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翔慢慢地恢复知觉,微微睁开眼睛。这是一间“神秘”的小屋,阴暗潮湿,墙壁和地面铺着厚厚的橡胶,有一道漆黑的铁门,对面墙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略微透进一缕阳光和空气。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发现硬邦邦的东西还在,这才放下心来,暗暗庆幸道:“谢天谢地,残本古籍还在,估计这些老外没看上这破破烂烂的古书,他们要干什么?”
孟翔正在满腹狐疑四处观看的时候,房间的喇叭响了,传来一个男子严肃的声音:“欢迎你来到ADX家院,这是联邦监狱中的‘超高度安全级别’(Supermax) 的地方,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有高达3.66米的铁丝网围栏,有激光防护、压力垫以及攻击犬等。自1994年投入使用至今,从未有一个罪犯成功越狱。孟先生,祝你在这里生活愉快,晚安。”
ADX监狱,他听说过,有“恐怖牧师”之称的埃及穆斯林牧师阿布·哈姆扎(Abu Hamza)此前在纽约法庭被判定11项恐怖主义指控,被判终身监禁。自2012年被引渡至美后,他一直被关押在这个世界上最戒备森严的监狱里。这是美军在科罗拉多州境内落基山脚下的荒漠里,设置的全美戒备最森严、管理最严格、设备最先进的专门用于关押最危险男性囚犯的ADX佛罗伦萨监狱。
从得知被关在ADX监狱起,孟翔就感到十分愤慨。他恼怒的是怎么能把他与这些极端危险人物关在一起,他与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是截然相反的。
ADX监狱显得非常神秘和恐怖。作为一个“囚犯”,孟翔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也不知道法庭会如何宣判。囚犯每天23小时待在7.8平方米的牢房中,床、桌子以及凳子都被固定住,里面有淋浴和卫生间。黑白电视可提供各类宗教服务,广播有50个频道。每个囚犯可获得《今日美国报》,当然许多文章被剪掉了。
狱中牢房分为不同等级,分布在不同的区域,其中关押在H单元的囚犯,除了按照事先批准的名单与家人、朋友和律师见面外,与外界没有任何其他联系。他们不准集体活动,彼此间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通过厕所或者水槽的水管大声喊话。D单元则被称为“爆炸案犯区”,如果囚犯不守规矩,他们就可能被关入Z单元。在这里,没有电视可看。在这所极限管理监狱里,还有一处堪称“超极限管理”的特别区域,即所谓的“13区”。这里的犯人没有机会接触任何人,包括狱警在内。ADX监狱典狱长罗伯特·胡德(Robert Hood)说:“我不知道地狱是什么,但我确实知道,对于一个自由人而言,这所监狱和地狱非常相像。”
清晨,B区的囚犯们正等待走出牢房,开始做早间操和放风。囚犯们陆续走出牢房,逐一接受狱警搜身检查,然后步入操场,呼吸新鲜空气。孟翔也随着队伍走入操场。起初,他以为这个过程是随意的。渐渐地,他开始发现:队伍中第一个拉美裔特征的犯人进入操场后,径直走向约30米外的一张水泥台,坐下来,似乎在等待;第二个是一个黑人囚犯,他走到健身区,紧盯着场外;一个白人囚犯则选择了靠近篮球场的第三个地点……
孟翔弄不清楚这里的规矩和势力范围,他笨拙的动作在这里显得特别不一样。他慢慢地走到健身区想锻炼一下疲软的身体,突然几个强壮的黑人囚犯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他的去处,他急忙掉头。他想白人或许能礼貌一点,走向了篮球场,令他意外的是,两个白人囚犯同样像凶神恶煞一样把他赶了出来。
无奈的他只能在操场边缘地带徘徊。
正在他万分沮丧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白人囚犯主动过来和他搭上了腔。
“哪儿来的?”
“中国。”孟翔仔细看了一下他,回答道。原来他左边失去了一只眼睛。
“噢,中国,伟大的地方。”
“看你不像是暴力分子,”白人囚犯疑惑地问,“犯的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孟翔耸耸肩膀,无奈地说。
“啊,这就对了,他们经常这么干,”白人囚犯恨恨地说,“这些狗杂种,异教徒。”
“你是?”
“别问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当然,我叫贝克,” 白人囚犯傲慢地说,“我可以告诉你这监狱里的规矩。”
“啊,那太好了。”
“看,这里的每个囚犯,除了你,他们的行动是有目的性的:每个人为各自的团伙及同伴标出一个集合点。”
孟翔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当集合点聚集了一定人数,比如5个人,他们会派出多名侦察员,在操场上先逛一圈。他们四处走动,看,那个黑人,就是要偷听其他团伙的谈话,摸清楚局势,然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基地汇报情况,比如谁打算揍谁,谁要倒卖什么货,等等。”白人囚犯一口气说了好多,显得扬扬得意。
“这所监狱关押的几乎全是参与谋杀、盗窃、贩毒等犯罪的重罪犯,别看操场上现在似乎风平浪静,这里此刻至少有30把刀,全藏在他们的直肠里。”
孟翔难受地皱了皱眉。
“看,那边要打架了,要动刀了。”
“哪儿?”孟翔茫然地四处张望。
一伙黑人囚犯拦住了一名路过的白人囚犯,显然把他当成了奸细。他们把他围住,那人吓得直往后退,可惜已无退路。一个黑人囚犯像变魔术般迅速从口出吐出一把刀片,一下划伤了白人囚犯的脸。白人囚犯猛地捂住脸号叫着趴在地上。一时警报声四起,黑人囚犯一哄而散,只剩白人囚犯在地上打滚,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其实,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惩罚。
一旁的白人囚犯贝克见怪不怪地说:“监狱黑帮是高度成熟的组织,有详尽的发展规划,有一套等级制度,甚至还有‘人力资源部门’,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寻找空隙、瞒天过海,让手机、刀具、香烟、毒品等违禁品流入监狱,并实施地下交易。”
孟翔又吃惊得瞪大眼睛。
贝克继续说:“监狱知道,把属于不同黑帮的囚犯混在一起,就好比让不同化学元素接触,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爆炸。因此,监狱方面将每个囚犯的登记卡都用一定的颜色加以区分,标明被关押者的身份信息。每到囚犯放风、吃饭或洗澡时间,狱警须按照卡片颜色,有计划地把属于不同黑帮、数量差不多的囚犯轮流放出牢房,避免造成某一个帮派成员独自陷入对手帮派多名成员包围的局面。”
孟翔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贝克说:“你的身份我们已了解,但这个东西你还得填一下。”说完,递给孟翔一张字条。
在美国,监狱黑帮会利用“钓鱼线”,把一份问卷送入新犯人的牢房里,了解对方的基本信息。“当新犯被带入牢房,牢门刚关上,一张拴着字条的线就可能从天而降,”贝克说,“他必须如实填写问卷上所有问题,包括因何罪入狱、判决情况、在其他监狱有没有熟人、在狱外的居住地、有什么资源可供黑帮利用,等等。”问卷完成后,再通过“钓鱼线”的方式收走,由黑帮成员审查。黑帮甚至会利用私藏的手机上网,登录“脸谱”等社交网站,核实答卷者填写的个人信息是否属实。
孟翔躺在坚硬的床板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突然,一个东西从空而降,落在他的脸上,原来是一张字条。孟翔惊讶地左右张望,除了黑漆漆的墙壁,什么也没有,他不得不惊叹“钓鱼线”的神奇。字条上写道:你想不想自由地飞翔,想不想成为百万富翁,那就轻轻地跟我来吧。看到字条的内容,孟翔不知所措,他不太明白字条说的意思。“嗡嗡”,随着轻轻的摩擦声,地砖挪开了一个大洞。孟翔惊讶地坐起来。贝克满面笑容地探出了头,微微地向右一摆,示意孟翔跟他走。孟翔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立刻起身,贝克也缩回身,让出了地方。孟翔下到洞里,里面黑漆漆的。贝克回身巧妙地把地砖严丝合缝地恢复。经过七拐八拐的转来转出,两人终于出了洞口,回头一看,监狱已在百米之外。一台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附近,贝克拽着孟翔上车,车像飞了一样呼啸而去。
车走了很远,孟翔才发现,开车的司机原来是一个女的。贝克转过身,抱歉地说:“真对不起,忘了介绍,这位是玛丽小姐,我们的雇主。”
“玛丽?雇主?”孟翔疑惑地问。玛丽看着后视镜,冲着他微微地一笑。孟翔惊呆了。
“是的,”贝克回过身也不看着他,“我们这次出来的全部费用都是玛丽小姐出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形式?”
“因为在美国有些地方也不讲民主,也因为我们需要你。”
“啊?”
玛丽终于开口了:“孟翔是我的同学,你就跟他说吧,贝克。”
“啊,事情是这样的,玛丽小姐要到珠穆朗玛峰寻找她的爷爷,她需要一位懂英语的向导,”贝克看着孟翔,“我觉得你很合适。”
“玛丽,原来真的是你,真像做梦一样,”孟翔自言自语道,“让我做向导,这怎么可能?我从来没去过,怎么做向导?”
“说你行,你就行,还要找当地的夏尔巴人。”
“啊,”孟翔沉默了,“雇我们多少钱啊?”
“你觉得自由的价值大还是钱的价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