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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省级经理大会
书名：秘书守则 作者：勾影 更新时间：2019-07-24 09:25 字数：5388
八月十六日，晴，有风，据预报，晚上有雨。
柳冬晴六点刚过，就起程去沈庄。她和魏落眉二人昨晚喝了一宿的酒，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又继续喝得天昏地暗。她真想像魏落眉一样，睡得不知时日，可她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
中途，柳冬晴将魏落眉安顿在西湖酒店，让前台在中午十二点叫醒她退房，便匆匆开车去找黄传亮。
“柳小姐每次开的车都这么好。”
她微笑，“东家有钱。”
那厢拼命点头，“那自然，否则怎么订得了这种规格的会议。”
他们先去了膳堂，沈庄四面环山，外头虽然已经红日当头，可这里依然清凉舒适。茂盛的树枝带着阳光，在每个窗户前微微摇曳，斜阳从一方射进来，偌大的足可容纳三十桌的食厅桌上、椅上、地板上，都打下一层葱翠的光影，淡淡的，不灼目。
白皮黑裤，个个纤细苗条的服务员，挂着职业的笑，恭手候在一旁，那笑容在这样的光与阴的打散下，格外地温馨，让人的心情突然松懈下来。
柳冬晴巡视了一下自助早餐，颇为满意。黄传亮一路在介绍，她揉着胸打了个酒嗝，一阵阵泛恶心，忙找了张椅子坐下。
黄传亮也是醒目的人，马上唤人端来早餐，“时间还早，先吃点儿东西吧。”
柳冬晴点点头，马上掏出药来，用温水送下。忍着不适，她又喝了碗粥，坐了许久，精神才恢复了一些。
黄传亮以一副过来的人语气道：“身体是自己的，工作再重要，也不能忘本。酒这东西，害人不浅。”
她有些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再吃点其他的吗？沈庄的早餐丰富，很有特色，在徽源是出了名的好。”
她摇摇头，再好也比不过酒后的白粥暖胃。突然又想起李煜，竟有些伤感。
顾彦给她打电话问会场的布置情况时，她正和黄传亮在整理胸花和胸章，手忙脚乱。
挂上电话，她马上招呼正在安排主位的几个服务员，“桌上有排位表，千万不能乱了，空隙再宽一些，免得不舒服。”
最后一次调试音响和灯光，及屋内的温度。已经过了八点，柳冬晴便让马新梅把资料送过来。
带她吃过早餐，便让她在会厅门边帮忙签到、发胸章和胸花，毕竟市场部的各经理，马新梅比较熟。
安排好会场，顾彦和各经理都陆续到了，她马上开车出去迎接，带他们去膳厅用饭。各就各位，彼时还空荡幽静的大厅，顿时就热闹起来了，像个酒会。柳冬晴喜笑颜开，一路看一路简单地问他们，对伙食是否满意，与几个相熟的经理便多聊几句，气氛很和谐。
“柳秘书，你吃过没有？”莫聪站起来问她。
她回头一笑，“早吃过了，谢谢！别喝太多粥，会议中途，不允许上洗手间。”
众人哄笑。
顾彦招手让她过去，给她介绍坐在旁边的小男孩，“这是集团派来的摄影师吴鹏，这次会议，集团准备当做一次标杆，要做一次宣传记录片。”
这事她有耳闻，于是伸出手与吴鹏相握，笑道：“正好，维扬在会后也会出一期简报，合作愉快。”
“需要图片随时找我。”吴鹏刚毕业，一脸真诚。
柳冬晴摇摇手中早已经准备好的照相机，“我准备自己拍。”
二人相视一笑，看众人已经吃得兴起，便和吴鹏一起出去拍了一些沈庄的外景。
“这地方真不错，我来乐高也好几个月了，都不知道有这地方。”他们在湖边停下，站在浓荫中感慨。
“只缘生在此山中。”柳冬晴笑，蹲下身又拍了几张。这时见到陆续有几辆车进来，柳冬晴忙将相机交给吴鹏，小跑了过去。
最先出来的是慕老爷子，他今日难得地穿了一身西装，头发虽然花白，不过身形高，挺拔，看起来颇有一番气势。这是一个长方脸的、挺精神的老头子。
柳冬晴恭恭身，有礼有节，“慕董事长，会议还没有开始，先一起进去用个早膳？”
“好，进去看看。”慕老爷子抬抬手，率先踏步进去。
她赶紧走到前面去，让服务员专门为慕家又单独开了一桌。顾彦带着各经理，将他们围了一圈，好好的一场早餐，成了寒暄会了。她抬腕看看表，离会议没多久了。
总算坐了下来，几个服务员贴身伺候，生怕怠慢了。老太太环顾四周，点了点头，“这场搞得还不错嘛，比往年好。”
柳冬晴在旁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慕朝夕已不知看了她多久，她也不能当做视若无睹，便颌首回了一笑，又别开了目光。今天程家吟并没有来，想来肯定是她爸爸的病情严重，脱不开身。
“这次会议是你策划的？”慕老爷子放下碗，声线平淡。
“是的，慕董事长。”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还不是钱堆出来的。”
老人家节约，她是理解的。老太太开在乐高的商场和食堂，向来以吝啬和小气出名，流水线的员工，不止一次地抱怨伙食不好，商场里的东西贵得离谱，不过人在屋檐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也不回，神色依旧，会议支出预算表是事先集团通过的，她有恃无恐。
“大好日子说这些做什么。”慕朝夕敲敲桌面，甚觉十分扫颜面。老太太便哼哼两声，不再说话了。
柳冬晴一笑，“你们慢慢吃，我先带各位经理入会场。”
没走几步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折了回来，将会议议程表重新给了慕朝阳一份，“慕总，你先看看，若有何变动，提早与我说一下。”
慕朝阳明白她的意思，爽快道：“行了，我们马上就到。”
待她一走，慕家人在饭桌上又讲开了。老太太道：“听说小顾大事小事都交代他这个秘书做，很多都超出了职责的范围，这不是乱了套吗？”
慕朝阳倒是有话说话，安慰老母道：“他有跟我说过，会议结束后，重新给冬晴换个职位，当秘书对她是大材小用了。”
安若素点头附和，“阿妈，冬晴这人信得过，做事卖力，不假手于人，在乐高各分公司里又吃得开，人缘也很好，做人做事，都是很到位的。”
慕朝夕便低头浅笑，嘴角不由得轻轻抽动，如若是夸奖了他一般。
那个既倔犟又圆滑，还颇有个性的女孩子，已经深深扎入了他的心。
老太太仍然有些不服气，“这几个小子个个都说自己下面的人好，可有几个人作风端正？小顾他老婆前阵子还不是来公司里闹过吗？是不是和这个秘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安若素扑哧一笑，拍着胸脯咳嗽，“阿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顾彦这人你们还不知道吗？就算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妻管严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再说了，冬晴的胃口怕不止这么小呢。”
老太太便圆瞪着眼，惊道：“我就说这女孩子看起来不简单，若不是她，上次采购部那个狐狸精不是早被赶出去了。老大，你可别叫我失望啊！”
慕朝阳轻轻咳了咳，怪安若素多嘴。
慕朝夕神色如常，并不理会老太太的说辞，只是脸上颇为不耐烦。老太太最疼这个儿子，于是只好朝安若素道：“你别和下面的人走得太近，把人家当朋友，到紧急关头，人家可还是会站在自己人那边的。我总跟你们说，让你们别和那些职员太亲近，影响不好不说，还让人说些不好听的话，你们到底是慕家的人。”
安若素缩缩头，踢了踢慕朝阳，后者一副活该的神色看她。
慕老爷子一直在安静地吃饭，这会儿在舌战下已经用完，擦擦手，做了总结，“吵完了？吵完了忙正事儿去，吃个饭都不安宁。”
慕朝夕起身，扶慕老爷子率先出了餐厅，老太太还在后面指责两个儿子。年纪大了，总是过于唠叨和顾忌。有人说，年纪越大，越把事情看淡，可有些人则不，一样一样地面面俱到，生怕出了什么差子，越老心思越重。老太太年轻时家境贫寒，与慕老爷子也是熬了些苦日子才有了今日的一切，自然便害怕有变故与失去，到底还是没有那一股大家之风。所谓富要有三代，那股豁达与大气才算是与生俱来，融于血肉，再无贫富的比较与失落。
他们一到场，柳冬晴即刻从台上下来，迎他们落座。其余各经理，桌面只有一瓶矿泉水，而这一家子，每个爱喝什么茶，泡到何浓度和口味，早就一一地另外安排好，让人挑不出毛病。会厅还专门设了一个茶水间，上等好茶的香气扑鼻，令会场里有一股安神的气息，让人格外地舒适。
做一个好的秘书，要学习的实在太多。在这个场合，慕家人爱喝什么茶其实不在主要，但在表现他们对各省级经理的好招好待外，也自然要显出谁是主，谁是客，谁是上，谁是下。这一点儿，柳冬晴格外清楚，因此，这安排让老爷子很舒服，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朝柳冬晴赞赏地一笑。老太太的眼神自入了会场，便没自她身上移开过。她直觉，这个女孩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许是她年纪大了，又也许她也是女人，没来由地，便对柳冬晴有了敌意。
柳冬晴又上台，轻轻拍拍话筒，笑颜如花，在几盏大灯自上而下的照射下，更是明亮。她毫不胆怯地扫扫会场，启口道：“首先，我要非常感谢慕董事长及慕朝阳、慕正中总经理的支持和厚爱，使得我们维扬公司第一年度的省级经理大会能够在这么美妙的环境里召开。”她率先放下话筒鼓起掌来，各经理自然不甘于人后。
慕朝阳起身压压手，场面安静。
她又道：“也十分感谢，各位省级经理这段时间以来，对我和顾总工作的支持。这次会议对我们将来的协作，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又赶在集团十五周年庆的日子，相信以后我们会擦出更大的火花。”她鞠了一躬，“虽然新人新作风，会有些磨合，但都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顾总有信心也有决心，在维扬新的政策下，和各位一起共创新的高峰，多谢各位的支持。”
柳冬晴与各省级经理的感情，早已经在酒桌上培养了起来，这个场面，自然有一些好事者带头激情地鼓掌喝彩，尤其是莫聪、滑保和等人，站起身来大声叫好。场面到这里，便从正经严肃变得随和开放起来。
柳冬晴便笑道：“各位经理都是为乐高做出极大贡献的人，且为人爽快乐观，我能做的，便是做好大家的后勤工作，让难得回来一趟的你们能够吃好、玩好，总之，吃喝玩乐……”
有人叫道：“嫖、赌呢！”
慕朝阳率先哈哈大笑，慕老爷子和老太太也笑了。
她定定神，重新道：“吃喝玩乐嫖赌也都可以找我……”
有好事之人，又截下话头，暧昧地吆喝，“哦！找你……”
慕朝夕这时有些担心。他向来都知道，这帮经理玩起来没个正经，但不少人都是慕老爷子带起来的，慕老爷子念旧，也由着他们去，慕朝阳后来接手管他们，也是和他们一起疯玩，没大没小，柳冬晴能应付得来吗？一个女孩子，在一群男人堆里，怕是不容易吧。
柳冬晴微一扭捏，也不甘落后，摆手道：“找我安排！难道我前段时间对各位安排得不好吗？”
这话一出，众人欷歔，见她娇俏的模样，心一软，也就放过她了。
顾彦在下面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种场面，他还真是适应不了。这些经理敢这样在慕老爷子面前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这就是他们慕家带出来的作风？他想，要不就是自己迁就他们，要不就是自己雷厉风行改变他们，否则，以后的矛盾恐怕会更多。
柳冬晴自然知道顾彦心里如何想，压压手，言归正题，“现在我来简单地说一下，我们这两天的议程安排，各位手里都拿了行程表，有些地方我稍作解释，然后会议马上按议程开始。”
“怎么搞这么多东西啊！”有人不满，以往的会议虽然也是两天，但第二天，基本就是自由活动，不像现在，两天都安排得满满的。
她看看顾彦，又朝台下笑道：“是的，这次的会议内容确实很多。今天，我们将各项改革的制度提出来，让大家消化，明天一天，正式就这些新的规定和流程，积极地商讨。今年的会议，我们总要做出点儿成绩出来。维扬的成立，专门把市场部分出来，也是想重新梳理一下我们原有的市场方针和战略。为了适应新的局面，势必有些以前的方式要稍作改动，同时为了配合新项目的开展，也需要各位经理与我们紧密配合。好了，话不多说，首先我们请慕董事长上台发言，说一下当初成立维扬的初衷和希望达到的效果。”
下台来，她便坐到顾彦身边，两人便马不停蹄地商讨，柳冬晴不住地点头。
“接下来不能放松。今天慕老爷子在镇场，出不了什么乱子，重要的是明天，一商量，就会有纷争。这次我们给各省定了这么多的目标和额外的工作，他们肯定不乐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开始时不接受是正常的，总得要个过程慢慢适应。”
慕老爷子发完话，就带着老太太和慕正中走了。
场面便有些乱，柳冬晴要拍照，还要做记录，马新梅好在还能帮帮手，众人有什么事，一喊即到。
中场休息，柳冬晴便被众人喊去。
“搞什么啊，这么多东西，全都是形式的！不如一年给我们下多少的指标更好！”莫聪抱怨的是每个月要交一份工作报告和市场分析，还要填若干表格。
柳冬晴抹抹汗，按他坐下，解释道：“公司要走正规，这些少不了。顾总已经为你们争取每人配一个助理，薪水由集团负责。”
“太麻烦了！你以为我们每天都在玩吗？那些客户都不是好侍候的主。我们天天在外头装孙子，累都累死了，回头还要搞这些玩意儿！”
她冷汗直冒，手脚有些哆嗦，“先别急，这些你们暂且听着，细节操作，我们还要慢慢来，会尽量减轻你们的工作的。”
莫聪也看出来她不舒服，于是就闭口不说了。
“空调有点儿冷啊。”她打着呵呵退出战场，溜到茶水间，咕噜咕噜便灌了好几口热茶。宿醉的下场，便是体虚。
顾彦也是勉力在支持，不过他打定主意，这些改革定是要执行，便还在台上口沫横飞地讲着。柳冬晴也不能坐下，见有些人昏昏欲睡，便起身轻轻走过去，低声交代，“支撑一下，空调凉，要感冒。”
这样逐个地叫醒，又不敢得罪，拎得清的人，便给她一些面子，撑起眼皮听着，有些人便干脆不理，涉及到自身利益，也顾不得其他了。
柳冬晴只觉得疲惫不堪，熬到晚上，终于侍候众人在沈庄入住，才歇了口气。洗过澡，反倒把睡眠给赶跑了，于是她一个人在沈庄的林荫道上漫步，一边走一边想，好像又回到与李煜并肩作战的日子。可惜顾彦不是李煜，事事她承担得便多一些，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子，纵然和各经理相处甚好，始终坐的不是那个位子，因此说的话便作不得数，没有威力，不似李煜，让人既尊敬又害怕。
李煜一直没有来电话，她便一个人在湖边的长凳上坐下遐想。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轻轻道：“李煜，你在哪里？千万别发生什么事，我要跟你学的，还太多太多。”
老天似乎感应到她的话，几滴冰冷的雨水重重地打在她的鼻梁上，生疼。
她这才记起，晚上说要下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