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至夏尽秋去冬来,我走过无尽的季节变迁,这时间一走就是三年,因为你离开了三年。
节气变换犹如人的生老病死之于喜怒哀乐,这无常之间向来不是谁能决定。
冬寒彻骨总是会春天,我如此相信着,因为我只能这么的相信着。
而你出现了,只是这一切也不一样了。
思念无法承载过往,我早没有多余的器量,我将回忆放在何方,当你身在何方,然而我却不见方向。
你在哪里望,我该朝哪往,我走往回忆的路上,路名是迷惘。
我该朝哪往,你又往哪盼,若我无可信仰,你可成照亮我的光。
某手机大厂的广告词打着“科技始终来自于人性。”这话在现在的我听来却是“科技始终没什么人性。”
手机的发明固然给人带来便利,只要一个按键发送,几个号码排列,即使相隔十万八千里距离都能马上联络到,但不论在怎样便利它毕竟是机器,是没有感情的。
手机不会知道我的思念有多重,就算我讲到手机烧掉它也感受不到,而且这种行为只会让我月底的帐单出现飙高,以致于让我荷包的小朋友也烧掉;它更不会知道我想传达的感情有多深,不论是电话那头的我,还是另一方的她,这样的科技固然带来不少人性化的便利,却也反应出科技其实是没什么人性。
我将她的手机号码储存在手机里,通讯联络人是“陈亦铃”,在我们国中那时候并没有手机那种东西,就算有也是那种黑白的,但对于当时手机刚流行没多久,逼逼扣的时代才正结束时,手机对当时的我们而言就像是神一般的产物,而今对我来说却像是恶魔的召唤。
“你觉得我该说什么?”我拿着手机不知所然的问黑肉。
“看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阿。”
“妈的,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何况,你看过这么帅的蛔虫吗?”
“蛔虫要长的像你这样,那真的是有损虫界的尊严。”
“为什么我们会谈到这话题?”
“干,明明是你先提起的。”
“所以说,这问题你要问蛔虫,相信牠会给你个满意答复的。”
“干!”我朝他头巴下去。
“你想像一下,你跟朋友都怎么讲电话。”他问。
“就干阿。”
“为什么你会这么没品?”
“因为认识你的关系吧。”
他从我手中抢过电话,迅速按下拨出键,就这样一个动作瞬间扼杀了刚才的废话。
“咦靠,通了耶。”听到手机嘟声他显的比我还兴奋。
“喂?”手机那端传来一个女生声音。
“喂?”我马上从他手中抢过手机。
“呃,是陈亦铃吗?”
“请问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
“对阿,朋友,啊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你是陈亦铃吗?”我问。
“不是耶,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啦。”
“没有干嘛还打来?”
“那个,其实是有啦。”
“到底是有没有?”
“有啦。”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话要告诉她。”
“有什么话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因为知道你不懂所以才没说阿。”
“我们一定要议论这问题吗?”我说。
“是你先提起的。”
“好好,可是我还没知道你是谁?”
“你要干嘛?”
“没干嘛阿。”
“没干嘛还打来?”
“不是阿,小姐,因为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可你接了我要找的人的电话,所以不是我想对你干嘛,我觉得我应该也不会对你有兴趣,还是麻烦你帮我转告吧。”
“跟她说有个变态打电话骚扰吗?”
“哪里变态?”我说。
“你这样就是变态。”
“妈的,拰北是看的起你才跟你讲电话,别给你脸不要脸,我呸。”
“给我拉长耳朵听好了,拰北叫林育群,不是什么变态,你要麻就是好好记着,要麻就是别再让我遇到,不然你可能会很难过。”黑肉从我旁边迅速抢走电话。
“……”当他说完后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
“嘟……”我听到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干!”我朝他头巴下去。
“这下怎么办?”我说。
“什么怎么办?”
“刚那个……”
“你不觉得那女生有毛病吗?”
“在怎样不正常好歹也是她朋友吧。”
“……”当我们沉默好一阵之后,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喂?”我马上拿起电话。”
“请问你是?”跟刚才那女的比起来,这次的手机那头传来声音犹如天使降临一样,清柔的天籁,即使过了一百年我都不会忘怀。
“陈亦铃吗?”
“阿杰?”天使又说话了。
“好久不见。”我说。
“是阿。”
“我去找你,好吗?”
“恩,咳。”我听到后面有男人咳嗽声音。
“男人???”
“学长?”要是我没听错的话,她是这么叫那个男人的。
“嘟……”当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又被挂电话了,是的,一天之内挂了两次电话,如果世上有报应这种东西,那一定是刚才我挂她朋友电话的代价。
“传说中的学长出现了。”黑肉说。
“轰!”我听见天使被击落的声音。
手机握在手上的感觉有点摇摇欲坠,现在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男人咳嗽的声音。
事后我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得到的却是语音信箱小姐的问候,“您拨的号码将转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这啥小?”现在的情形让我不知所然。
“你要问我那男的是啥小吗?”
“十之八九,绝对跟她脱不了关系。”他说。
“废话。”
“那八九不离十,那男的一定有问题。”
“干。”我朝他头打下去。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那就赌个十分之一吧。”
“赌什么?”
“赌那男的只是个没必要的路人甲,然后好死不死的刚好经过而已。”
“这么刚好会经过房间。”
“所以才说是好死不死阿。”
要说对那声音没什么反应那是骗人的,如果世上存在愤怒值这种东西,那我想我一定是破表的,就像三国无双里头的怒气值到达顶点时,武将会施放无双乱舞的大绝招,可反观我的朋友圈中,这样的家伙应该是没有,群魔乱舞的倒是有几只。
黑肉说这一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我其实不清楚他所谓的意料是啥小,只是觉得当他意料时,通常都是没好事的。
我强烈建议他这家伙如果以后失业找不到工作时,可以去征信社当特使,不然就是去杂志出版当跟拍,他不只是单纯的查出陈亦铃电话而已,除此之外他连地方,住哪,第几栋都弄的一清二楚。
不过这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这事情从小芸身上其实不难知道。
此后他想到一个计画,美其名是探访,但说穿了是窥探,那就是我们坐隔天中午往台北的客运,这次来的不是辅大,而是她的宿舍。
“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他说。
我们就像变态一样两个人守在宿舍门口,这跟我想的其实不怎么一样,我以为的该是离别三年之后,在缘分的撮合之下,促使我俩再次重逢,之后就会像童话一样,此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干,你不知道童话都是骗小孩的吗?”这是他给我的答案。
他的计画是,我们轮流守候在附近,各持一支球棍堵人,只是我想人还没堵到前,我们可能会被送到警察局去了。
这计画很蠢,蠢到让我觉得同是人类的我都会感到可耻。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时,我的手机响起铃声,萤幕显示的是一组陌生却熟悉的号码。
“喂?”我慢慢拿起电话。
“阿杰吗?”
“亦铃?”
“好久不见了。”她说。
回忆之所以让人回忆的原因在于,那是真实的发生过,不论过了多久,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什么。当一种无法抹灭的质量在心底酝酿时,那么就是回忆了。
我回忆你在我的过去,我回忆你的过去;过去的回忆活着你,过去的我总回忆着你。
那通电话我以为会聊很久,没想到前后只聊了约十分钟,而且还是我先挂电话,对于另一头的她让我激起很久不再的感觉,当她叫我名字时,会让我想起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那时我还没上五专,而她也还没上高中。
我们,都还没改变。
这次的台北行在我坚持之下我决定一个人去,虽然黑肉总是有话说。
“身为你朋友的我,我有义务陪你去。”他说。
“作为你朋友的我,不知道你去能干麻。”
“当然是保护你阿。”
“有什么好保护的,难道你怕我被吃了不成。”
“说不定人家学长已经准备好等你了。”
“等什么?”
“当然是拿着家伙等你投网阿。”
“恩恩,所以呢?”
“所以你应该让我去。”
“让你一起被打?”
“不,是他会被我打。”
记得这情形在我刚认识陈亦铃时也发生过,在我第一次写情书给她,第一次跟她约在后校门见面时,当时黑肉也是说着同样的话,我们做着一样的行为,唯一不同的是,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约在台北一个叫做公馆的地方,搭的是早上八点的统联客运从云林出发,到台北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在去之前的心情让我显的很紧张,就连期末考时也没这样,一路上的心情总是忐忑不安着,而且我觉得我似乎在害怕什么,有一种患得患失的落寞感。
我从台北车站搭公车转到公馆,周遭一切总让我好奇,对于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步调,和陌生的作息,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而我将在这陌生的地方去见一个熟悉的你。
地点约在公馆附近的一家肯德基,我一个人站在肯德基爷爷雕像旁,在雕像旁的还有一对老夫妇,从外表看起来年龄差不多七十岁左右,然后红灯亮了,马路号志的小绿人努力的奔跑着,我看见他们相互搀扶着走过马路,那步调很慢,甚至是有点蹒跚吃力,但那背影却让我闪看一个画面。
那就是幸福。
有多少人能像他们这样,活到这把年龄了还可以在一起,也许白发苍苍,也许鬓发灰首,两人岁数加起来超过一世纪的时又见证了多少人生,以目前社会离婚率高居不下的数字,他们所象征着不就是最令人称羡的幸福吗?
岁月在他们脸上刻画的皱纹,更是代表两人一起携手走过的岁月光阴,是阿是阿,如果人活到那把年纪身旁还有个人陪你一起过马路,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当我正陷入沉思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时间是中午十一点五十五分,身旁马路号志的小绿人停止动作,改成小红人原地站着,电话萤幕显示着她的名字。
“喂?”
“你在哪里?”她说。
“公馆附近的肯德基,你呢?”
“我也在肯德基,不过我在对面,不过我没看到你,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我穿……”当我还没说话时,我听到手机嘟的一声就断线了。
“干,现在是怎样?”
手机就这样很不给面子的突然没电,我突然想起由于搭公车的时间太无聊,我玩手机的贪食蛇来杀时间,这一杀就是三个小时,所以电量就这样被我杀掉三个小时。
“干……”我暗自咒骂自己却无可奈何。
号志的小红人又停止动作,小绿人又登场了,有一分钟的时间能让他恣意奔跑,然而现在的我却不知该往哪走,就这样我不断看着从马路过来的人,一分钟又过了,我却还找不到方向。
我转头看了下肯德基爷爷希望他可以给我点什么建议,但他现在的表情却让我觉得像在嘲笑我一样,如果旁边没什么人,我想我可能会过去补个几脚,然后我就被送去警察局了。
尽可能的我开始拼凑我对她的印象,只不过三年时间不见,现在能靠的只剩我的想像,这时对面来了一个女生,她面带笑容的朝我靠近,现在的她让我心中掀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飘逸的长发,灰色上衣加上小热裤,还有越来越靠近的距离。
“先生,请问可以帮我做个问卷吗?”
“……”她的胸牌别着的名字是王欣玫。
那是个很无聊的问卷,无聊到让我觉得花时间在上面是浪费生命,我心里又骂了好几个脏话,但我还是很有风度的帮她填完,然而当我填完后,我闻到一种很香的味道在身边散开来。
“等很久了吗?”她说。
我缓慢的转过头,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站在我后面。
她穿一件白色的上衣,上衣印着几个粉红色的英文字母,下面则是一条黑色贴身的七分裤,脚下踩着是黑底白线的休闲鞋,之后我又将目光移向上头,她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脸上还擦点淡妆。
“陈亦铃?”我脑中闪过这个名字。
“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她给了我一个很甜的笑容,用手指了旁边,示意我跟她走。
她带我到一间看起来很不起眼,但里头东西的价位会让你非常亮眼的咖啡馆,这地方之偏僻就算你经过好几次,都未必会记得,但也难怪这地方偏僻,因为光看招牌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它是咖啡馆。
“四点二十分。”一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拍牌吊在门口,从字面看来谁会觉得这是卖咖啡的。
我推开门进去,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吧台调咖啡,那香气四溢布满整个空间。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给了个微笑,陈亦铃很熟练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没有光线的阴暗角落。
“这地方是哪?”我说。
“咖啡店阿,你看不出来吗?”
“看起来有点……”
“有点偏僻,对吧。”男人从吧台走过来,递了两杯水给我们。
“不好意思。”他的回应让我有点心虚。
“这地方平常很少有人知道。”男人又说道。
“那……”
“你想说,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开店是吧?”
“恩。”
“因为我卖的不只是咖啡,而是纪念一种思念。”
“思念?”
“这地方平常很少有人知道,可一但知道就永远都忘不了。”
“四点二十分。”
“时间?”对于招牌写的让我很好奇。
“那是我老婆离开这世界的时间。”他说。
“……”
“生前他老婆是很喜欢喝咖啡的人,后来罹患癌症过世了。”旁边的陈亦铃也开口了。
“所以你和他是?”
“他是我学长。”她说。
“传说中的学长!”我想起黑肉说的话。
“什么?”对于我的话她不是很了解。
“所以你是住哪?”
“住他的宿舍阿。”她说。
黑肉的话应验了,吃睡都在一起的干哥哥,以及关系不单纯的学长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