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瞬间崩塌就是如此,原本的安逸和平静顷刻间摧毁,火焰和黑暗立即席卷而来。
她的世界的崩坏也很简单,没有很夸张,只有一个人的自责和悔恨。】
白城双手持刀,大步上前,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信念,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气势。
堕珈直立起身子,那两团火焰瞬间上移。它悠闲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于是它身体里放出了咯咯的声响。
这头堕珈居然长出了翅膀,血肉模糊的翅膀。那简直就是骨骼和肌肉连起来的粗糙器官,像是被皮去皮的手臂。
它尖锐地尖叫,依靠着它的“翅膀”下降,但它的翅膀显然只是个累赘。堕珈重重地滴落下来,直接撞在下方的石堆上。他的头颅首先落地,受到的冲撞是最高的,所以这次冲撞几乎让它从脖子上掉落下来。
然而这没有发生,这只几乎断掉了的脖子仍旧顽强地连接着头颅和身体。这让堕珈看起来不伦不类,犹如爬出了墓穴的死尸。
趁着这个机会,白城冲上前去,在它的面前闪身,以免堕珈发起扑击。白城在它的右侧挥斩双刃,卸去了堕珈的翅膀。
那两只长度惊人的翅膀是最危险的因素,它没有支持飞翔的能力,但这不意味着它没有任何作用。翅膀很有可能就是用来作为攻击武器的。所以白城首先卸掉了它。
白城这次果断决绝,没有一丝犹豫,动作行云流水。
两次的战斗已经让他领悟了杀戮怪物的真谛,也让他从被怪物掌控的恐惧中逃脱出来。
白城绕到了堕珈身后,羽音和羽明几乎逃出了他的视野。尽管羽明不舒服,但她为了不拖累白城在拼了命的向前奔跑。
担忧抛去,白城的精神全部投到了面前的堕珈上。
堕珈没有理会失去了的翅膀,有没有去管断掉的脖颈。堕珈立即旋转身体,一张长满獠牙的嘴巴朝向白城。
堕珈的身体几乎旋转了180度,如果是普通人,可能脊椎已断,但堕珈似乎没用。它凭借着他异乎寻常生物的构造发起了致命一击。
白城挥刀格挡,刀刃与獠牙碰撞,激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怪物巨大的力量把白城推向后方,而在这一次的对撞中,堕珈的利齿被削断了两颗,它们在黑暗中划过,最后丧失力量般掉落在草地里。白城利用身后的树干停止了后退,下一秒就以右手挥刀作为攻击,左手的刀擦地,随时准备着迎接突变。
一刀闪过,一道银线从堕珈右臂穿过,血液喷涌而出。
堕珈将身体扭转,几近过了一周,借着旋转,堕珈为它的左手增添了更强劲的力道。这头怪物没有失神的瞬间,它的右臂分明被斩下了,但接踵而至的攻击,就仿佛它已经预先判定了白城一定会斩去它的右臂似的。
迎接它左手攻击的,是白城左手紧握的刀。
短刀没入它的皮肉,血与肉的摩擦使它的下切变得生涩,白城立即放手,右手回斩。堕珈的左肢与长刀一齐落地。
这时的堕珈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攻击力,白城绷紧的弦松弛了,他缓步走到堕珈的身侧,将长刀依次插入它的膝盖处,破坏掉了它的身体机能。堕珈彻底变成了一具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变异物种,它扭动着身躯、显露出利齿,却看不出可怕之处,像一个只会故作凶相的滑稽小丑。
这又是谁的错呢?
白城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似乎是一头更有“生机”的堕珈,不像白城第一个斩杀的堕珈,那几乎是皮与骨组合而成的杀戮机器。而且,这头堕珈没有尾巴。
这种由人类变异而来的生物,究竟算是什么呢?人们称它为怪物,可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变成一样的生物呢?
白城的眼睛铺上了一层暗色。他动了动左手的手指,那里传来了不可忽视的痛感。在上一轮的应敌中,这块伤口又崩裂了,血液汩汩地向外流出。
没有时间给白城伤感了,他要赶紧与羽音汇合,以确保她和羽音的安全。
已经有一头堕珈到来了,谁知道又有多少头即将奔来?谁又知道有多少头藏匿于黑暗之中?
……
有多少头藏匿于黑暗之中?
低不可闻的呼吸声被猛兽般的嚎叫声所替代,夜的宁静被锋利的爪子撕裂开来,一头狂野不羁的异兽从最黑最黑的暗处冲撞前来。
常人的迅捷力无法立即做出回击动作,白城被偷袭成功了,他挥刀向后,却只有这么一个动作,没有力度。堕珈朝着那柄刀就撞去,明亮的瞳孔在白城身边闪灭。
它的爪在接触的那一瞬间落在了白城的手臂上,堕珈爆发出的惊人力量投掷在其上,白城感觉自己被巨型的石头击中。手臂连带着他的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他摔跌在地上。
右手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白城在黑夜中发出了最惨痛的悲嚎。咬牙也不能缓解分毫疼痛。
堕珈转身,它的脸上是得胜后的喜悦。它舔舐着手上的血液,扭曲的面孔充分表达出了它对血液的渴求。
堕珈兴奋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这声音在空气中游走,让人觉得空气都变得冰凉不已。
它不急着立即冲上来,它像是在逗弄白城一般,围着白城缓慢地转圈。只要堕珈挪动一步,白城就会有丝丝转动,他不断在微调自己手中的刀的位置,这微小的动作显示出了他的紧张不安。堕珈就在享受着他的不安。
远处传来接连不断的枪声,堕珈的队伍听起来已经到来,交战开始。
这两头堕珈是从小镇旁侧的山边入侵的,成功地给了白城致命的拦截。
白城右手血流不止,他的脸部肌肉在不停抽搐。
时间拖延越久,白城就会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况,虽然白城明知这一点,但他没法阻止局势变得更糟糕。他没有对策。
以他现在的状况,他无法逃脱。
体力和伤口都在牵制他,他怎么能逃离?
那两点火焰在白城面前缓慢移动,面对着这充满戏谑的眼睛,白城有了他的打算。
不等堕珈上前,白城就主动发起冲锋,他左手持刀,右手防御。
尽管右臂没有任何防护,白城还是拿它作为抵御进攻的防护。
这无异于送死的做法顺利地让堕珈一口咬在他的右臂上,白城也“抓”住了堕珈。左手的刀破风而来,从它的耳部刺入,卡在了怪物的脑内,白城强忍右臂的痛楚,想拔出短刀,却在堕珈狂猛的甩动下根本无法拔出。
白城的面色骤然改变。他原本的想法是摧毁它的大脑后立即攻破它的第二个“大脑”。除了右手的防御,他没有后续的防护。
必须斩杀它,哪怕只剩一丝的生机。
但白城失败了。
愤怒中的堕珈没有松开白城的右臂,它疯狂甩动头颅,白城的肌肉在不断地撕裂,他被甩得像一只开了线的玩偶。
被毁掉了脑的状况下,堕珈仍旧有着不可磨灭的顽强生命力,和如猛牛般的力量。
白城的手臂被撕开,白城被毫无保留地甩了出去,断裂的手臂流出的血泼墨般洒落在地,白城也跌落在地。
他正撞在围墙的残破处,碎裂的砖石给了他第二次伤害。
白城痛苦地蜷缩着身子。
堕珈一步步地朝他走来,没有肢体失去生机的现象存在。白城的刀虽然刺入,但没有破坏它的脑部,堕珈仍然具有控制身体的权利。
刀还反而被头骨卡住,真是可笑。白城想。
那把刀还在它的头上,白城却感觉不出滑稽了。灰暗是他眼前的世界的主色调。
白城没有反抗的力量,和条件了。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希望羽音能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啊。他想。
堕珈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
羽音和羽明奋力奔跑。羽明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她一直用力捂住腹部,虽然这个动作没有为她缓解苦楚。
她们的速度很慢,落在了人群的最后端。羽音一面跑,一面向后张望。她期待着白城能从后面赶上来,他既然能从堕珈的爪下逃脱过一次,就有可能再次逃脱。
后方一直没有白城姗姗来迟的身影,倒是响起了枪声和呐喊声。火焰的光亮隐隐约约,不知燃起了几间房屋。
“他还没追上来吗?”
“还没有。”
羽明皱起眉头,略有自责地说:“还是我动作太慢了。不然就去白城家等着你们了。……你们去了他家吗?”
“去了,放心。”羽音安慰说,“你也别太自责了,身体不舒服又不是你的错。”
羽明哑然一笑。她担心白城出了危险。她第一次见堕珈,就被那异形的状态所震慑了。那种超出现实的存在让羽明暗暗担忧。
她不敢把这种担忧说出口来,她不想给羽音增添心理压力。
她们快接近逃散的人群了,于是她们的心里放下了一丝忧愁。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响,那是瓦块动摇而擦出的清脆声响。
白城?
羽音的心里闪过了一抹喜悦,她转过头去,准备让他加速跟紧。
她却看到了站在屋顶上的恶鬼。
一头堕珈,它肥硕臃肿,拖着硕大的肚子,犹如一只巨型的蜘蛛。丑陋的笑容挂在它的脸上,利用它两眼放射出来的绿色光芒,那道在昏黑中的笑容变得清晰可见。
黏稠的血液就挂在它的嘴角,它在慵懒地咀嚼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那必定是人的血肉。
那后面有谁,会让它抓住,并且被残忍地吞食?
一道冷气吹在羽音的脸上,她的脑海中是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不愿相信。
怎么可能是白城呢?她有些自私地想,说不定是别人,后面不一定就没有其他没有逃脱的人。
不知道该称这种想法为什么了,是人类固有的自私与无情,还是对恋人的担心和祈盼呢?
如果这算是一个盼望的话,那么很遗憾这个盼望破裂了。这头堕珈手上抓着的东西验证了羽音心中那可怕的猜想,一道暗影笼罩住了羽音。
堕珈手上抓着一条手臂,那是白城的左手。淡蓝色的长袖,还有手上缠着的绷带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羽音方才发生的可怕景象是什么样子的。
羽音没有注意到白城左手断了一只手指,但她看到了他手上的绷带,白城轻描淡写的解释说那是因为划伤了。
现在那只“被划伤了的手”就被怪物握在手中。堕珈把这条手臂当做玩具似地戏耍,它仿佛早就知道了羽音和白城的关系,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给羽音的心划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羽音丧失了逃跑的动力,她也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羽明抓住羽音的衣角,示意她赶紧逃离。
“逃不走了。”羽音说,“没有希望了。”
黑夜给羽音的眼里投下了一片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