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诏骆元光与副元帅李晟进收京邑,骆元光兵次于浐西,贼悉众来攻,元光身先士卒奋击,大败贼军。明日,李晟约朱泚决战,各位将领请求说:“西面军队还没到来,我们应该等西面军队到再围攻朱泚。”李晟怒说:“贼数败,已破胆,不乘胜取之,使其成备,非计也。”于是领兵出发,朱泚听闻李晟到来,亲自领叛军又出战,两军对垒,李晟出马,朱泚也策马而出,马晟以三尖两刃刀指朱泚说:“逆贼,快快下马受死。”朱泚大怒说:“你胜得我的陌刀再说。”两人于是舞刀厮杀,一百回合后,朱泚不敌,马晟领军冲杀,叛军大败。
明日,朱泚再整军出战,双方战鼓雷鸣、号角声大响,李晟令尚可孤军为前锋,骆元光为左翼,孟涉为右翼,朱泚一声令下率军冲杀,李晟把帅旗一挥,官军个个争先,尚可孤率军先接叛军厮杀,官军勇不可当,叛军大乱,朱泚三战三败,狼狈退回长安。李晟列阵在长安光华门外,派牙前将史万顷率领步兵直抵苑墙神村,乘夜打开苑墙,再派骁将李演及牙前兵马使王佖率领骑兵支援史万顷。此时史万顷已打开苑墙有二百多步长,叛军一边抵挡,一边起阑珊,等李演等人来到,叛军已经树立了栅栏将墙堵住。姚令言令叛军从栅栏中刺射官军,官军不能前进。李晟愤怒,叱责各位将领说:“安得纵贼如此,当先斩公等!”史万顷等害怕,率领其部众拼命冲进,拔栅栏而入,王佖、李演带领骑兵跟随其后进击,叛军抵挡不住,大败。
李晟见打开了缺口,大喜,率大军出击,官军分路前进,姚令言率领叛军拼命顽抗。李晟命令决胜军使唐良臣率领步骑兵进逼,且战且前,搏斗几十余合,叛军不能支持。骆元光进军至苑东,与李晟力战敌军,坏苑垣而入,贼联战皆败,官军追击叛军至白华门,朱泚率领数千骑兵出现在官军的后面,李晟连忙率领一百多骑兵回身抵御,朱泚左右的人呼喊:“相公(李晟)来了!”皆惊恐逃散,朱泚看看左右和后面已经走光,也落慌而逃。
朱泚、姚令言率万余残兵败将遁去,李晟遣田子奇追之,其余凶党相率来降。是日,李晟军入京城,勒兵屯于含元殿前,晟舍于右金吾仗,仍号令诸军说“晟实不武,上凭睿算,下赖士心,幸得歼厥凶渠,肃清宫禁,皆三军之力也。长安士庶,久陷贼庭,若小有震惊,则非伐罪吊人之义也。晟与公等各有家室,离别数年,今已成功,相见非晚,五日内不得辄通家信,违命者斩。”乃遣京兆尹李齐运、摄长安令陈元众、摄万年令韦上假及告喻百姓,居人安堵,秋毫无所犯。尚可孤军人有擅取贼马者,晟大将高明曜虏贼女妓一人,司马伷取贼马二匹,李晟皆立斩之,莫敢忤视。士庶无不感悦,咸歔欷流涕,远坊居人,亦有经宿方知者。
二十九日,李晟令孟涉屯于白华,尚可孤屯望仙门,骆元光屯章敬寺,李晟自屯于安国寺。是日,李晟斩贼将李希倩等八人,徇于市。 复京师,骆元光让功于李晟,出屯于章敬佛寺。话说浑瑊率军赴奉天应接李晟,抗京城西面,瑊与韩游瑰、戴休颜西面诸军会合。李晟攻朱泚,浑瑊与戴休颜亦破贼三千于咸阳,李晟破贼之日,瑊亦进收咸阳。浑瑊闻朱泚、姚令言奔败,命诸军分道邀击,敌众离溃,相率来降,浑瑊选劲骑三千令韩游瑰急追朱泚。
六月庚子朔,德宗升恆州为大都督府,赠神策兵马使杨惠元右仆射。是日,李晟上《收京城露布》,德宗览之,涕下沾襟。群臣都上表祝贺,奏称:“古之树勋、力复都邑者,往往有之,至于不惊宗庙,不易市肆,长安人不识旗鼓,安堵如初,自三代以来未之有也。”德宗感动的说:“天生李晟,为社稷万人,不为朕也。”李晟综理以备百司,令大将吴诜将兵三千至宝鸡清道,晟又请至凤翔迎扈,德宗不许。
朱泚带领残兵败将来到其以前的部将田希鉴所守的泾州城下,守将田希鉴紧关城门拒绝接纳朱泚,朱泚在城下对田希鉴道:“我曾授予你节度使官职,你为什么忘恩负义?”田希鉴在城楼上怒说:“既然你授予我官职,那我就还给你。”于是叫人把朱泚授予的旌旗、符节从城上抛到城外,接着又投火烧掉。田希鉴,泾州人。德宗时,为泾州牙将,兴元元年三月,泾州兵乱,希鉴杀节度使冯河清,自称留后。朱泚造反称帝,授泾原节度使。朱泚无奈,叹息说:“人真是势利啊!你有权势的时候,很多人会投靠你,等你失去权势,很多人又会离你而去。”朱泚与源休商议说:“我们路在何方?”源休说:“泾州与吐蕃接壤,我们不如归顺吐蕃。”朱泚怒说:“我堂堂一个大汉皇帝要归顺蛮族吐蕃!”众人无奈,只得再向西走数里,在一家客店休息。
朱泚部将梁庭芬见朱泚像个丧家之犬,于是自告奋勇说:“末将愿去说田希鉴,让其接纳主公。”朱泚大喜,写了一封文书让梁庭芬带去。梁庭芬进泾州城劝田希鉴说:“将军当初杀死冯河清背叛朝廷,如今即使又归顺朝廷,日后也免不了遭受祸患。不如打开城门收留朱公,一起成就大业。”田希鉴思考了一下,说:“可以”。
梁庭芬兴高采烈的赶回客店告诉朱泚,朱泚非常高兴,但是又犹豫说:“田希鉴狡诈,我拍他是请君入瓮!将军再去泾州确认,看田希鉴有没有异常举动”。梁庭芬趁机说:“末将让田希鉴接纳主公乃大功一件,而且是冒着生命危险,求取尚书、平章事官衔。”朱泚大怒说:“你这个死奴才,事还没有成功就趁火打劫,想乘机勒索啊?”梁庭芬无奈,于是不愿再去泾州,便随朱泚到宁州(甘肃宁县)彭原县西城村,梁庭芬暗中与众将商议说:“朱泚已是丧家之犬,天下已经没有他容身的地方,我们跟着他只是白白搭上性命。”众将皆以为然。梁庭芬于是与朱惟孝一起用箭射朱泚,没射中,朱泚逃跑,慌忙之中掉进一口地窖,心里叫苦不迭,慌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韩旻、薛纶、高幽嵓、武震、朱进卿、董希芝等人赶到,将朱泚斩杀,朱泚时年四十三岁。众人传首至德宗行在。
德宗遣吏部侍郎班宏入京宣谕。加李晟司徒、兼中书令,实封一千户;骆元光、尚可孤加检校左右仆射,皆实封五百户。以泾州将田希鉴为泾州刺史、泾原节度使。诏以梁州为兴元府,南郑县为赤畿,官名品制视京兆、河南,百姓给复二年,见任官员加两阶,耆老与版授,南郑县令赐绯。加兴元尹严震检校右仆射,赐实封一百户。加浑瑊待中,实封八百户;韩游瑰检校左仆射,实封四百户;戴休颜检校右仆射,实封二百户。考功郎中、知制诰陆贽,司封郎中、知刺诰吉中孚,并为谏议大夫;水部员外郎顾少连为礼部郎中:并依前充翰林学士。行在左右厢兵马使令狐建、时常春并加散骑常侍。
朱泚兵败而亡,李忠臣逃到樊川的别墅中,被李晟部下擒获,囚禁在狱中。德宗下旨斩伪相李忠臣,籍没其家。李晟奏:“受贼伪署同恶抵法之家,所没财物、牛马、奴婢,请以赏军士”。德宗从之。是日,车驾还京,发兴元,大雨,及入斜谷,晴霁,从官将士欢然以为天助。车驾次凤翔府,德宗诏放管内今年秋税;耆寿侍老八十已上,各与版授刺史,赐紫,其余版授上佐,赐绯;府、县置顿官,考满日放选。受伪署官乔琳、蒋镇、张光晟、李通、蒋钅监伏诛。
朱泚害郡王、王子、王孙七十七人于马璘宅,德宗令所司具凶礼收殓于净域寺。于是下诏:“李怀光往因职任,颇著干能,朕嗣之初,首加拔擢,托为心膂,授以节旄。顷岁河朔不宁,俾令征讨,任兼将相,恩极丘山。及硃泚猖狂,扰乱京邑,怀光回军赴难,宗社再宁,保佑朕躬,厥功甚茂。故元帅、河中之权,太尉、中书之秩,仍加实封,爰及宗亲,人臣之荣,孰可为比?非朕于怀光不厚,岂朕报怀光不崇!贼寇未除,猜嫌已构,受朱泚奸凶之说,听张佋罔惑之言,曾不沈思,遂生疑阻,交通逆孽,残害忠良。朕志在推诚,事皆掩覆,礼遇转厚,委任益隆。怀光都不改图,愈深不轨。敕书慰问将士,怀光并不令宣;三军咸欲收城,怀光并不令出。自云已共朱泚定约,不能更事国家。朕以眇身,获承鸿业,务全大计,移幸山南,仓皇之间,备历危险。据其罪状,情实难容,然以解围奉天,其功不细,昨又遣男璀谢罪,请束身归朝,朕悯其知过之心,念其赴难之效,以功赎罪,务在优恩。今遣给事中孔巢父赍先授怀光太子太保敕牒,往河中宣谕,三日内便与怀光同赴上都,如欲家口同行,亦听怀光自便。朕必能保全终始,宠待如初。
朔方将士,尝立大功,郭子仪再收京城,咸是此军之效,昨远从河朔,赴难奉天,逆贼畏威,望风奔遁,永言劳绩,朕不暂忘。将士各竭忠谋,中遭迫协,朕每念及,痛心自咎。此者君臣阻隔,只为怀光一人,怀光既请入朝,尚扌舍其罪,况诸将士并是功臣,各宜坦然,勿更忧虑。先赐官封,一切如旧。”
七月十三日,德宗自兴元回都,浑瑊、韩游瑰、戴休颜以其兵扈从,李晟与骆元光、尚可孤以其兵奉迎。时元从禁军及山南、陇州、凤翔之众,步骑凡十余万,旌旗连亘数十里,倾城士庶,夹道欢呼。李晟以戎服谒见于三桥,德宗驻马劳之。李晟再拜稽首,初贺元恶殄灭,宗庙再清,宫闱咸肃,抃舞感涕,跪而言说:“臣忝备爪牙之任,不能早诛妖逆,至銮舆再迁。及师于城隅,累月方殄贼寇,皆臣庸懦不任职之责,敢请死罪。”晟伏于路左。德宗为之掩涕,命给事中齐映宣旨,令左右起李晟于马前。是月,御殿大赦,赠李晟父钦太子太保,母王氏赠代国夫人,赐永崇里第及泾阳上田、延平门之林园、女乐八人。
李晟入第之日,京兆府供帐酒馔,赐教坊乐具,鼓吹迎导,宰臣节将送之,京师以为荣观。德宗思李晟勋力,制纪功碑,俾皇太子书之,刊石立于东渭桥,与天地悠久,又令太子书碑词以赐李晟。
马燧听闻官军大败朱泚、收复长安,大为欢喜,以晋阳为大唐王业所起,度都城东面平易受敌,时天下骚动,北边数有警急,乃引晋水架汾而注城之东,潴以为池,寇至计省守陴者万人;又决汾水环城,多为池沼,树柳以固堤。朝廷加马燧兼保宁军节度使。
李怀光拥兵河中,德宗复以孔巢父兼御史大夫,充宣慰使,令其与中官啖守盈一起宣慰怀光。孔巢父等来的河中,既传诏旨,怀光以巢父尝使魏博,田悦死于帐下,恐祸及。又朔方蕃浑之众数千,皆在行列,颇骄悖不肃。闻罢怀光兵权,时怀光素服待命,巢父不止之。众咸忿恚,咄嗟说:“太尉尽无官矣!”方宣诏,喧噪,怀光亦不禁止,巢父、守盈并遇害。德宗闻之震悼,赠尚书左仆射,仍诏收河中日备礼葬祭。赐其家布帛米粟甚厚,仍授子正员官。
德宗御丹凤楼,大赦天下。赐李晟永崇里第,女乐八人。命宰臣诸将送晟入新赐第。教坊乐,京兆府供帐食馔,鼓吹导从,京城以为荣观。诏所司为赠太尉段秀实树碑立庙。淄青节度使承前带陆海运、押新罗渤海两蕃等使,宜令李纳兼之。加司徒、中书令、合川郡王李晟兼凤翔尹,充凤翔陇右节度等使、泾原四镇北庭行营兵马副元帅,改封西平郡王。时德宗方命浑瑊与马燧各出师讨怀光,加河东保宁军节度使、太原尹、北都留守、检校司徒、平章事、北平郡王马燧为奉诚军晋、绛、慈、隰节度行营兵马副元帅;以灵盐节度使、侍中、兼灵州大都督、楼烦郡王浑瑊为河中尹、晋绛节度使、河中同陕虢等州及管内行营兵马副元帅,改封咸宁郡王。
甲辰,德宗以金吾大将军杜希全为灵州大都督、西受降城天德军灵盐相夏节度营田等使;以同绛节度使唐朝臣为鄜坊丹延等州节度使;以保义军节度使、凤翔尹李楚琳为金吾大将军;以奉义军节度使、陇州刺史韦皋为左金吾卫大将军。以奉天行营节度戴休颜为左龙武统军。以延王李玢、随王李迅、西平长公主薨,废朝。以前湖州刺史袁高为给事中。
德宗赐浑瑊大宁里第,并女乐五人,诏宰臣诸将赐乐馈赠如送李晟入第故事。赠故右仆射致仕李涵太子太保。赏破朱滔之功,王武俊加检校司徒,李抱真检校司空,并赐实封五百户。以前岭南节度使元琇为户部侍郎、判度支。于是顾对宰臣说:“今大盗虽除,时犹多难,宜广延纳,以达下情。近日谏官都无论奏,自今每正衙及延英坐日常令朝臣三两人奏时政得失,庶有弘益也。”是秋,螟蝗蔽野,草木无遗。
德宗令中官窦文场、王希迁监左右神策军都知兵马使。下诏说:“朕临御万方,失于君道,兵革不息,于今五年。闵众庶之劳,悔征伐之事。而李希烈蔑义弃德,反道虐人。朕哀彼生灵,陷于涂炭。敬存拯物,不惮屈身,故于岁首特布新令,赦其殊死,待以至诚。使臣才及于郊圻,巨猾已闻其僭窃。酷烈滋甚,吞噬无厌。将相大臣,咸怀愤激,继陈章疏,固请讨除。朕以所行天诛,本去人害,兵戈既接,玉石难分。言念勋臣,横遭胁制,虽思改革,厥路无由。受污终身,衔冤没代,沦胥以逞,诚可痛伤。岂孽自一夫,而毒流万姓,为人父母,宁不愧怀!宜令诸道节度使明行晓谕,罪止元凶,胁制之徒,一切不问。”于是以右龙武大将军李观为泾州刺史、泾原节度使。诏宋亳、淄青、泽潞、河东、恆冀、幽、易定、魏博等八节度,螟蝗为害,蒸民饥馑,每节度赐米五万石,河阳、东畿各赐三万石,所司般运,于楚州分付。
李晟以泾州倚边,屡害戎帅,数为乱阶,乃上书请理不用命者,兼备耕以积粟,攘却西蕃,德宗皆从之。诏以晟兼凤翔尹、凤翔陇右节度使,仍充陇右泾原节度,兼管内诸军及四镇、北庭行营兵马副元帅,改封西平郡王。初,德宗在奉天,凤翔军乱,杀其帅张镒,立小将李楚琳。至是楚琳在朝,李晟请以楚琳俱往凤翔,将诛之,德宗说:“大军初复京师,方安反侧”。于是不许。
初,朱泚乱时,泾州将领亦杀其帅冯河清,立别将田希鉴,方属播迁,不遑讨伐,以泾帅授希鉴。至是,李晟奏说:“近者中原兵祸,皆起泾州,且其地逼西戎,易为反覆。希鉴凶徒,将校骄逆,若不惩革,终为后患。”德宗从之。
八月,李晟至凤翔,理杀张镒之罪,斩王斌等十余人。于是又托以巡边,至泾州,田希鉴迎谒,来到大厅,双方坐下,李晟对田希鉴说:“你能够及时反正,关闭城门拒绝朱泚,证明你识时务!但是你见朱泚兵败才归顺朝廷,证明你是个小人!听闻你还接受朱泚逆贼部将梁庭芬劝说想接纳朱泚,你罪不可赦。”田希鉴大惊,李晟于坐执而诛之,并诛害河清者石奇等三十余人,具事以闻。德宗听闻后大喜,说:“泾州乱逆泉薮,非晟莫能理之。”李晟还镇,德宗表右龙武将军李观为泾原节度使,吐蕃深畏之。
李晟常说;“河、陇之陷也,岂吐蕃力取之,皆因将帅贪暴,种落携贰,人不得耕稼,展转东徙,自弃之耳。且土无丝絮,人苦征役,思唐之心,岂有已乎!”乃倾家财以赏降者,以怀来之。降吐蕃浪息曩,晟奏封王,每蕃使至,李晟必置息曩于坐,衣以锦袍、金带以宠异之。蕃人皆相指目,荣羡息曩。
李希烈将李澄以滑州归国。德宗以李澄为汴州刺史、汴滑节度使,封武威郡王。神策行营节度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冯翊郡王尚可孤帅师与诸军进讨李怀光,次于沙苑,遇疾,卒于军。朝廷赠尚可孤司徒,赙布帛米粟加等,丧葬所须,并令官给。
德宗任命韩滉为苏州刺史、浙江东西都团练观察使。不久,加职银青光禄大夫。自关中多难,韩滉即于所部闭关梁,筑石头五城,自京口至玉山,禁马牛出境;造楼船战舰三十余艘,以舟师五千人由海门扬威武,至申浦而还;毁撤上元县佛寺道观四十余所,修坞壁,建业抵京岘,楼雉相属,以佛殿材于石头城缮置馆第数十。韩滉对众将领和谋臣说:“国家多难,恐有永嘉渡江之事,以为备预,以迎銮驾,亦申儆自守”。于是下令在城中穿深井十丈近百所,下与江平,俾偏将丘涔督其役。涔酷虐士卒,日役千人,朝令夕办,去城数十里内先贤丘墓,丘涔多令毁废。
明年正月,韩滉追李长荣等戍军还,以其所亲吏卢复为宣州刺史、采石军使,增营垒,教习长兵。以佛寺铜钟铸弩牙兵器。陈少游时镇扬州,以甲士三千人临江大阅,韩滉亦以兵三千人临金山,与少游相应,楼船于江中,以金银缯彩互相聘。而自德宗出居,及归京师,军用既繁,道路又阻,关中饥馑,加之以灾蝗,江南、两浙转输粟帛,府无虚月,朝廷赖焉。
德宗驾幸奉天,度支汴东两税使包佶在扬州,陈少游尚未知。包佶判官崔沅遽报少游,佶时所总赋税钱帛约八百万贯在其处,陈少游意以为贼据京师,未即收复,遂胁取包佶赋税财物。先使判官就佶强索其纳给文历,并请供二百万贯钱物以助军费,包佶答说:“所用财帛,须承敕命。”未与之。陈少游的判官勃然怒说:“长卿尝任租庸使,为吴仲孺所困,崔众供军吝财,为光弼所杀。中丞若得,为刘长卿;不尔,为崔众矣。”包佶大惧,不敢固护,财帛将转输入京师者,悉为陈少游夺之。包佶自谒,少游阻止,对佶长揖说:“两税使在扬州已经不受欢迎了,请你还是离开吧!”包佶既惧祸,奔往白沙。
陈少游又遣判官房孺复召之,包佶愈惧,托以巡检,因急棹过江,妻子伏案牍中。至上元,复为韩滉所拘留。包佶先有兵三千,守御财货,令高越、元甫将焉,少游尽夺之。随包佶渡江者,又为韩滉所留,包佶但领胥吏往江、鄂等州。
包佶于弹丸中置表朝廷,弹劾陈少游胁取财帛事。会少游使继至京师,德宗问说:“少游取包佶财帛,有之乎?”陈少游的使者对说:“臣发扬州后,非所知也。”德宗怕得罪了陈少游搞不好其也起兵割据,于是故意说:“少游国之守臣,或防他盗,供费军旅,收亦何伤。”时方隅阻绝,国命未振,远近闻之大惊,咸以圣情达于变通,明见万里。陈少游后闻之,乃安。
及李希烈陷汴州,声言欲袭江淮。陈少游惧,乃使参谋温述由寿州送款于希烈说:“濠、寿、舒、庐,寻令罢垒,韬戈卷甲,伫候指挥。”陈少游又遣巡官赵诜于郓州结李纳。其年,李希烈僣号,遣其将杨丰带着厚礼伪赦书赴扬州,令送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
杨丰来到扬州,陈少游接受其伪赦书,还派判官许子瑞与杨丰赍一起出使李希烈,至寿州,为张建封候骑所得,会朝廷中使二人至,张建封怒对陈少游判官许子瑞说:“你们既然敢狼狈为奸,出卖朝廷。”于是廷责杨丰而斩之。许子瑞吓得屁滚尿流,狼狈奔还。
李希烈闻之大怒,即署其大将杜少诚为伪仆射、淮南节度,令先平寿州,后取广陵、趣江都。张建封令其将贺兰元均、邵怡等守霍丘秋栅。杜少诚率兵攻栅,官军厉箭和长矛不断射出、捅出,叛军伤亡惨重,竟不能侵轶,杜少诚无奈,乃南掠蕲、黄等州,又为伊慎所挫衄。朝廷加张建封兼御史中丞、本州团练使。
德宗拜韩滉检校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润州刺史、镇军节度使,韩滉既移镇,安辑百姓,均其租税,未及逾年,境内称理。及建中年冬,泾师之乱,德宗出幸,河、汴骚然,滉训练士卒,锻砺戈甲,称为精劲。李希烈既陷汴州,韩滉乃择其锐卒,令裨将李长荣、王栖曜与宣武军节度刘洽掎角讨袭。
兴元初,朝廷进加刘洽检校左仆射,加平章事。李希烈遣兵东讨,至商丘宁陵,判军舟乘衔踵进,亘七十里。刘洽将领高彦昭、刘昌共婴垒以守。李希烈见风吹向官军,于是下令放火将官军的战棚烧尽,贼军坎堞欲登。高彦昭按剑乘陴,士感奋,个个死战,无奈火太大、火加风势,烧得官军伤亡不少。正在危机之时,突然风亦反,烧到李希烈的士兵,高彦昭大喜,说:“真是天助朝廷!”于是与刘昌共乘机反击,李希烈的贼兵被打得大败而退。
李希烈攻城失败,下令对宁陵城围而不攻。官军中丞刘昌与众将商议说:“军法,是别人的一倍而不战,是贼猥吾寡,不如退以骄贼,自宋州出精锐,出其不意,功可成。”高彦昭谢说:“君少待,请尽力战,不胜再做打算。”于是登城誓众说:“中丞欲示弱,覆而取之,诚善。然我为守,得失在主人,今士受伤者须供养,有如弃城去,则伤者死内,逃者死外,吾众尽矣!”士皆泣,且拜说:“公在是,谁敢去!”刘昌大惭。
高彦昭击家牛犒军,举起酒碗对众将士说:“今晚大家都要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吃饱喝足后本将军带领大家乘夜杀出,杀贼军一个措手不及。”众欢呼。深夜,贼军大部分已经安睡,高彦昭带军突然杀出,贼众大惊,被斩首三千级。高彦昭得胜回城,对刘昌说:“贼军兵多将广,我们需要援军。”于是请刘昌请援于刘洽,刘昌作书说:“宁陵城且危,请大将军救之。”高彦昭视书说:“君轻我耶?”取纸自为书:“末将在宁陵城大破贼寇,请大将军速来一起灭贼”。
刘洽得书,大喜说:“本帅之所以小有不利就退兵是因为‘兵无斗志将无战心’,现在将士都求战,健将在西,吾何忧?”乃选精兵八百,夜艾而入宁陵,李希烈不知。
清晨贼军傅城,官军将士奋出,刘洽一马当先,连砍敌数将下马,官军入虎扑群羊,纷纷败退,李希烈正在帐篷内开心喝酒,听闻外面杀声大噪,于是连忙提剑出去查看,看到兵败如山倒,李希烈大惊,刘洽等乘胜杀入李希烈大营,李希烈连忙喊:“救驾。”陈仙奇带领亲军连忙抵挡,柏少清也和士兵们奋勇杀入,李希烈的亲军都挡不住,李希烈等落荒而逃。刘洽取其旆,斩首万计,追北至襄邑,收贼赀粮而还。刘洽表高彦昭功,朝廷拜彦昭御史大夫,实封百五十户。
李希烈败退,寿州刺史张建封也屯守固始,不断出兵攻打李希烈的城池,李希烈担心四面受敌,急忙返回汴州,派骁将崇晖率精兵偷袭陈州,陈州守将曲环向刘洽求援,刘洽选精兵五千赶到陈州,希烈围陈州,检校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纳遣兵与诸军奋击,大破之,因解围。官军俘斩三万级,生擒贼将翟崇晖以献朝廷。朝廷加李纳检校司空,封五百户。
官军诸军乘胜进攻汴州,李希烈和陈仙奇带领亲兵亲自上城墙指挥抵挡,陈仙奇心灰意冷,贼兵们无从适应。汴州被攻破,官军擒获李希烈伪相郑贲、刘敬宗、张伯元、吕子岩、李达干。陈仙奇和李希烈逃回蔡州,汴州平。
李希烈的郑州守将孙液投降朝廷,德宗即任孙液为郑州刺史。李希烈遁归蔡州,官军擒其伪署将相郑贲、刘敬宗等。李皋、樊泽、曲环、张建封又四面讨袭之,累拔其郡县。希烈败衄,一筹莫展,连忙取消帝号。解宁陵之围,复宋、汴之路,韩滉功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