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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吟》（小说：6）
书名：短文·诗歌集 作者：读网度来 更新时间：2017-10-31 20:32 字数：3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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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兰上班已经超过一个月了。到了发工资奖金的日子，她特别留意自己的奖金。这些日子来，兰在心里反复盘算过：她就想看看老寅头给她的奖金如何发放？如果发放不合适，她就有理由去找他理论了。工资自不待说，奖金发下来了，什么事都不干的兰居然比那个总是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的申还多了五块钱，兰拿到钱后躲进资料室，不知是冷笑、觉得这事太滑稽了的笑、还是高兴地笑，反正，一个人在资料室里面笑了半天。
发完奖金没两天，这天兰搞完资料室的卫生，从工会找了几本杂志坐在办公室里翻看，对面甲见她看杂志，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你现在也敢看？”
“为啥不敢？”兰反问道，又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兰的声音虽然不高，但那口气却有点咄咄逼人，甲一时无话。
兰知道车间有规定：上班时间看非专业性的书籍、杂志等，发现一次扣奖金五元，如果二次发现，就得加倍扣十元，如果一个月内发现三次，则全月不得奖。兰说的州官放火怎么的，指的就是老寅头做事可以完全无视厂里的制度，所以谁也别想再拿车间规章在她兰面前说事，不信就试试。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去现场了，申也不知去了哪里，剩下只有兰和甲两人时，甲问兰：“这些日子……你的工作你是怎么想的？”
看到甲一脸的认真相，兰推开手上的杂志，仰起头叹了口气说：
“唉，怎么想的，你说我能怎么想啊？前几天本想这次奖金发下来，如果他敢少给我一分钱，我就去找老寅头理论，结果你看到了，这一下，我反倒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说到这，兰看着对面的甲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找人、放血（花钱的意思）、送礼、托关系，找地方调走，挪一下。”甲说。
“唉，”兰又是一声长叹，“挪，往哪挪？再说我现在是哺乳期，那么好挪吗？对我来说，进这个厂，就像是一片树叶，完全是被风吹来的，大到这个公司小到这个厂这个车间，在我面前，天和地是长在一起的。你也不想想，我如果能挪的话，上班也一个多月了吧，我能一天一天的就这么挨着吗？没地方挪啊。”
……
“在咱们这，那个岗位你再别想了。”兰说完后，甲沉默了好长一会后，扬起下巴指了指申的位子说，“我早就想给你说说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这货不知上哪去了，这车间你来的晚，以前的许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我……”听甲说到这里兰打断对方的话，刚要说“我最近听说了一些”呢，谁知她刚一张口甲就对她说：
“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甲接着说道：“在你还没有来咱们这儿的几年前，寅在咱们这里当书记的时候，现在的孙厂长是咱们这里的主任，孙和寅合不来，那时候这车间的职能人员们比现在咱们这几位强多了，看到老孙不买寅的帐，于是一边倒的也没人把寅当回事了。那时候的寅很背，背到许多事不要说要看老孙的脸色行事，就连技术组组长他也要巴结着呢。举个例子：那时候施工单项奖由技术组组长分配，有一年连着好几次都没有给寅一分钱，理由是你当书记的又不管生产，更不去现场施工，施工单项奖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当然是得到老孙默许的了。结果寅受不了了，一次发单项奖的时候，做书记的寅贱不吃吃的对组长说：老蒋呀，这奖金……难道你们吃肉，给我连点汤都没有吗？那以后，老蒋才时不时给他那么一点。你可想而知他当时的处境了。
“那时候，全车间对他最友好的就数申了。申是党员，身体不好，只要犯病就不能去现场干活了，常常一个人抱着个肚子在班里窝着，每每看到寅到班里去，这货就会满脸笑容的迎上去拉话，而且完全不在乎别人的冷嘲热讽。工人发奖金是要考核工时的，这货上不了现场自然就挣不到工时。寅也算是投桃报李吧，凡有抄抄写写的事，就‘借’他去帮忙，在车间办公室帮忙每天可以挣到六个小时的工时。寅不是傻子，同时他到处造舆论说这货的字写得多好多好，文章写的多好多好，其实我们都知道，申就是个文革前的初中生，能好到哪去？这车间比他那两刷子强的大有人在，比如老李、老冯、还有老杨，这几个可都是文革前的老高中生，要说字和文章写的好，这车间有谁能超过老李？老李可是被称作厂里‘一支笔’的人，寅为啥从不‘借’这些人呢？因为你想这些人能把寅放在眼里吗？更不会像这货那样给寅那种特殊的敬爱，你不知道寅和申亲密到啥程度了，那年过春节寅在家里请客，我和咱们车间的几个老家伙都去了，我们看到寅问家里的‘啥酒啥烟在哪放着？’的时候，不是问他自己的儿子女儿，而是问的这位，这个听到问后就说烟在那个柜子里呢，酒在那放着，然后他顺顺的走过去把老寅头要的烟酒给拿出来放到手边。你说，是不是比一家人还要亲了？至少也跟一家人没多大差别了。能达到那个境界，你说这货在老寅头身上下了多大的功夫？之前我们都光知道寅为了照顾申经常‘借’申给他帮忙，谁能想到‘借’着‘帮’着人家就成了一家人呢？
“寅借申时间久了，光是‘借’不过瘾了，一次乘老孙休探亲假离开单位、他暂时代理主任的时候，寅将申正儿八经安顿到了车间办公室，这车间就这么几辆车，寅说是让申专管车辆，还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车辆调度。等老孙回来时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虽然老孙从不待见这两人，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说也怪，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大概申当车辆调度也就半年多点时间吧，厂里强制推行车间职能人员定编定岗，老孙乘势就将这货赶回了班组，老孙当时说‘哪来的车辆调度？厂里没这么个岗位，哪来的回那去。’那一阵儿，你不知道，老寅头像疯了一样，领着这货在厂办和各个科室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的打问：你们要不要人？说他字写得好文章写的好的，简直就闹成个大笑话了。人家都当面说不缺人，一定编他们自己的人都安排不过来没岗位了，客气一些的就说：现在不行，看以后有没有机会？背过他们，一个个说到这两个人时就像说怪物似的，说咋回事？都什么时候了，基层车间怎么还有寅这种人？以为这还是五十年代土改的时期啊？向上级组织引荐‘人才’来了？结果是寅给这位没找到位子，他自己在这里也没法呆了，调到一号车间当那四五十个人的主任去了。这个也就回班组继续做他的‘倒挂’了。
“你不知道，老寅头是很执着的。给这货岗位没找上吧，后来又给介绍对象，还给找房子，他现在的老婆就是老寅头给介绍的，他住的那房子，也是老寅头给找的。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甲的故事讲完了，兰听得也傻掉了。半天她才转过向来，说：
“这么说老寅头这人还是很有义诚的，知恩必报，或者说点滴之恩涌泉相报呀。”
甲没有接她的话，接着说：“你休假走掉了，我们几个老棒子闲聊的时候就已经说到了你不可能再回到你那岗位上了，老寅头钻这个空子玩这一手可是老江湖了。还有一点，你可能做梦都想不到，老寅头收拾你绝不会手软，你知道吗？你当初是老孙调来的，在寅的眼里，你是老孙的人，老孙当初收拾他和申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今天轮到他了，他能对你手软吗？”
“我怎么会是老孙的人呢？”兰听甲说到这里，马上辩解说，“在我进这个厂到转正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老孙’这么个人存在。按厂里的规定，新入厂的大中专毕业生实习期满后必须经过论文答辩合格才给予转正，我是在论文答辩的时候才知道对我提问最多的那位姓孙，是厂长的。转正后干部科就把我调到了这里了，原因是我原来实习的那个车间干部满员，我属于编外没有岗位。而这里原来的成本员调走了，正缺人呢，这些你们都知道的，噢，这我就成老孙的人了？”
“可你是老孙向干部科推荐的，这个你知道不？”甲问。
“我不知道！”兰很干脆的说。
“你说你不知道没用，我们都知道，老寅头也知道，你还没到车间之前，我们就知道了。”甲说。
“转正后我最多也就是在路上碰到老孙时，就跟遇到所有的熟人一样，点个头打个招呼而已，而且仅此而已。呵呵，这就成老孙的人了。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这世道怎么就这么古怪？”兰苦笑着说。
“也没啥古怪的，人世间，就这么回事，像我这把年纪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也就不觉得有什么怪了。”
甲的话说完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做出了闭目养生状。几分钟后，甲站了起来：“这些天我想给你说的话，今天就全说了，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的话仅供你参考。”甲边说边拿起安全帽走掉了，说是上现场看看去。
从这天起，兰彻底的对再回原岗位死心了。（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