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其实不难了解,就像国中上英文课时,一周有三堂,每堂四十五分钟,每学期有十八周,粗略来算等于有五十四堂英文,要是加上时间的话就是两千四百三十分钟,在龟毛一点把这时间除以六十分钟的话,就是四十小时,也就说是一天又十二小时。
“干,真的是很要命!”记得这算式我跟黑肉在国中时就算过了,当然这种算法其实是缺乏公理性的,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很恐怖。
即使整学期都在承受英文,一学期过去了,然后三年又过去了,我们都毕业了,对于课堂的施予和我们的承受还是不成正比,甚至是以反比的恐怖数字在跳动着。
要施予别人情感很难,但要接受却更难。
“没有什么难不难的,只是要不要而已。”这话是黑肉说的,当他说这话时,他正好窝在房间看电影,那部电影是成龙演的警察故事,正好做到他一挑多在打架的精彩镜头。
“如果今天有人烧A片给你,你要不要。”我把这问题丢给另个朋友。
“你看过把肉丢给狮子,狮子跟你说不要的吗?”这是他给我的回答。
我知道她不是肉,而我也不是狮子,我跟她只是全然不同的个体,然而我却突然想起另个影子交叠在她身上。
我不得不承受她会让我想起陈亦铃,对于两个喜欢我的女孩,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也许只要我一句话,这个现在就会变成未来,可我却更清楚这个过去,始终是过不去。
台风在台湾停留了好几天,可最后还是过去了,而她在我心中揭起的涟漪,即使我以为是无风无浪的,却不是那么平静。
那天之后我跟她还是跟往常一样,会一起出去逛街,吃饭,只是对于那天的事情我们却只字为提,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这样。
或许她在等待我的答案,而我也在等待,只是我却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反而是,有点害怕。
我害怕有些事情会被改变,因为我不希望现在这一切会被改变。
但我错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不想来的,还是会来。
十一月过去了,接着是寒冷的十二月,说真的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季节,或许是一年的最后尽头让我有些伤感,也或许是应景节日让我有些孤单,比如说,圣诞节。
世界上如果有一种喝下去就可以忘掉记忆的药,即使花光所有积蓄,我也会买来喝看看,可以的话我其实不太想起往年圣诞的情景。
升上专四的我们等于过了三次圣诞节,如果用大学的时间来说,专一时的圣诞是个他妈的无聊到爆迎新圣诞,因为科系的关系,全部都是男生,好啦,我承认班上还是有女生存在,只不过是那种“超级安全”的类型。
“超级安全”一词是黑肉说的,意指就算班上女生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单独行动,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当然这意外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班上人数有四十五个,比例是十比一,也就是说男生有四十一个,女生有四个,加上是夜校生关系,同学间的互动其实并不熟,这样之下迎新圣诞要说多有搞头都是骗人的,其实我们多少都有点期待,在我们刚进去时就有听说电子系女生那稀少程度犹如保育类一样,这听说所言不假。
“因为濒临绝种且没人敢动,所以才列为保育。”当我跟黑肉入学之后所得到的感想。
而那场所谓的迎新圣诞说穿了就是向学校申请一个大草皮,然后一堆人在上面玩起大地游戏,然后很老套的自我介绍,还有很老套的团康活动,如果你想像一堆男生手牵手围在一起那种感觉,就会知道到底有多无聊了。
在我们迎新活动隔天是邻系日文系的晚会,当我看到他们的节目时,我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为什么我当初念的不是日文。
如果要用等级形容,当我们还在劈柴烧火时,他们已经在用瓦斯炉了。
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只见整台电子花车就这样大剌剌的开进学校,底下摆起宴席,就像舞会一样。
然后重点来了,就是她们全都穿和服,而且他们的是超完美的黄金三比一,这个三是女生,一是男生,即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每天上课我想都是种幸福。
然后第一次的圣诞就这样很瞎的过去了。
隔年也就是第二年圣诞,我们做了一个以前没想过会做,之后绝对不会想做的举动。
这个我们是我跟黑肉,那年我们相约一起去看电影,只为了一部期待很久的动作钜片,那部电影演了什么其实我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整场电影就是打来打去,电影如此,现实也是如此,周遭也是打来打去,只不过是打情那种。
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进电影院看电影,也不是第一次和男生去看电影,却是第一次我觉得看电影是件找死的行为,就像你明知道手上有水会触电,可你还是手贱的去碰插头,然后就被电到了。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当电影上映我们进场时,我这么的问他。
“干,来电影院当然是为了看电影。”他手中抱着一桶爆米花说。
“我当然知道看电影,我意思是说为什么非得挑今天。”
“今天是首映,当然要来抢头香。”他抓了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
就这样我跟他一起看电影,座位算满前面的,由于是首映,整座影城几乎满场,而且满场当中将近九成九都是情侣,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剩下的零点一就是我们。
我还记得我看完后我的眼眶是湿的,而且心中有种酸酸的感觉。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因为今天是圣诞节。”他说。
然后那晚我骂了好多脏话。
在最后电影散场时他还不忘跟我说声圣诞快乐,而我回他一个干。
前两年的圣诞其实都不是什么好结果,第三年也亦然,当全世界都在庆祝圣诞时,我则在宿舍安静待着,过去的这三年有两个共同点,那就是我都是一个人,以及我都不忘在心中跟一个人说圣诞节快乐。
我们都很清楚这世上并不会真的出现圣诞老人,原因很简单,黑肉说因为台湾的房子没有烟囱,就算有也一定是工厂,要是圣诞老人真的存在,也一定会被烟囱呛死,但即使如此,我们却还是深信着,这天会有什么改变,就算这里是台湾而不是外国,那种过节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一切就和我想的,这一切真的会有所改变,只是我未必看的见。
“圣诞节有什么打算吗?”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礼拜时她便传了封短信给我。
“还不知道,也许又是一个人吧。”我下意识马上回传给她,之后我才发觉我居然用了“又”这字眼,即使不想承认,但我真的是一个人。
“我也是一个人,要不一起出来吧:)”,她打很简短,后面还有一个笑脸。
如果是以前的我,绝对马上同意,可现在的我却有些犹豫,自从那天之后,在我心中还是有些无法了解且接受,对于一个人喜欢我的人,而我又该如何?
“接受她吧。”我的心中总会闪过这种念头。
“可我,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当喜欢和爱无法衡量,那个才是应该的重量。”这话是她问题,可现在却也变成我的问题。
我将这问题丢给黑肉,换来的只是他的一阵狂笑,然而他之所以笑的原因在于,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让我想这么久。
“不过就是要不要的问题而已。”他说。
“今天如果你是我,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同意,可今天我不是你,所以只能在旁边这样说。”
“你看过把肉丢给狮子,狮子说不要的吗?”
“可她不是肉,我也不是狮子。”
“可你是人,人还是得吃肉,对吗?”
对于他的话我心中默然接受,因为我找不到其他理由来反驳。
“如果我去了,那你呢?”我突然想起这件事情。
“所以才说你要去,然后帮我约她朋友出来。”
“爱屋及乌,懂吗?”
“你想约那个?”
“我查过了,她朋友中有个脸蛋肉肉的,却很可爱的人。”
“王妃如?”我疑问着。
“靠邀,那是非常肉,而且一点都不可爱的人。”
“所以你想?”
“这次真的得靠你了。”他拍了下我肩膀。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切不要有所改变,我还是本来的我,而我们还是本来的我们。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切可以回到从前,我所给遗忘的我,而我们依然存在的我们。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已经看不到自己且找不到自己了,那段时间真的很长,长到我看不到尽头,因为我把曾经的自己遗落在那尽头。
“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差别?”我问了一个让我觉得很深奥的难题。
“活着会呼吸,死了不会。”黑肉一派轻松的回答着。
“所以呼吸就是活着。”“也不尽然。”他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因为有时候我觉得是在呼吸,但我却感受不到我活着。”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格外让人有感触,特别他是这几年在身边见证我的人。
“我其实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活的,但我还是活了,因为唯有活着你才能找到答案。”他说。
“在那之前,就好好呼吸,好好活着吧。”这时候的他显的特别帅气,认识他这几年来,只有现在的他最帅。
简诩滢的邀约我迟迟没给回文,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会毅然接受,但今非昔比,而且我很清楚在那种节日气氛之下不难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一定要去,不去不行。”黑肉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
“为了我的幸福!”“……”据他口中那个脸蛋肉肉却很可爱的人,跟简诩滢是同班同学,在上次联谊时并没出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得知的,只知道他似乎对这个“肉肉”很感兴趣。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偏肉。”在宿舍时我这么问他。
“那已经不是用肉可以形容的了,该说是极品。”他看着电脑发出赞叹。
“可她还是肉,不是吗?”“你果然是浅见,肉有分很多种,牛肉羊肉和猪肉,其中以牛肉为上等,而牛肉中又有分部位,上腿下腹雪花霜降,要我用等级形容,她是顶级的霜降。”“你一定要用肉来形容吗?”“那用菜好了。”“菜有分很多种,青菜白菜高丽……”“干,够了!”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
看着他给我的无名网站,一窥其肉真等级,呃,是一探庐山真面目,果真就像他说的一样,脸蛋有点肉肉的,可却肉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太油,少一分太瘦,我并不知道这网站是从哪得知的,只晓得他的桌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她的照片。
我又点了其他照片,发现不少养眼的,像是比基尼的清凉照,点阿点的又点到她以前高中的时候。
以前的她留着一头短发,充满青春洋溢的活力感,其中有张两人合照让我一直很在意。
“你会不会觉得她很像一个人?”我指着照片中的人说道。
“你是说?”“恩。”我点头赞同。
我打开其他寻找穿着制服的照片,终于看到一张三人合照,最左边是那个肉肉女,中间则是让我感到好奇的她,最右边则是让我们没什么兴趣的人。
“能把这张抓下来吗?”我说。
“想不到你有这种嗜好。”“干,我要看制服上的字啦。”照片有防止抓取的右锁复制锁,只见他从电脑视窗中叫出一个都是英文的视窗,之后打开又按了几下键盘,然后再叫出刚刚那张照片,没多久他就把照片抓下来了,正确来说是他把整本相簿都给抓下来。
“你什么时候有这东西的?”我问。
“很早就会了。”“那你为什么不教我?”“干,你又没跟我说。”“干,我怎知道你有。”“干,谁知道你有那种东西。”“干,谁知道你有那种嗜好。”“干,谁知道你有哪种兴趣抓别人照片。”“干,如果我没兴趣,今天谁来帮你抓照片。”就这样我们干了好一阵子,直到我先妥协后才结束。
我打开刚刚那张照片,并放到最大,看着制服上的绣字,左边口袋上的图案是台北松山女中,看到松山女中字样时,我心中震了一下,之后又看右边的名字,绣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陈亦铃。
“我有看错吗?”对于眼前的景象我有点难以置信。
“也许是名同姓。”他说。
“同名同姓又刚好是松山女中?”“巧合吧。”“同名同姓是松山女中,又刚好是今年毕业。”“这……”“你想怎做?”“如果是你,你会怎做?”“那就对了。”我拿起手机准备打给简栩滢。
“你要干嘛?”他抢走手机制止了我。
“打给她阿。”“然后呢?”“问她朋友的事情阿。”“然后呢?”“找她朋友出来,问陈亦铃的事情阿。”“她如果问你,你要说什么?”“找以前失散的女朋友?”“还是曾经的前女友?”“……”当他说完后我瞬间无言以对。
“三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吗?”“所以你想?”“慢慢来吧,先把眼前搞定再说。”“?”“圣诞节晚上七点,他们学校活动中心。”“那是啥小?”“不是啥小,而是他们学校办的圣诞派对,而且我已经答应了,用你的手机。”“什么时候的事情?”“刚才。”“……”“我该说什么才好?”“什么都不用说,好好的跟她约会,至于她就交给我,不过前提是,得先帮我搞定‘她’。”“事成你要怎报答我?”我说。
“回报一个陈亦铃,这样够吗?”“够了,而且我会感谢你一辈子。”我给他一个很肯定的眼神。
有好几天的时间我的心思一直无法平静,仿佛就像被拨动的水面掀起涟漪,稍一不注意就会打起滔天巨浪。
圣诞节前天的平安夜,我依照约定来到中正大学的活动中心,果然国立的就是不一样,论气派论建筑即使不是一流,但也算颇具规模,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是晚上六点,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活动中心却已经开始涌入人群,看样子今晚参与的人会很多。
我还是和平常一样穿着,只是上衣换成了衬衫,而下半身还是牛仔裤加球鞋,跟我比起来黑肉显的专业许多,一看就知道是来跑趴的。
黑色棉质的西装裤加上白色衬衫,衬衫中间还不忘打个领结,脚下穿的是擦到发亮的皮鞋,今天如果不是要参加舞会,会让人觉得他是来相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