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止一听沐梓言和李义齐齐失踪,急得火烧火燎,亲自带了一队精兵往离宫去,张恒冷静,吩咐认得太子妃样貌的羽林军马上顺着各条出京的道路沿途寻人。
轩辕止到了离宫,先去寝殿,沐梓言留了两封素笺在枕边,一是给父亲,一是给轩辕止。
给轩辕止的只寥寥数语:“慎之,我乃草莽之人,残破之身,不堪为东宫主位。私逃之事乃我一人之意,和任何人无关,请勿迁怒。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梓言此生,将日日遥祝我华国歌舞升平,轩辕氏皇权永固。珍重勿念!梓言。”
轩辕止心痛如绞,胸口闷得快要窒息,眼泪就要喷涌,夺门而出,在冷风里拉着马缰仔细想了一想。天气渐冷,沐梓言素来谨慎心细,断断不会往北边走。李义同她一起,他本不是华国子民,无处落脚,必然是往蜀地老家而行。拿定主意,便顺着最近便的山路南下,果然不多时便发现了马蹄印,凹痕沉重,明显是二人共乘一骑。
轩辕止策马狂奔,侍卫们跟着埋头疾驰,定要把二人寻回。
且说李义和沐梓言二人驰行良久,身下马儿虽是良驹,但驮着两个人,早已不堪重负,他们只得下马让马儿稍稍歇息。沐梓言喝了两口溪水,跃上树梢,极目远眺,急喊:“不好,有人追来了,就在一里地外,片刻就到!”
李义四顾而望,瞥见深谷溪流之上有一座颤巍巍的吊桥,只能步行,走不了马。他立刻决定弃马过桥。二人忙提气往桥那边奔去,山路陡峭,步步惊心。刚走在桥上,轩辕止已经发现了二人踪迹,大喊:“梓言,不要走!”
李义一惊,今天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他身上带着酒壶,装着最烈最便宜的烧刀子,当下拔开塞子,一边拉着沐梓言往前跑,一边将酒撒在桥面的木板上。
过了桥,他取出火折子打了火一扔,天干物燥加上烈酒引火,吊桥马上熊熊燃烧起来,火苗顺着烈酒舔向对岸。轩辕止骑的是汗血宝马,一骑当先,到了桥边,那火舌已往轩辕止脚下蔓延,木板大多已经烧透了,碎片掉入万丈溪水之中,只剩几根铁链子吊在那里,马也好,人也罢,都过不去。
他不管不顾,策马就要冲过火海,侍从们赶上,死命拉住马缰:“殿下使不得!桥已烧毁,如何走得!”
沐梓言在对岸泪崩如雨,跪在地上,只十丈远的距离,就是生离别。她高声哭喊:“慎之,不要过来!我对不住你,你就恨我一辈子吧!”
说罢,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走不了,和李义转身没入山林中,消失不见。轩辕止放声大哭,一口热血喷出,跌下马来。侍卫们吓得魂飞魄散,冲上去抱住,轩辕止已不省人事。
孟九被召到离宫,才知出了这样的大事,轩辕止急火攻心以致晕厥,孟九施了针灸,他悠悠醒转,一把拽住孟九的胳膊:“是不是你撺掇李义把梓言拐跑的!”
孟九吓蒙了,跪在地上:“殿下,指天发誓,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若知道半点风声,怎么肯让他们二人相见!梓言,不,太子妃小产之后虽然身子见好了,可是秋冬寒冷,她须得好生静养,日后才能再有子息,这个节骨眼儿上,我怎么可能撺掇他们私逃出京。若是她身子有个闪失,我也后悔莫及!若有半句虚言,让老天爷罚我断手断脚,绝子绝孙!”
太子知道孟九句句是真,本想着从他这里问点眉目,没想到孟九什么都不知情,他感到绝望,翻身去埋在被褥里,不住抽泣:“梓言,你好狠的心!”
且说李义和沐梓言连夜逃出了京畿重地,才略略放下心来,找了一户农家,用碎银子换了些庄稼人的旧衣服换上,沐梓言仍做男儿打扮,二人脸上都涂得脏脏的。往蜀地去山遥路远,二人身上都没有多少银子,没钱买好马,只得步行,沐梓言虽然是习武之人,可是天气渐冷,她时常感到腹中隐隐作痛。李义见她面露痛苦,忙问何事,李义是有过妻儿的人,自然懂得女人的不便,沐梓言如实以告,说连日步行疲乏,身下有些落红,恐怕是旧疾未愈,小产落下了毛病。
李义不忍她吃苦,这一日歇宿在野店中,身上碎银子只够开一间房。他夜里悄悄出去,弄了一整包银子回来。沐梓言大惊:“哪里来的?”
“找有钱人借的。”
“你做贼?”
“非也,我是侠盗,有些人为富不仁,吃得肥头大耳,我不过是借一点来救急,九牛一毛,不碍事的。”
沐梓言抓住床沿,沉默不语,她虽然有任侠之风,却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此次出逃乃仓促而行,准备不足,她素来不喜盛装,首饰也没几件贵重的,吃住都是宫人照料,没什么银两。她知道李义囊中羞涩,不忍苛责,可是这口郁结之气难以下咽。她悄声说:“此事千万不可再做了,李义,侠和贼之间往往一线之隔,你堕了风骨便再也抬不起头。”
李义心中也是万般委屈,若是只他一人,餐风露宿也无所谓。沐梓言毕竟是个女人,诸事不便,吃住都要投店,他若不搞钱,如何支撑到蜀地?他自知此事做得猥琐,心中烦闷,便扔了银子在桌上,自打了个地铺将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