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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高烧
书名：秘书守则 作者：勾影 更新时间：2019-07-24 09:25 字数：4316
柳冬晴的家乡因为交通不便，并不富饶，这与地理位置也有关系。山多的地方，鲜少有十分繁荣的。
有山的地方自然便会有庙。刘禹锡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柳冬晴要带慕朝夕去的是衡山，山上有座大庙，香火十分鼎盛，远近驰名，是游客的必到之地。
出发的这天，雪刚好停了，天地一片苍茫，太阳也爬出云层，天色独好，但一步出家门，却十分冷冽，慕朝夕一出门便打了个喷嚏。
二人默默地踩着雪前行，只听到咯吱咯吱的踏雪声。
“徽源四季如春，再冷也不会低于十度，你这么冲动地来，看着景色美，却要吃苦头了。”
慕朝夕却笑，“我说不冷，你可能会说我撒谎，但这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冷。”
这似乎与那一句“有情饮水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上了车，由柳冬晴开，慕朝夕也识趣地让了位。再老的司机，路况不熟，便会吃大亏。
终于开上了公路，柳冬晴吁了口气，“也不知道你那一天是怎么开过来的。”她心里不是不感动，若没有那一份想见她的心，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慕朝夕却有些轻描淡写，“没有什么，现在都记不太清了。”
“不如同我说说海外办事处的情况，未出过国，也没有经验，生活上可有什么注意事项？”她换了轻松的语气，插入CD，放上轻缓的音乐。
慕朝夕便细细说来，两个小时的行程，过得很快，柳冬晴不时地点头称是。快到目的地时，她不由得打趣，“看我们现在说的，好像是十拿九稳一样，谁知道过年上班，乐高是什么情况。若是去不了，今日我们的行为，就真是十分可笑了。”
慕朝夕也笑，“可不是？不过有我和顾彦出力，你想不出去也难。若真的情况对你不利，冬晴，我可不顾你的意愿，直接将你绑到展阳上班。”
柳冬晴将登山包递给他，嗔怪道：“你倒想得好，我活生生一个人，说让你绑就绑了。”
心里下却也赞同他的话，有他和顾彦出面，这事已经算是内定了。这样一想，便不由得放纵起自己，在慕朝夕面前，偶尔也露出一些女儿家的本色。今日他们还可以如朋友般聊天，此去经年，再见时，各自都面目模糊，再也找不回今日的感觉了。
“在你面前，我总觉得心里、脚上都戴上了镣铐，很多话说不出口，一心想做的事也下不了决定。冬晴，因为我不想这么轻率地对你，你值得更好的。我昨晚一宿未睡，思前想后，错的都是我。你说得对，我是个自私的人，放不下很多，也害怕失败。”
“你也会害怕吗？”柳冬晴有些奇怪。
慕朝夕表情认真，慎重地点头，“会，我真的会害怕。遇到你，才知道我一直拥有得太多。还记得你在深城跟我说的话，你说那个男人白手起家，在商海浮沉，有能力，有魄力，在这一点儿上，你们确实惺惺相惜，好过于我。有时候，我甚至想冲动地找你，说出一番决绝的话，却又发现自己真没有这番魄力。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在你面前，并没有任何优势的女人。”
柳冬晴苦笑，“朝夕，我这辈子，真的是自我束缚，其实，又有几个李煜？而我，又在强求什么？”
一个这样优秀的李煜，已深入她的心，让她再爱上其他的人，谈何容易。
他慕朝夕，也未必就真的可以与李煜媲美，他离了慕家，还剩下什么？谈何给柳冬晴未来？
“朝夕，你的这种自卑带着谦虚，而我，是梗着脖子生活，则是自卑到了极点才产生的一种自傲，你恐怕不能理解这一种心态。我一早就选了一条很艰难的路在走，很多人、很多事告诉我，要我回头，这条路便成了泥泞，前进与退后，都不可避免地溅得浑身泥浆。”
慕朝夕动情地把她拥在怀里，“是，冬晴，你的固执真是让人可恨，可气过后，便又心疼，连我都想和你说，别坚持，太辛苦了。”
柳冬晴淡笑，“对，你老是跟我说，让我别太拼。”
他叹息，“我的矛盾并不比你少，有时候又自私地希望你这样坚持下去，别放弃。”
“其实我很佩服落眉，她找到一条合适她的路。谁说人生一定要选择，或是你，或是姚平之？女人就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吗？我这么努力，无非也是为了让自己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在谁也不能选的情况下，我选自己。”
她也是许久才想到这一点，也许，在这样的情况下，选自己才是平衡一切的最好办法。
慕朝夕不免有些担忧，“女人的青春有限。”
柳冬晴这刻十分宽慰，“交给命运吧，我不想强求生活，也不想被生活强求。明天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也许换个新环境，会有新的开始。”
慕朝夕心里却是道不出的喜与忧。他向很多女人许过承诺，却唯独对她，不敢道一个字。她不需要、不稀罕，她就是把生活看得太清楚，所以才会说她不要承诺。他也曾和她说，女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义。她只是不想再跳入深坑，所以注定她要活得比一般女人累。
下了缆车，从半山亭开始，他们便要徒步往上爬。离大庙仍然有段距离，柳冬晴是个好导游，尽职尽职地为他介绍，一树一木、一风一景都不落下。越往上，人越多，渐渐满鼻子都是香火的味道，两人相视一笑，终于要到了。
“你信这个吗？”慕朝夕看柳冬晴从货铺里抱出大小不一的炮仗与香火，打趣道。
柳冬晴递给他最大的两支，“在菩萨面前竟然敢问这个，一定要心诚，意到。至于菩萨能否听到，那不是我们要考虑的。”
“有道理。”
恭恭敬敬地行礼磕头，大庙的钟声使人感到清静，硕大的佛像金身威严地耸立，大耳能纳百言，柳冬晴相信，他一定是听得到的。
才步出大殿，柳冬晴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竟然是久未联系的魏落眉。山上突然起的大风吹得人直摇晃，信号也十分薄弱，一句话里只隐约听到几个单音节，那边索性先挂了。
“怎么了？”慕朝夕见柳冬晴合上电话，一脸思虑。
“听起来好像不太好。慕朝阳有和你联系过吗？”
慕朝夕想了想才道：“年前几天，他突然跟我借钱，一开口便是一百万，可我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现金。”
柳冬晴点头，别说是展阳拿不出一百万来，就算是乐高，也不容易。乐高的资金流情况并不太好，几乎在举债经营，虽然大部分的公司都这样运作，但若出意外，还是会很被动。
她苦笑，“看来这回落眉确实是狮子大开口，慕朝阳并没有占什么便宜。”
“好像要得很急，差点儿在电话里就要和我吵起来。我那几天也心烦，没有答理。”
出了这种事，二人也没有心情再游景，加上天气突变，便匆匆地下了山。回程由慕朝夕开车，上了车，她便马上给魏落眉打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回家过年了吗？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
魏落眉说话十分虚弱，“还谈什么过年，冬晴，前一个电话是我进手术室前给你打的，现在，孩子没有了。”
柳冬晴大吃一惊，“什么？！你？！这么大的事，算了，这个不说了。你现在哪里，慕朝阳有没有在你身边，大过年的，你一个人怎么办？！”
“他？看我进了手术室就走了，你以为他会多有情有义。”
“你跟他要了多少，非要这样两败俱伤吗？”
柳冬晴觉得十分无力和心酸。当日她也是一个人去医院处理孩子，十分理解这种心情，但显然，这次魏落眉承受的压力要比她大得多。当日，她还有慕朝夕在身边，想着魏落眉此时举目无亲，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提着一大笔钱，打掉孩子，该何去何从？所谓的钱，又真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在深城。我与他是彻底地断了，先不说了，我很累，要找个酒店休息。”
柳冬晴深吸了口气，这个忙她不能不帮，“你先别动，我马上打给你。”
慕朝夕在一旁已经听了个大概，脸上很冷静，冷静得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对魏落眉与慕朝阳，他都不同情，甚至只想避之而后快。感情发展成这样，不说柳冬晴，连他都觉得十分恶心与厌恶。
“朝夕，再帮她一次。”柳冬晴思索良久才说。
“她不值得你帮。这是她自作自受，拿了几百万，还与你来诉苦，身体一好，她定会比谁都过得开心。”这才叫真的以孩子为筹码。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东西，银货两清，何需别人同情？
“别这么说，不到这一步，她也不会这么做的。不管怎么说，经过与慕朝阳的一段，这一辈子，她都很难忘怀了，毕竟是身上的骨血，她又不是不爱慕朝阳，心里的苦，只能自己咽下去。这个时候，别人都欢欢喜喜地过年，举家团圆，她一个人在深城举目无亲，有钱又有何用？始终是你弟弟造的孽，你能帮我，何不也帮帮她。”
慕朝夕气竭，“你怎么能拿自己与她比！”
柳冬晴惨然一笑，“怎么不能比，拿掉孩子，我也拿了他一百万和一辆车，有什么区别。”
慕朝夕啼笑皆非，十分无奈，“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当时若不是你，她早就被赶出了乐高，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你深城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现在主要是能不能联系到阿姨？”
慕朝夕只好把自己的电话递给她，“里面有阿姨的联系方式，如果她在深城的话，我会派人将钥匙送给她。”
回程的路上，两人就为安顿魏落眉的事，手忙脚乱，还好阿姨还留在深城，可以腾出时间照顾，又是熟人，所以十分放心。
慕朝夕哭笑不得，“阿姨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呢。”
柳冬晴知道他想逗她一笑，缓和一下气氛，不觉心里暖暖的，朝夕，你始终还是个善良的人。她不由得将手覆到他手上，却被他手上的高温吓了一跳。
车子微微打了滑，慕朝夕没有回头，只腾出右手来，紧紧地握住柳冬晴的手，一直到家，都没有放开。他手心那股热气，一直烧到她心上，热得竟然让她有痛感。
当天晚上，慕朝夕便高烧病倒，来势汹汹，不时还说着胡话。柳家急成一团，又是退烧药，又是姜汤，直忙到半夜，才稍微好了一点儿。柳冬晴只觉得心力交瘁，背着父母，偷偷哭了几场。老人体力到底不支，见慕朝夕已有所好转，招呼一番，便去睡了。
柳冬晴一直守在床边，给他拭汗、喂水，退烧药一晚要喂好几回，不敢耽误。乡下自有乡下治病的土方，将家里的棉被都拿了出来，说是要给慕朝夕捂汗，去寒气。这让慕朝夕苦不堪言，浑身好像入了水一样，湿漉漉的，让有些洁癖的他难受至极。
待父母一走，柳冬晴忙把被子给辙了，提了热水，关了灯，给他擦身子。门窗都闭得很紧，不能通风，把柳冬晴也忙出一身的汗。柳冬晴褪下外套，终于将他清洗完一遍，换了干净的睡衣，两人都松了口气，大功告成。
夜如此地静，两人的呼吸如雷贯耳，再无其他的声响。慕朝夕拽着柳冬晴不让她离开半步，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待要去亲吻她时，才发现她满目的泪水，早已经泛滥，何时哭，他竟然都不知道，这般的无声无息。
“对不起。”他不由得道歉，声音沙哑得厉害。
柳冬晴摇头，“不关你的事。”
慕朝夕便也不再问，只道：“忙了一晚上，快天亮了，你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叫你。”
她便挣扎着要离开，慕朝夕叹了口气，微带乞求，“还要拒绝我吗？”
见柳冬晴虽然不再挣扎，但浑身僵硬，他便凑到她耳畔，轻轻道：“放松，我现在是个病人，什么也做不了，就让我好好抱抱。”
她的脸在黑暗中一刹那便红到了耳根，恼羞成怒，轻轻捶了他一拳。
慕朝夕轻笑，十分满足地将她抱在怀里，好像这具身体是为他而生，再无任何人比她合适。他只是遗憾，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烧，来得太晚，他的归期已到。
是不是没有明天的拥抱，才让人刻骨铭心？他现在已经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怀里的这个女人，毫不保留地、没有任何顾忌地想要她，但正如她所说，明天，就交给命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