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鹿鸣带的新记者上手很快,毕竟文笔基础好,欠缺的只是房地产专业知识,也不需要太精通,一般的行业常识了解一下即可。一两个月过去,二人可以做一些简单的采访,何鹿鸣轻松多了,周末可以抽空回闻州。
潘若到路州之后,再没回过闻州。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正是为孩子操心的时候,但何鹿鸣从未见过潘若的家人,也没听她提起过,仿佛她的生活都是工作。到路州之后,因为住在一套房子里,闲聊的时候,何鹿鸣才听潘若提过一次,她有个八岁的儿子,跟随前夫在法国生活。
一个周末,何鹿鸣没有回闻州,打算去路州的名胜古迹游览一番。前期筹备房地产专刊太忙了,都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城市。
“潘姐,我要去登魁星楼,你去不去?”早上在客厅碰见潘若,何鹿鸣问了一声。
“你去吧,我约了人喝茶谈合作。”潘若连周末都不休息,忙于公关应酬,结交人脉。
“哦,那我自己去了,潘姐你不要太累,时间还早你多睡会儿。”何鹿鸣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在外面痛快玩了一天,何鹿鸣傍晚才回来。本打算在小区外面的小吃店随便吃点,却意外发现离小区不远有个菜市场,一时兴起进去逛了一圈,买了肉菜和调味料,打算回去自己做饭。
商报没有食堂,天天忙到飞起,吃外卖都吃腻了。住处有全套厨房用具,可以开伙改善生活。何鹿鸣回到住处,潘若不在,她一个人进厨房洗洗切切。忙活一个多小时,用电饭煲煮了白米饭,还炒了一盘甜椒肉丝,煮了一盆菠菜蛋花汤。
正要吃饭的时候,潘若回来了,何鹿鸣招呼她一起吃。
“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份手艺。”潘若大赞何鹿鸣的厨艺,还说,“以后晚餐就拜托你了。”
何鹿鸣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她以为潘若就随口一说。她是懒人一个,偶尔煮一顿饭还行,上班那么累天天回来还煮饭,没那么贤惠。
可是潘若当真了,第二天下班回到住处,见厨房里冷锅冷灶,她走进何鹿鸣的房间问:“你没煮饭吗?”
何鹿鸣今天在外面采访先回住处,她正在写稿,听见潘若问话,抬头回答:“煮什么饭?我在外面吃过了。”
“我昨天不是说今后晚餐就拜托你煮了吗?”潘若有些生气,质问道:“你不是答应了吗?”
何鹿鸣瞠目结舌,她什么时候答应的?当时以为潘若开玩笑,她只笑了一下。难道没说就代表默认?
“潘姐,我以为你说的是周末的时候煮一两顿……”
“算了,我出去吃。”潘若不等她说完,掉头就走。
潘若这么情绪化的一面何鹿鸣还没见过,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何鹿鸣没往心里去。
过了两天,下班之后潘若把何鹿鸣叫到客厅谈话。
“小何,给你说个事儿。我们到路州三个多月了,房租、物管、水电、宽带费用,还有餐费一直是我负担,等于说你的吃住我都包了。我觉得这样不行,我负担太重,从这个月开始,这些费用你承担一半,从你的工资里扣。”
何鹿鸣愣了愣,对此无异议,点头说:“好的。”
“还有,客厅、厨房、卫生间的打扫工作就拜托你了。”潘若说,“我没有洁癖,一周打扫一遍就行。我的房间我自己打扫。”
何鹿鸣的心里突然像长了蒺藜,刺刺的有些不舒服。
“我希望你每个月只回闻州一次,要想工作上有成就,就别太恋家。”潘若还在提要求,“我考虑过了,天天让你煮饭确实太累,工作日就算了,不过你可以在周末煮饭,菜钱算我的,没问题吧?”
何鹿鸣觉得自说自话的潘若好陌生,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很想说“我不是保姆凭什么给你打扫、煮饭”,想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还是压力太大了吧,在人生地不熟的路州,潘若只能向她发泄。何鹿鸣说服自己理解潘若的难处,也许过段时间她调整好了状态会改变主意。
每周打扫卫生煮几顿饭而已,就当劳逸结合了。
和潘若朝夕相处几个月,何鹿鸣逐渐了解到了她的另一面。距离产生美是有道理的,潘若在工作上堪称完美,但在生活中却是一团糟。她的东西随处乱放,常常找不到,莫名其妙大喊大叫,她还不记得冲厕所,不记得随手关灯。
潘若的不拘小节,给何鹿鸣造成了困扰。作为室友,应该是要相互体谅谦让的,但她们二人,一个率性而为不考虑别人感受,一个烦闷在心碍于情面不好直言,嫌隙就是这样产生的。
何鹿鸣觉得,和潘若相处的过程,就像剥洋葱。不亲手剥,永远不会知道长得圆润可爱、吃起来甜甜的洋葱,一层层剥开,是那么辣眼睛。
潘若,只适合共事,不适合共同生活。
房子交了一年的租金,何鹿鸣打算捱过剩下的几个月,然后找个借口搬出去单独租屋。如果再和潘若一起住,她怕哪天忍不住和她吵架闹翻,那就伤感情了。
一天忙完工作下班回到住处,何鹿鸣把客厅打扫干净,回房间上网刷剧,习惯性把QQ挂着。
“嗨,小鹿,大忙人啊,好久不见。”亓全弹了一个对话框过来。
何鹿鸣沉浸在剧情里,反应迟钝,过了几分钟才回复:“是啊,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滋润吗?”
“嘤嘤嘤,你倒是走得潇洒,再也没人陪我吃饭,我人都瘦了。”
“瘦了好,健康。”
“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几个月没见,你就不关心我了。”
“关心你?你给我发钱吗?”
和亓全一通没营养的瞎聊,何鹿鸣心情好起来。哎,人在异乡,孤单寂寞,正需要朋友的关心慰藉,亓全出现得刚好。
“打字太累,能开视频不?好久没见,看看你咋样了。”亓全发了视频通话请求,何鹿鸣理了理乱发,点了同意。
“嗨。”亓全的圆脸占了满屏,他对着镜头挥挥手。
“退后一点儿啊,你脸太大了好惊悚。”何鹿鸣一脸嫌弃,用手挡眼。
“嘿嘿。”亓全摸着头笑了两声,往后退了一些距离,然后打量何鹿鸣,说:“你黑眼圈好严重,皮肤也很干涩,才几个月你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太让人操心了。”
“让您费心了,我就是这个鬼样子。嗳,你好意思说自己瘦了,我看你的脸比以前圆了一圈儿。”何鹿鸣抡起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圈儿。
亓全摸脸,捂嘴,表情浮夸,说:“我们是朋友,请不要互相伤害。”
何鹿鸣咯咯笑,口水都喷到屏幕上。
“笑够了没有?”亓全又把大脸凑近,挥手引她注意。
何鹿鸣笑软伏在键盘上,伸个爪子有气无力地说,“哎哟,哈哈哈,容我再笑会儿。”
“我有那么好笑吗?”亓全十分无语。
等何鹿鸣发癫发完了,他扶了扶眼镜,清清嗓子说:“既然你还笑得出来,就证明过得不错。几个月没见面,我挺担心你的,现在放心了。一句话: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如果你在路州不开心,回来就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下次再聊。”
“嗯,谢谢,晚安。”何鹿鸣笑着挥手。结束视频,眼泪刷得流下来,既是感动,也是感怀。这样独在异乡的深夜,心里特别脆弱,女汉子也扛不住。
林黛玉附身无声哭了几分钟,何鹿鸣重新洗了把脸,关掉电脑睡了。这晚又是哭又是笑,心里郁结疏散了很多。
何鹿鸣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潘若和商报广告部主任海卓晓越走越近,下班后二人经常约着一起吃饭逛街,或是一起见客户。
海卓晓家里有些背景,在路州本地人脉甚广,她本人年纪轻轻当上广告部主任也是有本事有野心的,全靠她给潘若引荐了不少政商界大佬。
“诶,何鹿鸣,刚才海主任来找潘主编,他们说些什么你知道不?我看最近她们走得很近啊,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
广告部副主任来套话,据说他和海卓晓不和。
“我不知道啊,抱歉我马上要出去采访,你可以去问海主任。”何鹿鸣随便搪塞几句就走了,当人傻瓜吗?知道也不会乱说啊,何况她真的不知道。
何鹿鸣隐约觉得潘若和海卓晓在谋划什么,潘若不说,她也不问。别人当她是潘若的心腹,但是潘若在想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
何鹿鸣长叹一口气,她和潘若的距离越来越远,心里满是失落感。以前潘若看重她,处处关照,处处提携,习惯了以前的好,就不适应现在这样的冷淡疏离。
何鹿鸣想找潘若谈一谈,但同住一个屋,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和潘若打过照面,办公室里人多眼杂也不好说。
心里很堵,很不开心,何鹿鸣萌生了离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