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到了月底,虞毅夫到财务室领了工资之后,办公室都没有回,而是喜滋滋地直接跑到院办公室找任卫红。当他正准备推开虚掩的门时,门突然开了,任卫红拿着一个大信封准备外出。
“虞夫子,啥喜事,那么高兴的。”任卫红站在门口,他并没有让虞毅夫进他办公室的意思。
“干吗去呀,还没下班哩,看你这样子好像不欢迎我啊。”虞毅夫有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哪里,哪里。我又不知道你要来,我正准备去邮局给省高院寄一封机要件。”任卫红说着拍拍手中的大信封说。
“那正好呀,我也准备去邮局哩。”
“干吗去呀?”
“我们几个不是商量好了的,大家献爱心。上午憨子还打电话问了我们是准备怎么弄的。我刚领工资。”虞毅夫说。
“哦,是这件事啊,我也正准备去找你说明一下情况的,也是今天上午吧,我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我母亲住院了,我还准备找你借点钱救急哩。”任卫红说着,走出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那你要借多少?”虞毅夫没有去观察任卫红脸上的表情,而是掏出刚领的工资,拿出一张10元的钞票后,剩下的全部递给任卫红,“那你拿去给家里寄去吧,如果还差,我们几个同学再想想办法。”
任卫红推开虞毅夫递过来的钱,笑笑,说:“谢谢虞夫子的关心,上午我领了工资之后已经给家里汇去了,我母亲也只是一个小手术。如果真的需要钱,我会找院里财务室借的,或者找办公室的于主任想办法。你的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说完,他一路小跑着下了楼。那神情好像是怕虞毅夫又会将他拉住似的。
虞毅夫看着任卫红远去的背影,有一丝怅然若失之感,他不明白任卫红怎么了,是他提议并经大家商量好了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再怎么急着用钱,你就是捐一块钱也是兑现自己的诺言呀。人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呢?
吃过晚饭,虞毅夫步行到检察院,找到正在宿舍里看书的憨子。憨子见了虞毅夫,忙起身相迎,然后准备倒茶给虞毅夫,水壶却是空的,便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虞毅夫见状,笑道:“我不渴。你们肯定是早晨睡懒觉,没有打开水吧。”憨子点头说:“我们宿舍里的这帮兄弟个个懒得出奇,都没有早起的习惯,所以宿舍里总是没有开水喝。你看看,他们的床铺,起床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虞毅夫环视了一下憨子居住的房间,上下共四张床,只有一张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其他的被子全都是窝在一起的。他笑了一下:“单身汉的生活都差不多如此吧。”然后他又问了一句,“那你们口渴了怎么办?”
“渴了,就趴在水龙头下面用嘴直接接水喝啊。”憨子比画了一下他们喝水的姿势。
虞毅夫看他比画的姿势,不由笑了:“那你们就不怕拉肚子呀?”说完,虞毅夫坐到一张床上。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虞毅夫了解到憨子的一些经历。憨子的父亲在陕西西安当兵,憨子读小学时,憨子与妹妹、母亲随军了。之后,憨子就一直在西安读书,他上的是西北政法学院,他大学毕业时,父亲已是到了临近退休的年龄,父亲想退休后回到老家居住,便让憨子打前站,于是,憨子便在兰江落户了。
“怪不得你一口普通话,原来是在北方长大的呀。西安是个好地方,历史文化厚重。我们每次上学、回家时都要经过陕西,对于西安我们是多么的向往啊,但我们没有钱去西安旅游。”虞毅夫叹道。
“六朝古都啊,文化历史底蕴非常厚重,是应该去看一看,体味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我特别喜爱西安的文化氛围,我爱上诗歌也正是因为西安的原因,不过我只对当代诗歌感兴趣。”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夏晓梅。憨子问了夏晓梅的一些情况,虞毅夫有点惊讶:“憨子,你什么时候成侦探了,打听了小梅的诸多趣闻逸事。”
憨子笑道:“你不知道我办公室坐着一个海天派的‘游大侠’呀,你们的一些事情我可知道得非常翔实的了。”
虞毅夫知道憨子喜欢夏晓梅,其实,他心里何止是喜欢夏晓梅呢?其实他的那份喜爱中已深深地渗透出一种浓浓的爱意,只是他不敢也从来没有表露出来罢了。那天聚会时憨子对小梅的喜爱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而现在当憨子说到夏晓梅时,就显出一种痴呆的神情,他心里不免有一种吃醋的感觉。不过他心里又为夏晓梅感到由衷的高兴,有人喜爱夏晓梅只能表明夏晓梅的优秀。
“憨子,你心里一定非常喜爱小梅吧?”虞毅夫轻描淡写地问道。
憨子点点头,一副深情不谙世事的神态:“夏晓梅是一个极具古典气质的女人,她的这种独特气质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
虞毅夫听了,没有说话,他在思考着刚才憨子形容的关于夏晓梅的独特气质。是啊,夏晓梅身上是有一种让人过目不忘的气质,或许是因为他们经常见面的缘故吧,他倒忽视了她身上存在的那种气质。
憨子见虞毅夫没有说话,又自言自语道:“读高中时,我们班上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那是一种惊艳的美丽。不过他的美丽仅仅是漂亮,却没有文化底蕴来衬托,她的美丽与夏晓梅这种读过书的人相比,那简直是差了若干个档次。后来,我那女同学因为滥交朋友见异思迁而死于非命。”憨子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他看见处于深思之中的虞毅夫紧锁眉头,便笑了一下,问道:“小虞,你对小梅没有感觉?”
虞毅夫这才回过神来,笑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是问我对小梅的感觉?”他见憨子点点头,便摇着头,又点点头说,“要说没有感觉那是假的,小梅身上是有一种你刚才说的气质美,是一般女孩子身上并不具备的,或许因我们是多年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了吧。另外,我一直把小梅当作妹妹看的。”虞毅夫见憨子痴痴地望着他,不由笑了:“如果你真心喜爱小梅,你就大胆地去追求她呀。”
憨子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然后才说:“不能凭一己之感去要求别人,欲速则不达。我对她的喜爱仅仅是我的感受,她的感受呢?我不知道。你也没有必要告诉她我对她的感受,我对游伟也没有说过。我不愿意张扬这种情感。这可用陶渊明老先生的一句话来进行总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那你为什么单单告诉我?”虞毅夫看着憨子,用手把眼镜往上推了推,笑着问道。
“怎么说呢,我第一眼看见小梅,我的直觉就告诉我,这就是我今生要追求的人。同样,我第一眼见到你虞夫子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虞毅夫是一个非常值得依赖,非常值得结交的君子。”
“难得有人给我这么高的评价。”虞毅夫笑道,“我可真的领受不起哟。”
“不,你的儒雅,你的办事作风已经彰显了你今后的走向,你的仁爱之心已经浸入你的骨髓。我说得对不对?虞夫子。”
虞毅夫摇了摇头:“这或许与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有关吧。我出生于一个大山区的乡村,而我父亲、外祖父他们都是受过传统教育的人,我的人生第一课就是背诵《三字经》《论语》和唐诗宋词。特别是我外祖父对我的教育可以用苛刻来形容,如果某一天我没有将《论语》中的某一篇章熟知,他要么打我的屁股,要么不让我吃饭。呵呵,我还真得感谢我的外祖父,他让我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特别是告诉我怎样做人,他对我的教育我将终生受益。”虞毅夫回忆他的外祖父时,两眼都在放着光,可见其对外祖父的敬佩之情。
憨子问了虞毅夫的年龄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大我一个月,我叫你一声虞哥吧。”
“惭愧惭愧,我是徒有大哥之虚名啊,却从来没有给兄弟们带来什么好处哦。你看,你憨子比我还小一个月,却比我早一年参加工作。”虞毅夫握着憨子的手说。
憨子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同样,大哥也不问出处。”
虞毅夫也笑了。他说,他读小学时害了一场大病,如果不是外公的偏方救治,他早就与这个世界拜拜了。病好后,他休学一年。
憨子笑道:“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哥是有福之人哦。”
“憨福,憨福。”虞毅夫笑道。
虞毅夫离开憨子宿舍时,憨子将两张10元的钞票交到虞毅夫手上。虞毅夫问怎么这么多?憨子解释说:“我哪有这么多钱。这是我与游大公子的。游大公子出差了,临走时他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把钱交到虞夫子手上。他那样子生怕我拿去买书喝酒了。呵呵。”
虞毅夫说:“游大公子,真是大丈夫啊,他说他是干大事的人,干什么事都会是大手笔,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憨子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是君子就要信守承诺。”
虞毅夫回到机关,正准备进机关大门时,听到有人喊他,便走进传达室。是夏晓梅。
夏晓梅问他:“你的捐款计划是否继续下去?”他见虞毅夫点点头,便将一张10元的钞票塞到他的手上说,“我知道你是言行一致的人,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兑现。”她见虞毅夫将钱接了过去,还准备说一句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她不想引起虞毅夫的误会。
虞毅夫没有注意夏晓梅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告诉他,他将钱小心地放入内衣袋里,一连说了三声“谢谢”。
“谢我干什么?”夏晓梅问。
“不光谢谢你,还要谢谢憨子,谢谢游大公子。”
“应该还要加一句:谢谢虞夫子。”
“小梅,你看我明天寄钱时用一个什么名字?”虞毅夫说着,走出传达室,见夏晓梅也跟了上来,便问道。
“你想用什么名字就用什么名字呗。”夏晓梅笑道。
“用‘胡平’这个名字怎么样?”虞毅夫说。
“胡平,扶贫也!”夏晓梅叨念着,“好!”
“小梅,那你先忙吧,我还要到办公室去加班,明天我要陪左庭长他们到万柱县去开庭。”说完,就匆匆往办公楼走去。
夏晓梅看着虞毅夫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她刚才本想告诉虞毅夫一件事,她刚吃完晚饭,任卫红就找到她,问她虞毅夫是否为捐款的事找过她。她说虞毅夫没有找过她。任卫红说:“如果虞毅夫来找你,要你捐款,你最好不要参与了,为唐妻捐款是错误的,犯了政治方向错误。以免今后给人留下什么话柄。”夏晓梅本来忘记了捐款的事,工资发下来后她除了留足生活费用之外,几乎全部寄回家了。她家里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弟弟和一个读初中的妹妹。任卫红提醒她后,她马上找一个同事借了10元钱,然后到处找虞毅夫,有人告诉她说虞毅夫吃完饭就出去了,于是她便坐在传达室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