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言,你怎能下床?一帮废物,怎么伺候的?”
轩辕止一把抱起沐梓言,大步跨入寝殿,她简直轻得像羽毛,一夕之间已憔悴不堪。他小心翼翼地放她在床上,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慎之……”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无语凝噎。
他理一理她额上的乱发:“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静养,身体要紧。”
他吻她的额头,眼里满满的都是疼惜。她不忍看,闭上了眼睛。他坐在脚踏上,趴在床沿,脸贴着她的手臂,一动不动,似睡非睡,尴尬的难熬的沉默。
沐梓言顾不得身上的痛,惦记容若的生死,不得不问:“容若他……”
他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紧扣,轻声说:“你都成这样了,我还跟你较劲作甚?那个人不会有事,你放心。”
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溪水般流淌,枕头濡湿了一大片。太子叹气,把衣襟按在眼角,替她拭泪,一言不发。今天这件事情,两个人谁也不敢提,也不忍提。
良久,他的脸在她长发上磨蹭着,一手伸进丝被里面,按在她腹部轻轻摩挲。
“疼吗?”
她点点头,片刻又摇摇头。他叹息,哽咽着说:“原是我福薄,不配有孩子。”
沐梓言不愿他自怨自艾,正要宽慰,孟九送药进来,太子扶她靠在床上,亲自尝了尝冷热,一口口喂她喝了。服了药,又吃了几口粥,沐梓言又累又困,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真想就这么睡下去不要醒,一瞑不视,千愁皆消。可是隐隐作痛的腹部让她无法安眠,半夜还是醒了,揉揉眼睛,不知今夕何夕,只见太子仍然坐在脚踏上,居然一直这么守着,像个值夜的仆役。她一翻身,他立刻警醒,只是浅眠,如何解乏意,何况他还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坐起来说:“你彻夜守着我?如何使得!快唤人伺候你洗漱就寝吧。”
她温柔关切的声音让太子心里一暖,他微笑着说:“你占了我的床,让我去哪儿睡?”
二人相视而笑,竟然有些平常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情意绵绵。她往里面让了让,对他说:“那你便上床来歇着吧,我躺着,你却坐在脚踏上,真个是主仆颠倒了。”
“我跟你,本就不是真的主仆。你忘了?第一次相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后我也没当你是一般的侍卫,我爱你敬你,愿意守护你一辈子。”
他揽她入怀,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在额头印下一吻。两个人沉沉睡去,平静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次日沐浴洗漱之后,二人一起用早膳。轩辕止把下人们都遣走了,亲手替她盛粥布菜。沐梓言问:“昨日皇上夜间唤你面见,所为何事?”
他沉默片刻,说:“父皇有意要册封你为太子妃,只待你身体好些,便行册封大典。”
沐梓言皱眉说:“我的意思早已禀明圣上,为何又旧事重提?是你要求的吗?”
他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坦荡荡地说:“我的心意从来就没有变过,如果不是你,那太子妃也好,皇后之位也好,就让它空着。我在位一日,就等你一日,除了你,我谁也不要。父皇的意思是说,你虽不在乎名分,可沐将军如今受封武国公,位列公侯,你幼弟又在太学读书学礼。昨天的事惊动了太医院,上下皆知你不仅是我的亲卫,也是我的女人,总不能让你这么不尴不尬的一直跟着我,就算你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管闲言碎语,可沐公的颜面和皇室尊严不得不顾及。这不仅是父皇的意思,其实,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今日在宫中也遇到他了,他想来看看你,如何?”
她急了:“千万不可!父亲见我这个蓬头垢面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一定会伤心难过。”
早膳之后,轩辕止又被传召入宫了。去了没多久,孟九进来说,太子这两天怕是都无法得闲,东宫又常有外臣来往,太子要将沐梓言移到雨初殿去静养。
“我哪里就那么身娇肉贵了?无论在哪儿,我这个样子总是惹人闲话的。他如今是大权在握之人,多少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呢,我虽不拘小节,但不能给太子添话柄。我不如家去,避避风头。”
孟九劝道:“沐将军见了你,岂不更加伤心?太子肯定又牵挂你,日日要去探视,车水马龙的,更加引人侧目!你就乖乖去吧。”
沐梓言无法,只得听命,下人们手脚利索,只两三个时辰打点,她就被安置到了雨初殿。她知道这是薨了的骊姬住过的宫殿,而且是太子和华阳公主幼时居所。虽然长年空置,可打扫得十分仔细。
沐梓言入住之后,吃穿用度都有人精心伺候。沐梓言任职羽林军中候,官居四品,名义上是太子的侍卫,如今却因为小产血崩而在雨初殿休养,宫女太监们虽然当面恭敬,私底下却难免不嚼舌根,胆子略大的还不时偷偷窥视。沐梓言何等聪明,只做没看见没听见。她在心里说,就随他们碎嘴去吧,死且不畏,何惧流言。只当自己是个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之人,毁誉荣辱都是过眼云烟,她的苦,只有自己明白,不足与外人道也。
太子连着好几日都是深夜才来探视,她身体虚弱,早早睡了,只是清晨醒来看见他遗落在床边的鞋履抑或外袍,用过的茶水,有时候身边还歪着一个枕头,上有微微凹陷的痕迹明白,他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