻甲。因为玫尔城的人发现自己并不适合重甲作战，西部地区的风沙也会极大磨损重甲。有时沙子卡进护腕里会导致手腕磨损。所以现在的玫尔城战士都是穿着鹿皮重靴或者凉鞋（他们一年四季只穿两种鞋子），披戴着简单的护肩和手腕。至于其他部位的甲胄，除了护心甲外，都可有可无。
绿殇跟在几个祭祀的后面，奇怪的是这里的宫殿佣人都是祭祀，而不是宫女。“哼，野蛮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祭祀们对绿殇的冷嘲热讽，其实她并不在乎。途中她穿过三条走廊，每一条走廊都是一模一样的。其中有一条走廊有明显的烧焦痕迹，据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一场大火导致的。宫殿里通常都有两条路，铺着红色地毯的只有上层人物才能通过，仆人们只能于白色地毯的路上通行。复杂的宅邸看起来更像是一座迷宫。
清洗干净的绿殇被直接送进奕明香的寝宫，她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奕明香除了酣睡之外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她太累了么？”
“作为玫尔城的公主，无论如何总要在自己的臣民面前做出样子吧。”一位有着尖牙的少女偏着头微微笑着，如果她不说话，绿殇几乎无法发现。她像只小猫一样蹲在墙角，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在绿殇看来那不是人类的笑，而是近似野兽的表情。“没办法。我从小就是用这副尊荣哗众取宠乞讨几个赏钱的。要怪就只能怪我的双亲把我生成这个样子。”
“这怎么能怪你的双亲呢？他们也没有过错。”绿殇轻声道。
“他们当然有过错。因为他们是兄妹。不仅如此，还抛弃了当时只有六岁的我。不说这些了，奕明香大人可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么。如果是寻常从列王城到玫尔城自治领出巡，奕明香应该不会如此劳顿。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的只是寻常出巡么。绿殇稍稍有些担心枫炎，“那个。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有名字。”尖牙齿的姑娘露出侧脸微笑。那种东西根本没有必要知道。“王后是个很不错的人。和她在一起呆的久了自然就会明白。”猫一样的少女蹲在角落里发出嘶鸣，代表着她的兴奋。她两只眼睛不断地上下搜索着什么，一双手反复在地上抓来抓去，似乎那上面有着许多恶魔样的跳蚤。“药药药药……药药……”她不断重复着一个词，绿殇也不清楚该怎么办。
“喂，你怎么了，喂。”
绿殇问到第三遍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几乎昏厥了过去。“在你手边的那个花瓶里。”王后的声音微微传出，她应该并非在说梦话。绿殇立即跑到那只巨大的方形陶土花瓶旁，果然发现了一包粉末。尖牙齿的女孩吃了少许的粉末之后变得乖巧了许多，呼吸也变得平稳。
“王后大人，这是……”
“是慢性的毒药。是瘾君子的珍品，是可怜的下层人被欺骗的象征，总而言之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极乐花的提取物。超出香料范畴的违禁品。不幸的是这孩子从小就染上这种东西。大概不会活的太久吧。”奕明香虚弱地睁开眼睛，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倒是怪教人怜爱。
“怎么会……”
“灰暗需要你来习惯。流传了几百年的陋习没有那么容易抛弃。如你所见这座城邦的人热情而友善，然而他们的内心在想什么，你却完全无法猜到。极乐花这种东西现在已经很罕见了，只有最恶劣的沼泽里才能找到其存在的痕迹。我给那孩子准备的完全是另外一种香料，只能缓解她的痛苦。”却会对她的身体产生可怕的副作用。原始时期统治人类的类人种族经常使用极乐花控制人类种群。
奕明香扶着床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刚从梦境中觉醒而产生的虚弱还不能马上消除。她喝了一声，门外的侍卫就走进来把那个猫一样的女孩子拖了出去。“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奕明香问道。
“下午，您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
“已经睡了这么久，没有时间继续耽搁了。海兰乌拉的宁古，为我更衣。”她对绿殇如何称呼完全看她的心情。绿殇帮奕明香褪去外面罩着的一层轻纱，然后双手拿起内衬给奕明香换上。之后是衬裤，然后是上衣，最后才是披风。奕明香找了一顶简单不失大方的帽子胡乱戴在头顶，然后拿起梳子随手梳了几下。她看起来更像是一头醒狮，目光炯然如大日之芒。“从现在一刻起你必须时时刻刻守在我的身边，因为你是我的人，在这里并非所有人都认同我。”奕明香道。
接着她一连叫了四个绿殇至今也记不住的名字，四个玫尔城武士个跟随在奕明香的身后，看起来像是死神的亡者仆从。王后殿下行走的速度很快，绿殇勉强才能跟上。那四个西部武士始终右手按着弯刀的刀柄，而他们的目光却充满对周围人的敌意。“父亲的宫殿呦，独立在乌克苏拉内部的一片净土。敲开真理之门前，究竟谁才是更正确的呢？”
十七道回廊穿过，有一束打在地上明媚的光。光的轨迹背后是玫尔城宫殿的天心门，老伯爵的寝宫所在，即便是王室也不被允许进入的禁地。可现在奕明香却用脚踢开了锈迹斑斑的大门，众目睽睽之下她带着绿殇和四个武士闯进了老伯爵的大殿，她踢开老伯爵燃烧着香料的香炉，双脚站在印着伯爵领地徽章的石砖上。黑黝黝的大理石石块褪去了原本的光泽，留下的只是沧桑痕迹。左右的士兵想要拔刀相向，老伯爵伸手阻止了他的部下：“欢迎。吾的女儿。玫尔城的公主。自你离开玫尔城，至今已经六年了。”
“您老了。父亲。”奕明香用一种近似鄙夷的眼神看着老伯爵。她故意放高了声音，好让所有的士兵都能清楚听到：“谁能想象当初割据一方，叱咤风云的玫尔城伯爵大人现在只能龟缩在此，翻着发黄的账本回忆当年的故事。您会说：当初我就是西部大地的香料之王。如今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坐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的老白痴而已，用自说自话来满足自我。”
绿殇听到士兵们牙缝里发出的咯咯怪叫。老伯爵摆摆手，就算再如何侮辱，皱纹刻画的额头多少还能保持人类的理性。况且这份“问候”仅仅来自自己叛逆的女儿，老伯爵从他的髙椅子上走下来。绿殇看到的是一个容光焕发，天庭饱满，银发光整的老人。老伯爵的每一根胡须都精心打理过，他身上丝毫看不到老态。“我们父女之间难道没有更合适的见面方式么。”
“铁与血早已判定了我们彼此的运命。”奕明香盯着围着自己转圈的老混蛋。
“席国人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每次回来总是带着不可思议的消息。”
“不，只是单纯地想回来看看可怜的糟老头罢了。”奕明香的手指在不断扣动她的大腿根，绿殇以为是王后殿下紧张，后来她发现奕明香在数着伯爵手杖与地面接触的次数。
“那就让我看看神谕的奥义吧。”
呛啷一声，老伯爵将身暴起，他迅速从权杖之中抽出一把杖剑。奕明香反手拔出长剑格住父亲气势汹汹的一击，老伯爵使用的是典型的东藩刀术的架势。奕明香摆出乌克苏拉剑术的起手式。“我们父女之间的运命似乎只有最古老的真谛才能解释。”老伯爵无法原谅自己的女儿把全部的心投给乌克苏拉，作为一个玫尔城人至少要拥有自己的尊严。
剑锋如白色的蝴蝶交织在一起，凌厉而迅速。单论剑术而言，奕明香和枫炎应该不相上下。老伯爵虽已年迈，但剑术底蕴非寻常之人可比。老伯爵的剑术里蕴含着无数民族精粹的招式，时间的砥砺也会磨练心灵的坚硬。老伯爵的剑术决绝果断，毫不留情。哪怕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没有武士出手，他们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
奕明香每退一步，老伯爵就进击一步。就这样王后被一点点逼入角落，而老伯爵已经做好最后的一击。“无知的吾女啊。接受玫尔城之神的制裁吧！”
然而就在这时伯爵的眼前掠过一道清澈的寒芒，剑光勾勒着天地的弧线，将他手中的杖剑硬生生挑开。老伯爵听到自己手腕发出啪地一声脆响，接着他右手脱离了剑柄，整个人退出五步。“剑是年轻人的玩具，父亲，你果然还是输了。”奕明香嘴角那抹得意的微笑自然招来了附近士兵们的不满。
“明天晚上再举行宴会吧，我有些累了。我希望到那时候您会答应我的条件。把玫尔城交给我。”
“如果不呢？”老伯爵残酷地笑笑，笑声往往能够缓解气氛的沉重。“就算那样我也清楚你的为人，因为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任何人都不过是追求真理的一颗飞沙，随时都会沉溺在无边的大海。哪怕是最微小的雨滴都会夺走我们微弱的生命。可你要为千机王陛下开拓一条怎样的路呢？但，对于年过六旬的老父亲，下手还真够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