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商场职场 > 传奇总统黎元洪 > 章节目录 > 第二十四章 拒“皇封”
第二十四章 拒“皇封”
书名：传奇总统黎元洪 作者：韩仲义 更新时间：2019-07-24 09:12 字数：5928
黎元洪被囚瀛台，毫无尊严地活着。而袁世凯并没有放过他，还不时拉出他来为其壮声色。袁世凯帝制自为，封黎元洪“武义亲王”，他能接受吗？
袁世凯是一个“政治奸商”，亏本买卖他不做。对他来说，黎元洪不仅仅是供他赏玩的“笼中物”，他更看重黎元洪在国人中的人脉、“首义元勋”的招牌，还能迷惑不少人，还有利用价值,不时拉出他来为自己壮声色。
1913 年11月15日国会被迫停会，20天后，袁世凯下令成立所谓的“政治会议”。名义上是咨询机关，实际上是替代国会、改造约法的御用工具，给自己披上一件重民意、重法律的“合法”外衣。政治会议任命李鸿章之子、前云贵总督李经羲为议长，前南北议和代表、跟黎元洪颇有渊源的张国淦为副议长。“文胆”饶汉祥也成了袁世凯亲点的八名委员之一。这种安排是有意拉拢黎元洪，让他再效力。
12月15日，政治会议正式开幕，全体成员先去总统府听袁世凯训辞，后在团城举行仪式。李经羲致辞，字里行间以“扶植强有力的政府为旨归”，说白了是为袁世凯的独裁政治开路。
虽然有了御用的政治会议，但还不能直截了当解散国会，他还要搞点“民意”。这时袁世凯用上黎元洪。12月22日，一份由黎元洪领衔、19省都督列名的通电出炉了。电文洋洋洒洒千余言，登的大报小报都是。先骂一通国会议员“争权利，徇党见，置国家存亡、人民死活于不顾，立法毫无进展”，继而要求袁大总统“以报国为己任，毅然刚断，将议员资格一律取消”。“万不可拘文牵义，以各国长治久安为成式，施诸水深火热之中华。”劝袁世凯“以时势造法律，不以法律造时势”。黎元洪等打着“民意”的旗号，意思是你袁世凯可以把约法扔一边，按个人意志办事。
这份电稿是黎元洪既不预知，也不情愿，是袁世凯派人以他之名写的。
这对以黎元洪为首的19省都督联名通电帮了袁世凯的大忙，1914年1月10日，他以“政治会议决议”为依据，公然下令解散国会，议员以每人发给400元为标准饬令回籍。3月18日，袁世凯一手炮制的约法会议开张，很快就按照袁世凯的意志炮制出一部10章68条的《中华民国约法》，5月1日正式公布，同时废止孙中山起草的《临时约法》。这部所谓《中华民国约法》，纯粹是集大权于袁世凯一身的独裁法。就这样他还不死心，又于1914年年底，指示约法会议，造出一个《大总统选举法》，袁世凯不仅成了终身总统，而且可以传及子孙。
之后，袁世凯的狼子野心愈加暴露无疑：开始大搞复辟帝制活动！
按照他的规划，首先改造官制，也就是改造政治：取消国务院，代之以政事堂，此堂设在总统府，成为总统的办事机关；国务总理成了国务卿。首任国务卿是他几十年的“铁哥儿们”徐世昌。这位相国大人一上任，连装束都变了：换上大清袍服，戴上顶戴花翎，以大清太傅身份，参加逊清皇帝的节宴，向废帝溥仪行三拜九叩大礼。文官改成卿、大夫、士三级九等，各省都督改成将军，民政长改巡阅使，道尹、知县、监、丞、郎——那些古代官阶名称都复活了。代行立法权的参政院，70名参政全部由袁世凯指定，都是一些封建余孽、进步党人、反动政客。黎元洪被任命参政院长。
其次，是思想文化复古。学校、官场全面恢复帝制时代的祀孔、祭天大典。9月，袁亲率文武百官在天坛上演一出“祭天”闹剧。服装、道具、仪式，完全与封建帝王无二。
袁世凯这么一折腾，搞得刚刚成立两年的所谓民国光怪陆离，丑态百出，沉渣泛起。各级民意机关被解散，传递指令改用令箭，求见上司先呈递手本、履历，已明令禁止的“老爷”“大人”称呼又大兴其道，前清官员出巡时的绿呢大轿、金鼓牌伞、方车仪仗等不绝于途，大街上后脑拖着长辫子、不伦不类的男人又多起来……
对袁世凯的复古之举，一些昏聩无知的前清遗老遗少，以为意在恢复大清，过去对袁世凯恨之入骨，现在赞赏有加：说他“才堪应变，忍辱负重，以报故君，是伊尹、周公再世”。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袁世凯不是什么伊尹、周公，而是奸雄曹操 ，他在搞帝制自为，自己想做皇帝！
于是，一群无耻的文人、不德官僚政客，争先恐后推波助澜，抢尽拥袁的风头。他们迎合袁世凯的口味，成立“筹安会”“全国请愿联合会”组织，前者，打着“帝制与共和哪个更适合中国”的学术讨论；后者，则付诸行动，发动变更国体的请愿，为复辟帝制做舆论、行动准备。不久，参政院做出召开国民代表大会、决定国体的决议，近而公布《国民代表大会组织法》。接着，各省怪象迭出，不一而足：选代表、国体投票、发表劝进电、劝进文，闹得风生水起。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见时机成熟，正式接受国人“拥戴”，接受百官朝贺，大加封赏。他下令将1916年定为“中华帝国洪宪元年”，准备于是年元旦正式登基。
德以服人，才以成事，智以统国。这个“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智，涵盖面应该很广：可以是策略、手段、手腕、计谋，甚至是阴谋。黎元洪不具备这种“全方位”的能力。他不是坏人，但也说不上是好人，他做了许多违心的错事。
他明知袁世凯奸诈，在利用自己。或慑于他的凶残，或慑于他的强悍，黎元洪不惜委曲求全，仰人鼻息，毫无尊严地活着。尤其在助袁复辟的闹剧中，他心里一直十分纠结、消极，但却没有宁可“毁家灭身，拼死抗争”的胆量。他所做的只是不问政事，辞退本兼各职，不再做袁世凯的点缀。这种抗争只能说明他软弱、柔暗、怯懦，毫无意义。1915年12月12日，他以参政院长的身份发表演讲，表示参政院要“行使立法职权，代表人民，严守共和真缔”；但同时又对祸国殃民的袁氏政府“要尽力辅助，使其成为有力的政府”。意思是只要你袁世凯维持共和门面，我就继续表示支持。
当黎元洪发现袁世凯越走越远，连共和招牌都不要，一心想要做皇帝的时候，他不再出席参政院会议，决意辞去一切职务，回湖北老家颐养天年。袁世凯既不能“放虎归山”，又想拿他做“点缀”，当然不答应。黎元洪知道离京无望，又以瀛台太冷，不利于夫人养病为由，要求搬出瀛台，另择住处。这次，袁世凯没有犹豫就批准了。黎元洪自然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因为袁世凯一旦当了皇帝，瀛台便成皇宫内院，住着一个民国元勋实在不伦不类。于是，袁世凯花了10万元，在北京东城区东厂胡同给他买了一处豪宅赠给他。黎元洪很快搬进新家，以“闭门养病”谢绝宾客，对政事国事不致一词。
这时，袁世凯帝制自为立的工作已经就绪，他一手导演的国体投票已经结束，国体变更已成定局，便批准他辞去所有职务，不再拿职务工资。袁世凯下令撤销黎元洪卫兵连、办事处。因为袁世凯搞帝制，进步党领袖梁启超等也跟他决裂，同时，国内反袁之声、之行四起。袁世凯虽然满足黎元洪的一切要求，但对他的监视并未停止，黎元洪一直过着风声鹤唳，提心吊胆的生活，害怕他的“亲家”对他下黑手。
这天，孙武来看黎元洪，刚走进东厂胡同就发现有两个特务盯梢。他略施小计，左拐右绕出现在小特务身后，用手枪顶着特务的脑袋说：“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孙武，是武昌起义被炸伤的孙武！老子出生入死成全了你们，你们反来盯老子梢儿，信不信我崩了你？”。
特务说：“不敢不敢，大爷是英雄、国家功臣，小的佩服，佩服！”
另一个说：“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孙武说：“走吧，以后做事用点脑子。”
特务点头哈腰而去。孙武到黎府又生了一肚子气，看门的人让他登记，他说：“登啥子记？”
看门的人知道他是孙武，小声说：“上头要查的，没办法。小的给大人写个别名吧。”
孙武夺过门卫手中笔，浓笔酣墨写上——孙武，便把笔一扔走进去。
黎元洪一见，竟与孙武相拥而泣。他跟孙武说：“兄弟，你不该来呀！这是是非之地，我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不管他是成是败，都不会放过我！”
孙武说：“他不敢，孰轻孰重他掂量得出来，平白无故杀害一个开国元勋，他没这个胆量！”
“轰轰烈烈的一场革命就这样完了？无数志士仁人的血白流了？烧心哪！”
“他众叛亲离，人心丧尽，全国已布满干柴烈火，他不会得逞的！”
接着，孙介绍了几省军人、团体的反袁动向。
“唉，我这里消息闭塞，已经没有多少人能来、敢来了。前天，我的秘书、留日生刘钟秀，借与日本使馆熟络的关系，有时去日使馆打听一些消息，回来告诉我。不多久，就被特务盯了梢。一次，他去饭店接头，日本朋友给他一张纸条，特务突然闯进来，幸亏他机灵，把纸条吃下去免于劫难。以后，再无法出门了。”
1915年12月15日，袁世凯发布接受皇位以来第一道政令：册封黎元洪为“武义亲王”——取武昌起义之意。他知道黎元洪对他做皇帝不赞成、不支持，一直在闹别扭，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出于政治需要，充分显示他的老谋深算：黎元洪是国内外公认的“民国元勋”，有较高的威信，他需要有民国功臣做陪衬，以表示他的帝国是从民国转化而来，这样便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他在册封令中说：
光复华夏，肇始武昌，造溯缔结之基，实赖山林之启。所有辛亥首义立功人员，勋业伟大，及今弥彰。凡夙昔酬庸之典，允宜加隆。上将黎元洪建节上游，号召东南，拱卫中央，艰苦卓绝，力保大局，百折不回。癸丑赣宁之役，督师防剿，厥功尤伟。照约法第二十七条，特沛荣施，以昭勋烈。黎元洪着册封武义亲王，带砺山河，与同休戚，槃名茂典，王其敬承。
这一纸政令写得耐人寻味：其中对武昌起义充分肯定，是为了“讨好”国人；只说黎元洪为“上将军”，而不提其他职务，是想将国家（副总统）职务轻易抹去；肯定建立民国人员的功劳，是表示他的帝制是与民国一脉相承的；他提黎元洪在赣宁之役中 “厥功尤伟”，表示他不会兔死狗烹，还警告黎元洪你是我的人，休想轻易抽身……
在册封之前，已有消息传到黎元洪的耳中。他召集张国淦、饶汉祥、夏寿康、瞿瀛、黎澍、邓玉麟、高尚志、孙武、石川、张伯烈、蔡汉卿、唐克明等亲信开会研究对策。他们有正、副秘书长、秘书、议员、将军、民政院长。都是多年追随黎元洪、有职无权的一些人。
张国淦说：“副总统是民国副总统，断无接受一个‘亲王’之理。再说，民国改帝制，既不合理又不合法。接受他的册封，等于承认他的合法性，万万不能接受！”
饶汉祥说：“我承认他荒谬绝伦，但他重权在握，副总统的生杀予夺握在他手，为了生存不妨韬光养晦，先保住性命，再从长计议。”
孙发绪说：“瑟僧所言不无道理，还是稳妥点好啊。”
饶、孙二人都接受过袁世凯的巨贿，帮袁拒孙、讨好袁氏，他们都起过一定作用，所以，他们主张接受册封。
瞿瀛激动地说：“你们这是谬论，我坚决不同意！是人格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接受了册封，等于上了他的贼船，成为千古罪人！难道我们出生入死去成就一个野心家吗？”
饶汉祥含泪说：“我的哥哥，这些事我何尝不知，可他是个杀人魔王，什么事干不出来？我担心副总统的安危呀！”
张国淦说：“这点你们尽可放心，他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一位副总统、开国元勋。他借重的是副总统的神威，是为他撑门面，不是要副总统性命。”
蔡汉卿抽刀砍在桌角上，大声说：“谁再劝进先吃我一刀！难道你们要致副总统于死地吗！”
几个人意见相左，激烈地争论起来。黎元洪大声说：“别争了，我主意已定：宁要气节，不惜性命，决不接受他的狗屁册封！”
15日这天7点多钟，东到隆福寺，西至皇城根，南达东安市场、北达安定门大街，人山人海，道路为之拥塞。以新任国务卿陆征祥为首、在京简任官（官类名，属文官二等。各部次长、司长，部分省厅长等）以上官员，奉袁世凯之命手捧册封令、亲王朝服、朝冠来到东厂胡同黎府致贺。黎元洪不得已出来接见。一见王爷，文武官员跪倒一片，高声向王爷道贺。按宫中成例，黎元洪应行跪拜大礼，口呼万岁。他既没有跪，也没有接封赐。陆征祥大声宣读册封令。
黎元洪满脸庄肃地答道：“大总统的美意元洪心领了，但元洪断不敢领受，我如厚着脸皮接受册封，我将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更对不起千千万万为建立共和国捐躯的烈士！诸位请回吧。”
说罢，扭头回到内室，关上房门。陆征祥等灰溜溜地离开。
陆征祥走后，黎元洪发表一份声明：
武昌起义，全国风从，志士露骨，兆民涂脑，尽天下命，缔造共和。元洪一人受此王位，内无以对先烈，上无以誓神明。愿为编泯，终此余生。
在袁世凯眼中，黎元洪只是一枚可供利用的棋子，需要时奉若神明，不用时弃如敝屣。黎元洪对他一向唯命是从，从来不敢违拗。袁世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敢如此大胆，敢在最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袁世凯气得暴跳如雷，决心致其死地而后快。但冷静之后，他想，这不是置气的时候，他还需要黎元洪给自己捧场。袁世凯知道饶汉祥、孙发绪是主张“受封”的一派，于是，把他二人召到密室，拿出12根大人参给他们，向他们询问如何能让黎元洪就范。他们共同提出让清朝旧臣江朝宗出马，黎元洪会受封的。于是，在12月19日，袁世凯命步军统领江朝宗再去东厂胡同宣封。
江朝宗，安徽旌德人。当过淮军，曾随刘铭传赴台抗法。善用溜虚拍马混到海军管带。因贪污受贿而入狱。回大陆后加入绿营军，用骗婚手段入赘参将岳父门下。卖身投靠袁世凯后越发春风得意，一跃成为北京步兵统领、袁世凯“登基大典筹备处”成员。抗日战争一爆发，他就当了汉奸，这是后话。
江朝宗奉诏前往东厂胡同，当堂三跪九叩，长跪不起，双手捧诏大呼：请王爷受封！元洪深居不出，江朝宗跪地，一再呼叫请王爷受封。就这样对抗多时，黎元洪大怒，由内室疾步而出，戟手勒袖，指着江朝宗大骂：“江朝宗，你要是个爷们儿，就给我滚出去！你好大一把年纪，还要不要脸？快快滚出去！”
朝宗仍然挺身直跪，双手捧诏，大呼：“奴才是不是爷们儿无关紧要，皇命难违，不得不如此。王爷可怜奴才，您老人家就接受吧。求王爷开恩啦！”说着大哭不止，连连叩头。
黎元洪怒呼左右：“快把江朝宗给我拖出去，否则你们也别想进门！”
左右哪敢怠慢，于是一齐上来，拉的拉，推的推，劝的劝、一拥将江朝宗推出东厂胡同堂门。
屡屡碰壁的袁世凯仍不死心。一面继续派说客去劝说，一面以“亲王”礼仪相待，想既成事实。政事堂给他发公文，公文封套上书有“武义亲王开拆”字样，黎元洪不拆不看，一律命人退回。一计不成，袁世凯又想以“亲情”打动他，于是，遣次子袁克文，将一块镌刻“武义亲王”金匾送到黎府，称“谨遵父命给大叔道喜”。黎元洪顾忌人情，不能对孩子发火，只好强作笑颜劝袁克文拿回去，好言悦色地说：“孩子，我不是亲王，我也不做亲王，别陷我于不义呀！”袁克文不听，放下就走，黎元洪命人倒立于棚厦下不理不睬。逢年过节，都有贴有“赏武义亲王”大红帖的重礼送入黎府，均被他退回。这之后，黎府一改门庭冷落的现状，前来游说者络绎不绝，多以“王爷”相称。内史监阮忠枢、公府顾问舒清阿、交通系首领梁士诒等头面人物前来劝说。表示袁世凯还要给黎元洪追封副元帅、辅国大将军封号。黎元洪被逼急了，手指大厅一柱大声说：“你们谁再逼我，我就撞死在这里！”
貌似“柔暗”的黎元洪，在大事上其实并不糊涂。他的这一举动赢得人心，赢得称赞，也赢得历史赞誉。为他后来赢得大总统尊荣打下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