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西方奇幻 > 黑天国 > 章节目录 > 第一卷：审判之刃 第四十四章 父与女
第一卷：审判之刃 第四十四章 父与女
书名：黑天国 作者：余陵词客 更新时间：2017-05-15 11:55 字数：4195
“不要害怕，仅仅只是简单的皮肉擦伤而已。决斗是玫尔城人的良好习俗，海兰乌拉人或许难以理解。”奕明香擦拭着被杖剑刮伤的部位，老人虽然没有刺中奕明香，却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许多擦伤。几个侍女轮流递上药酒，唯恐剑锋上有淬毒。老伯爵生性诡诈，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还是小心为好。其实绿殇并非在意奕明香身上的这些擦伤，“而是肚子饿了。”
到宴会上再解决吧。奕明香坐在在自己的一条腿上，她示意绿殇坐在自己的腿边。“说真的，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很惊讶，这么年轻的女孩怎么会是剑魂士。那个源自于魔鬼神话的词汇，本不该安排在你的运命中。民间流落着许多乌七八糟的铸魂器，也有许多凭借着契约魂爬上强者位置的剑士，可你完全不同。”
奕明香宝石般的眼睛贴近了绿殇的鼻尖，她几乎触碰到绿殇鼻尖最细小的毛孔。“看起来就像与生俱来的资质一样。”
多谢王后夸奖。
“你身上还有尚待开发的潜力。我曾先后选拔了十三位御前剑士，其中以赤泉、南猎、向听风三人最为著名。而你拥有和他们一样的资质。你的锋锐将经过我的双手，淬炼成王国最坚韧的利器。怎么样，要考虑追随我么？”奕明香摊开手，她愿意随时接纳绿殇，接纳这朵有毒的荆棘之花。她在期待着绿殇的回复，而对绿殇而言无论拒绝还是同意，都将无法进退。
“荆棘河带来的瘦小运气，怎么能配得上王后大人的垂青呢？”绿殇望着外面昏沉沉的云朵，“很抱歉，王后大人，我并没有兴趣成为最强的剑魂士。也没有兴趣加入王族的御前剑士卫队。听听雨水，吹吹风，接触那些自由的人们，想知道他们身上的故事。于我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假使我即将逝去，我也会把这些时光的碎片紧紧握在手心，不让这份小小的幸福轻易滑落。”
奕明香瞪大了眼睛看着绿殇，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她用惊诧的目光端详了绿殇良久，最后她收起这份惊讶，恢复到往日的自己。“你。和那个人真的很像呢。”
“那个人。”
“嗯。”奕明香闭上眼睛：“那家伙一生戎马，贤者王君澄陛下曾亲口封他为终身亲王。在贤者王驾崩之后，他以忠诚继续辅佐殇之王君洛陛下。君洛陛下仅仅即位几个月就因为各种不当改革而将国内搞得一团糟。为了稳定乌克苏拉局势，他协助千机王君烨制造了王庭事变。君洛陛下在决斗中被君烨杀死。从此千机王陛下登上了乌克苏拉的王座。他不断四处出兵镇压那些反抗势力，将君洛的势力彻底打压。而数年后，第二次远征后代青邦发生的起义，也是由他镇压。他坑杀了两万名不愿投降的起义者。”
没错他就是风岚郡前总督，柳珅亲王。一年前被黑天国成员“恶鸦”刺杀的那位大人。
奕明香没有注意到绿殇那动摇的眼神，她并不知晓这些话对绿殇的意义。“第一次遇到那位嗜血如命的大人时，我本以为他会是像赤泉那样骁勇无匹的铮铮铁汉。然而我所看到的只是一个为自己双手罪孽不断忏悔的义人。他以一个将领的身份沾满这些无辜者的血污，以一个乌克苏拉人的身份对自己的罪行忏悔。他从不认为在战场上杀人是高尚的事情，他的梦想只是能够在最爱的人身边厮守一生。”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为千机王镇压异己？”
“为了乌克苏拉。有时候使命是很有趣的事情。黑天国杀柳珅总督也是因为他是王室的死忠，为了报答君澄陛下的知遇之恩，他不惜一切守卫这个国度。哪怕赌上自己的良知。据说他在风岚郡时做了很多受人爱戴的事情，或许就是想要赎罪吧。”
绿殇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句话：到列王去吧，因为。那里有，真相……这就是真相吗？“奕明香大人对那位亲王殿下的看法确实有些超出意料呢。”
“嗯。眼下重要的事情是，黑天国的人大概藏在玫尔城。”
*****
血色地毯，空气里回荡着振奋人心的打击乐。宫廷乐手们用最古老的西部乐器努力营造出王族宴会的气氛，赤身**披着金银装饰的舞女争相艳舞，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粉香撩人而迷醉。摆在最前面的桌子安坐着王后奕明香和老伯爵，下面则是一段台阶，台阶周围沾满了持刀执戟的武士。台阶之下三十张席位分列两侧，这些席位用来招待王国的官员，以及本地的重要人物。这些人包括三个目不识丁的武夫，若干个表情诡异的商人，以及一位德高望重的宗族长老。老者须发尽白，穿着金色流苏的白色长袍，手中握着红玉手杖。
这儿就是玫尔城伯爵宫殿的正厅。
绿殇小心翼翼地守在奕明香的身边，她本来以为可以在宴会上大吃一顿，结果奕明香从始至终都没有碰一下桌子上的铁钎和食刀。“诸位呵。”老伯爵举起盛满蓝色清水的杯子：“恭迎我们最敬爱的王后，乌克苏拉之王君烨之妻，玫尔城伯爵之女，被圣者所赞美的诗篇，奕明香归来玫尔城。”老伯爵这番话意味着什么，绿殇完全不能理解。她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号究竟有什么神奇的作用，可她看到奕明香端起食刀和铁箸时她意识到，填饱肚子的时候到了。
“王后殿下……我可以吃一点吗？”绿殇悄悄碰了碰奕明香的手肘，结果王后用右眼白了她一下：“如果你喜欢的话，都吃掉也无所谓。这种宴会本来就不会对你客气，你需要用自己的手去夺取。”3
“真的可以吗！”绿殇几乎听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福音，她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夺过盘子就吃了起来。奕明香的其他随从也都如是照办。
王后的见识似乎非同寻常呢。老伯爵把蓝色的水放置席位的中央。
（老实说，那时候我可饿坏了，简直能吃下一整匹骆驼。因为奕明香大人在之前从来没有允许我们用餐，所以不光是我，连奕明香也一起狂吃起来。她看起来非但不像是乌克苏拉的王后，反倒像是吃大户的穷人。）
奕明香伸径自撕下羊腿，放在自己的面前用食刀切成小块。“父亲。保持着现状就是你的愿望？那么这个愿望还真是渺小而脆弱。”
“那么你想说什么呢？我的女儿哦。”
“把玫尔城的权力全部交给我。我是你唯一的继承人，这片土地迟早会是我的。”
“但现在你的父亲还没有老去，还有力量握起拳头。”
父女之间的激烈对白很快引起了在场的所有客人的注意，“看看吧，在今日参加宴会的人中，有王国的官吏，有父亲您最忠实的仆人，也有这座城邦最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有商人、城民的代表。父亲呦，时间不会停滞不前，它如钢铁一般滚滚向前。然而您却要用风烛残年的身躯去抵挡这狂暴的洪流。您势必会被它所吞没。”
奕明香的热烈奔放是玫尔城人拥护她的重要原因。绿殇却觉得这些看客们只是把这当作是一对普通父女之间的好戏，女儿叛逆父亲的好戏。
“我是玫尔城合法的伯爵。玫尔城的守护者，只要我尚存一息，这座城邦就会听命于我。我熟悉它内部的每一条街巷，每一道伤痕。我的剑还没有那么容易被锈蚀掉。”老伯爵高昂的声音响彻整座宫殿，“狂妄和自大终究会让位给深谋与远虑。愚蠢的吾女，你这算是对父亲提出的挑战吗？”
“没错。”奕明香振臂高呼：“奕明香将向你提出挑战。”
老伯爵怒不可遏，事先埋伏好的士兵四处杀出，围住了奕明香等人。而奕明香的士兵此时都隔在宫殿之外。“我是玫尔城的伯爵！手握襟喉之地的西部之王，没有谁能以任何名义要我交出权力。我无法忍受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我一手栽培起来的女儿变成了乌克苏拉的走狗。她带着毒药般的温柔要回来摧毁她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
绿殇随时准备拔剑，但奕明香却示意她不要妄动。奕明香孤身一人靠近父亲，老伯爵示意那些贴身护卫散开。她每走一步都会变化一次眼神，一步，两步，三步，慢慢地，慢慢地她停了下来，与父亲隔着微弱的呼吸。最后奕明香拔出来佩剑，指着老伯爵的鼻尖。
伯爵却依旧带着那副老旧的笑容，看上去就像一张仿真的人皮。“你真的会下手杀害抚育你的老父亲吗？终有一日，当你前去那个世界与我会面，您又会如何作想呢。杀人看似容易，杀人者却要背负着良知的拷问。手刃至亲的人，灵魂会受到审判。”
父亲，奕明香努力挤出微笑，“我只拥有现在。父亲，永别了。”
殷红的血珠肆意抛洒在猩红的地毯上，慢慢被皮毛吸附。惊诧的武士们不知所措，丢弃了手中的兵刃。外面闯进来的士兵横冲直撞，起初他们以为闯进来了刺客，结果他们发现杀害伯爵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后。每一张案几都被无情地掀翻。菜汁混同着血液一并洒在奕明香优雅的长裙上，她举着父亲的头颅转过身，正对着混乱的人群。“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绿殇竭力避免和那些人缠斗，在退却中她躲到回廊里，结果还是被几个士卫认了出来。拥护伯爵的士兵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王后的人，绿殇拔出流光，一剑刺中了第一个士兵的大腿。接着她横手一剑挡住了后面的砍杀，就在这时一根长矛突然飞掷过来，绿殇躲闪不及，被矛柄扫倒。她摸到了手边的流光，但她也看到了头顶悬起的开山斧。冰冷的斧刃映着她的眼睛。绿殇也闭紧了眼睛，那把斧子悬停在半空一会儿，斧手却随即倒了下去。有一把刀刺穿了斧手的后心。
黑暗中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她熟悉这双手的温度，“枫炎……”
“嘘。得马上离开这里。”枫炎这回扮成商人代表的随从混在其中。
“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来话长。是列恩老爹帮忙。从这边走，我知道一条密道。”
其实枫炎所谓的密道就是玫尔城宫殿的下水道。他们首先冲到了后花园，那里几乎没有一个守卫。所有的守卫都在宫殿大厅里因为伯爵遇刺而焦头烂额。令人恼怒的是入口处始终都有一个瞪着眼睛的老婆子，那老婆子嘴巴里总是说着叽里咕噜的话，仿佛随时准备和谁同归于尽。他们足足等了半刻钟才熬到那个老婆子离开。
隧道阴冷潮湿，老鼠不时发出悲鸣。但在这里远离尘世的喧嚣，将血腥的杀戮完全隔绝在外。枫炎拉着她的手，小心地迈开每一步。腥臭的污泥反倒给人安全的感觉，绿殇和枫炎说起了关于奕明香的事情，说了很多她看到的稀奇玩意儿……还有风岚郡的事情。
“她说什么了？”
“她说我很有天赋。”
“你呢？”
“当然是拒绝了。”绿殇尴尬笑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王国的剑士。”
穿过隧道很快就能抵达贫民窟。那里是污垢的聚集地。他们换下又脏又臭的衣服，穿上游历者惯穿的长袍。可他们快抵达城门时，枫炎却把绿殇拉到了角落里。一队王国卫队模样的士兵正在街上巡弋。除此之外数不清的龙骑兵反复巡逻，很明显这些龙骑兵来自那些大领主的封地：他们身上穿着与王国军队迥异的制服，佩戴与王国不同的纹章。这些龙骑兵配备着乌克苏拉式样的短柄步兵战刀，每人配备两支燧石短管火枪，和一把燧石长管火枪。
城门禁闭，号角奏响于玫尔城的所有角落。士兵疯狂盘查每一个路过的人，他们在盘查的同时还带走了值钱的物件和首饰。黑暗的大幕尚未到来，玫尔城已布上了死神的面纱，等待猎物光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绿殇问道。枫炎依旧带着他的镇定，只有慌乱的人才会露出马脚。
“列恩是黑天国。扎巴伊可能也是。我潜入宫殿多亏了他们。不过看来，他们只能帮我们到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