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商场职场 > 传奇总统黎元洪 > 章节目录 > 第二十一章 宋案与黎元洪
第二十一章 宋案与黎元洪
书名：传奇总统黎元洪 作者：韩仲义 更新时间：2019-07-24 09:12 字数：5660
国民党创始人宋教仁在沪突遭暗杀，证实系袁世凯所为，全国为之愤怒。黎元洪出于自身考虑，竭力为其掩饰、辩解。国民党人为拉黎抗袁，众多要员访他，但他仍不为所动。
这些日子，黎元洪的心太纠结、太紧张，他瘦了，仿佛一下老了10岁。为让大家放松，黎元洪自掏腰包，在督府摆酒设宴宴请他的心腹幕僚。
黎元洪的道德没得可说，对财色绝对一尘不染。哪个封疆大吏不是贪污索贿，富可敌国？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声色犬马？黎元洪早在海军时，其他官兵大多寻花问柳，吸毒赌搏，而他却洁身自好，颇知自律。闲下来时不是看书就是钻研技术。因此，博得好名声。当了大官，有了权力，他依然保持着良好习惯。
今天，他的心腹饶汉祥、姚永祥、吴兆麟、刘成禺、孙发绪等到场。黎元洪讲了几句开场白后，大家猜拳行令，开怀畅饮。酒过三巡，饶汉祥提出“行酒令”。选出荣誉酒监黎元洪，酒监饶汉祥。饶汉祥定下酒令是：按座次每人朗诵一句唐诗，谁朗诵的诗中有“口”“水”“酒”“酉”——与酒有关的字或意思——都要喝一杯酒。不喝酒可以唱歌、讲小笑话把人逗乐，再不行学狗叫。大家同意。
荣誉酒监先饮酒一杯作为开始，定酒令为白居易的《琵琶行》。由酒监执行行酒令，饶汉祥朗诵第一句：“浔阳江头夜送客”，大家喊，浔字、江字都是三点水，喝两杯，喝两杯！饶汉祥没法，喝了两小杯。诗到第9句，又轮到饶汉祥：“寻声暗问弹者谁”，问字有口，自然又得喝一杯。但饶汉祥轮到第17句“弦弦掩抑声声思”时大家无话好说，只好放过去。
这时，黎元洪慢条斯理地说：“不对吧，怕是该罚8杯吧？”
大家愣了，不解地瞅着黎元洪。他说：“思字上头是个‘田’，田字几个口啊？4个，得喝4杯吧。”
大家哄堂大笑。人们起哄：“喝4杯，喝4杯！”
“哈哈，你想整我们，想不到把自己整了。”
饶汉祥说：“您老人家别太得意，其实您是自食其果……”
黎元洪问：“何以见得？”
他说：“轮到您是第23句：‘大弦嘈嘈如急雨’。那个‘嘈’字是7个口，二七一十四，您老人家得喝14杯，怕是把一年的酒都喝光了。”
大家哄然大笑。都说，饶汉祥啊，你小子真嘠咕，长了毛儿比猴儿还精！
大家正在尽兴，机要秘书小宋拿着报纸走进来，在黎元洪耳畔悄悄说：“农林总长宋教仁被刺杀身亡……”小宋把报纸递给黎元洪，他瞭了两眼说：“诸位，大家接着喝，不醉不休！”小声说：“瑟僧，你来。”
他跟饶汉祥来到办公室，展开《民权报》，见第一版重要位置大字标题刊登着“宋教仁遇刺身亡”：“1913年3月20日，农林总长宋教仁在上海车站准备乘车北上时，埋伏在车站内的杀手击中宋教仁，急送医院抢救，不幸于22日凌晨抢救无效身亡……”
宋教仁被刺案迅速传遍中国，震惊朝野。宋教仁是国民党元老。国民党义愤填膺，其他党派也对这种卑劣行为不齿，纷纷要求缉获元凶，付之重典，追出后台主使。袁世凯大总统发表谈话表示：“前农林总长宋教仁，奔走国事，缔造共和，厥功甚伟。迨统一政府成立，赞襄国务，尤能通知大体，擘画勤劳。方期大展宏猷，何意遽闻惨变。凡我国民，同深怆恻。”命令江苏省都督程德全“迅缉凶犯，穷究主名，务得确情，按法严办，以维国纪而慰忠魂”。
饶汉祥说：“这恐怕又是那位袁大人捣的鬼吧？”
黎元洪说：“除去他还能有谁？”
“这么精明的人也犯这种低级错误。”
“赵秉钧不是好鸟儿，国人都叫他赵屠夫，杀人无数。据说一次几个人喝酒，他让狱卒拿犯人登记簿，让几个人闭着眼点，点上谁杀谁。一口气杀死十几个革命党。”
“他们这么折腾，但愿不会殃及我们。”
“这很难说呀！”
时隔两日，饶汉祥拿来报纸：“大哥，宋案破了，果然是袁世凯干的！”
《民权报》头版头条刊出：刺宋凶手武士英、应桂馨被缉获，在对应宅捜查中，查获应桂馨与赵秉钧、洪述祖的多封来往函电。函电内容表明，宋案的主谋就是袁世凯和他的心腹——国务总理赵秉钧……
黎元洪忧心忡忡地说：“这又是一个大麻烦，定会引起一场全国政潮，千万别把我们卷进去呀！”
袁世凯为什么要杀宋教仁？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对他形成威胁。
宋教仁，字钝初，号渔父，湖南桃园人。早在1903年11月4日，他与黄兴成立湖南第一革命团体——兴华会。1905年参加同盟会筹组工作，成为同盟会重要领导人之一。1912年1月南京临时政府成立，他被任命为法制局长，后在唐绍仪内阁中担任农林局长。当年6月，唐绍仪因不堪袁世凯的压制与专制愤而辞职，宋教仁与几位同盟会阁员也联袂辞职。此后，在宋教仁主持下，1912年8月，同盟会联合几个小党，合组国民党，宋教仁当选为理事，成为国民党实际主持人、领导者。
宋教仁是资产阶级民主政治家，他热切希望在中国建立真正的民主制度。他希望国民党成为第一大党，组成一个政党内阁，架空袁世凯，夺回资产阶级革命党人失去的权力。他远赴南方各省发表演说，争取民众，为国民党拉票。毫不客气地斥责袁世凯政权的倒行逆施。由于他的辛勤努力，1912年年底、1913年年初国会选举中，国民党取得最大胜利，取得参、众两院多数席位。他甚至设计出在正式选举总统时“拥黎代袁”计划。
就这样，宋教仁的活动触及了袁世凯的软肋。开始，袁世凯想以巨金、国务总理头衔收买他，但宋教仁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于是，袁世凯授意赵秉钧、洪述祖杀他。他们花重金买通上海帮会头子应桂馨，实行了暗杀计划……
宋案发生第3日，国内各报纸公布出详细的杀宋证据，引起国人、尤其国民党人极大愤恨。报纸愤怒地指出：“夫袁、赵之杀宋也，志不仅在于杀宋也，所以去平民政治与政党内阁之主张者，藉以放胆厉行专制，为变更国体之张本也。”
国民党激进派大声激呼：“民贼一日不去，大局一日不宁。”《民权报》评论号召：“为保全民国战，为发挥民权战，为锄除奸人战，为征伐叛逆战。”
宋案发生后，国民党与袁世凯的关系迅速恶化。孙中山从国外匆匆回上海，主张先发制人，武装倒袁。黄兴同意兵戎相见。袁世凯也下定武力剿灭革命势力的决心。为发动内战，筹措经费，袁世凯不顾条件苛刻，国人反对，执意向帝国主义借款。他的倒行逆施，更加激起国人的义愤。
宋案发生后，武汉各界在汉口一剧场隆重召开3000多人的追悼会，与会者臂带黑纱，庄重肃穆，场上悬挂挽联多达千余幅。除沉痛悼念宋教仁外，还痛斥刽子手袁世凯的罪行。党人在会上发表演说，主张通电全国，一致声讨袁世凯。有人提出罢工、罢市、罢教、抗捐、抗粮，与北京政府断绝关系……
宋教仁遇刺，黎元洪事前不知情，事后立刻想到是袁世凯作恶，他也颇感震惊。但是，既然已经上了他的贼船，一是帮他把“戏”唱好，二是撇清自己责任。他也学着袁世凯的贼喊捉贼，在第一时间向全国发了一则通电：
顷闻宋君遁初在沪宁车站遇刺逝世，惊骇无既。宋君奔走革命，寒暑十更，卒能号召人心，推翻帝制。当南北统一之始，捖搏猜涣，缔造艰难，国人视为干城，总统倚为指臂。综其生平事略，昭揭日星。此等元勋，何负于中华民国而惨报若此！元洪向同患难，远接讣音，既深亡国之忧，尤报失群之痛。五中惨裂，悲愤填膺。尚望各都督、民政长严拿正犯，务得主名，雪不平之鸣，弭无穷之患。患者邦人昆弟，犹有宁期。电短泪长，伫俟明教。
袁世凯、赵秉钧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想不到这么快破案，这么快公布证据。黎元洪也没有想到。但事已至此，就要“同舟共济”。事发之后，他赶紧帮袁世凯“灭火”：他在给各省都督、民政长的电报中指出：“勿狃于成见，掉以轻心，以镇定息浮言，以公平安大局。”主张宋案“尤应法庭评求真状，昭示国民”。
对这份“熄火”电文，袁世凯很感激，特别对“以镇定息浮言，以公平安大局”一句，视为“金玉之言”。
得到袁世凯的赏识，黎元洪更起劲地为袁世凯帮腔，以“公正无私”的面目，对宋案、对善后借款屡发通电。指斥国民党对宋案的揭露和对袁世凯的声讨，是“破坏大局”，他在刺宋证据由江苏都督程德全公布一事上大做文章，说什么“公布证据不出于法庭而出于军府……动辄任意通电，柬人政治，动摇邦基。”与此同时，他还不忘为袁世凯涂脂抹粉，“项城为有识之英雄，决不逆潮流而犯名义。” 要国民党“各守秩序，静候法庭、议院之解决，从免举国纷扰”。
其次，歪曲宋案真相。他诬称宋案证据由程都督宣布，“果否政府交使，抑系应、洪揣测邀功，招摇诈款，均不可知。狡黠者流，希图功利，动或假一、二大人为之标识”，简直是颠倒黑白！
其三，为袁世凯举借外债张目。袁世凯借外债的主要目的是为打内战，但黎元洪对他非法借款充作军费、镇压革命企图之实不置一词，却刻意渲染财政窘迫，“今日舍借款无救急之方”，而且将借款之责无端推给议会，称“即使条约迁就，损失滋多，亦当责议院以丧权，不能罪政府以违法”。真是拿着不是当理说。前不久，他对南京临时政府借外债的攻诘可是毫不留情的！
尽管黎元洪竭力为袁世凯“拉偏架”，但不少国民党人还是对他抱有幻想。他们认为黎元洪毕竟不属于北洋体系，没有袁世凯那么坏，而且有过与党人合作的历史；他掌握着四个师，加上公安部队，达六七万人，确实举足轻重。如果他能与国民党合作，即使做不成朋友，只要不做敌人也好。这对牵制袁世凯有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国民党的一些要人开始做黎元洪的工作，希望抓住他。
5月初的一天，下人忽然报告：一位叫章炳麟（太炎）的先生求见副总统。黎元洪一愣，心想：这可是重量级人物，他来干什么，是不是……说了声“快叫汉祥过来”，起身向门外走去。在二门外见到章炳麟。两人加快脚步，四手相握。黎元洪说：“哎呀，太炎兄，你是稀客，早些通知我，好去车站接你呀！”
章炳麟说：“冒昧造访，多有不恭，我还敢劳烦仁兄吗？”
“也好、也好，我这两扇小门永远为太炎兄敞开着，想进就进。”
“哈哈，过谦了，你这可不是小门儿，也不是谁想进就进的。”
二人手牵手进了客厅。饶汉祥来了，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也算老相识了。差弁献茶敬烟，恭身而退。章太炎说明来意。
章炳麟（1869—1936），原名学乘，字枚叔，以纪念汉代辞赋家枚乘，后来易名炳麟。因反清意识浓厚，慕顾炎武的为人行事改号太炎，世人称为“太炎先生”。浙江余杭人，清末民初的思想家、史学家、民族主义革命者。在文学、历史学、语言学等方面均有成就。宣扬革命的诗文，影响很大。所著《新方言》《文始》《小学答问》，上探语源，下明流变，颇多创获。
武昌起义后，章太炎曾支持袁世凯，反对孙中山和南京临时政府，但通过宋案，他终于看清袁世凯的狼子野心，愤而辞去由袁世凯任命的东三省筹边使职务回到上海，重新与孙中山、黄兴合作反袁。他与黎元洪交情颇深，来武昌就是为了策动黎元洪正式竞选总统，与袁世凯抗衡。
章太炎口快心直，开门见山地说：“兄弟目光短浅，曾对袁世凯寄以厚望。武昌起义成功后，诚心实意拥戴袁氏，心想可以放马南山了，提出过‘革命军起，革命党消’的主张。通过一件件事，尤其这次宋案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袁世凯是个毫无信义、奸诈狡猾、不值得信任的人！把国家交给这样一个人，我们不放心，国人不放心哪！我们的主张是：你来竞选正式大总统，我党、我派力保你一举成功！”
早在章太炎来鄂之前，黎元洪就洞悉到国民党的意向，章太炎一来鄂，黎元洪就想到他的来意，所以，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他对国民党的用意有过反复权衡：他知道袁世凯不是善辈，早在张（振武）案、宋案中就领教过他的老辣与凶残，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黎元洪还知道，袁世凯除掉宋教仁的原因，是宋教仁要推举自己为总统，触到袁世凯最忌惮的那根弦。现在国民党人又这样明目张胆地活动，黎元洪害怕自己会成为“宋教仁第二”。而且，袁世凯已经在怀疑他了！此前的5月12日，袁世凯的亲信、军事顾问哈汉章来过武昌，名为了解江西、安徽两个由国民党人任都督的动向，但主要任务是监视黎元洪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不小心谨慎。他严令警务处长姚永祥，严密封锁章太炎来鄂消息，防止“隔墙有耳”，谈判期间一律不见客人……
听完章太炎一席话，黎元洪颇受震动。国民党及反袁党派在两院之中占多数，有很好的民意基础，如能与他们联合定能一举夺魁。一时间他动了心。但他转而一想：不能，绝对不能！国民党民意再好，但他们没有过硬的武装，各省又各怀异心，形不成一个铁拳头。袁世凯掌握着全国最多军队，最好武装，真的打起来，我和国民党都不是他的对手，无异于自取灭亡……
黎元洪笑道：“哈哈，太炎兄，你太抬举我了，沉机默运我不如袁项城；明测事机，襟怀恬旷，我不如孙中山；坚苦卓绝，一意孤行我不如黄善化（黄兴）。如有人举元洪为总统，在元洪为损友，在民国为罪人！”
章太炎披肝沥胆地说：“宋卿兄啊，你太书生气啦！我知道你的心思，是害怕袁世凯的淫威祸及自身，可你不想一想，我们革命为什么？不就是想把国家交给可靠人手里吗？通观袁氏的所作所为，宋卿兄，你放心吗？”
黎元洪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是他依然心有余悸。他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袁项城是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是，民国初创，百废待兴，急需一个强权人物支撑乱局。袁项城雄才大略，富有政治经验，我相信项城的能力和魄力，正式总统非他莫属！我不是客气。”
“唉，宋卿兄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张振武案中他害的你还不够苦吗？你怎么还对他抱有幻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教训你还不记取吗？你虽然百般讨好他，他对你并不放心，收拾完国民党，怕下一个就是你了。”
“太炎兄说一千道一万，这个总统我是不能当的。我宁愿解甲归田，长辞都市，担筇携屣，徜徉湖山，不再与闻人间事！”
章太炎急了，声音提高八度：“迂腐！糊涂！都说你宅心仁厚、忧国忧民，可你眼看着奸人误国而助纣为虐！我常说袁世凯的为人似袁本初（袁绍），想不到你更像刘表！”
三国中的刘表好谋无断，犹豫不决。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对峙中，有谋士劝他趁其疲惫而起兵，否则，两方都将怨气煞在你身上，再想中立都难了……
黎元洪不紧不慢地说：“太炎兄，我正是为了忧国忧民，从国家民族利益着想啊，如果我竞选总统，会因此而刀兵相向，生灵涂炭，我会成为历史罪人的！”
章太炎见黎油盐不进，倔生生地走了。
国民党仍不死心，李经羲、章士钊、岑春煊等相继来到武昌，以调停为名，做黎元洪的工作，力劝他以国家、民族为重，出面竞选总统。软硬兼施，好话说尽，都未能说动黎元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