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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七国已平大功成

书名:千古名将英雄梦之天下强汉 作者:乐生 更新时间:2019-07-24 09:30 字数:8517

    经过灌夫这么一闹腾,吴军士卒皆魂飞魄散:汉兵只十数人,竟能有这般胆量,倘或全军过来,如何招架得住,因此日夜不安。再加上后勤断绝,粮秣耗尽,士卒不堪饥死,纷纷叛逃。刘濞现已面临绝境:欲西,梁城守坚,不敢西;欲战,条侯守壁,不肯战;欲留,大军无粮,不能留。无奈,他只得下令全军撤回江东:得,周太尉,咱玩不过你,咱不玩儿了还不行吗?咱回老家继续当土霸王去,再也不造反了还不行吗?

    不行,当然不行。这造反有时还真就是请客吃饭,说吃饱了可不行,吃不了你还得兜着走,上了这条贼船,就得一直坐下去,直到翻船溺死为止。

    所以对不起了,刘濞你不撤会死,但撤会死得更快!正如前文所述,吴楚多步卒,汉军多车骑,而在淮北平原地区作战,车骑追杀步卒,与砍瓜切菜无异。

    于是,周亚夫狠狠一拍帅案:追!

    这些天来,他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守在昌邑,又抗旨不遵,把太后梁王全都得罪光了,为的就是这么一刻,这么一个必胜的战机啊!

    战机到手,则一击必杀,这便是名将。

    这时那个猛将兄灌夫又跳了出来,提出要打先锋,说是自己熟门熟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定然马到功成,吴王首级唾手可得。

    出于保护人才的目的,灌何坚决不许:小子重伤初愈就又要去拼命,这有点猛过头了吧!何况此次周太尉有必胜之把握,无须劳公大驾,吴王首级照样唾手可得。

    然而灌夫仍是不依不饶,吵闹着要去杀敌报仇,无奈周亚夫只得亲自出马,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这头犟驴。

    至于先锋的人选,周亚夫早就想好了。那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飞将军李广,此人之勇猛与武技,只在灌夫之上,而绝不会在他之下。说起来汉军中其实还是很有些人才的,帅才虽少,能冲锋陷阵的将才却是从来不缺,汉武时代则更多,简直可称群英荟萃了。盖汉朝尚武之风浓厚,冠绝中华历史,那是一个生气勃勃的强悍时代。

    我们回过头来说这场战争。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叛军败势已成,汉军痛打落水狗而已。首先是李广呼啸着杀入敌阵,勇夺叛军帅旗,同时也夺走了叛军最后的斗志,然后叛军慌忙败逃。周亚夫亲率大军在后掩杀,杀得他们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刘濞见大势已去,为图自保,竟丢下大部人马,只率数千亲兵连夜弃军南窜,吴楚联军群龙无首,或降于梁王刘武,或降于太尉周亚夫。数日之内,数十万军队顷刻土崩瓦解。楚王刘戊没有刘濞那么厚脸皮,他最后痛痛快快地抹了自己的脖子,免得负隅顽抗,徒增羞辱而已。

    看来,一位军事统帅的优劣,并不仅仅在于战略能力与战术素养,还在于治军能力,因为,拥有力量并不算是最伟大,最伟大的是能够控制力量。就像一支军令如山的军队,永远不会成为一支兵败如山倒的军队。反之亦然。

    二月中旬,也就是吴王刘濞正式起兵一个月后,汉军击败吴楚叛军的捷报传至长安,景帝刘启闻后欣喜若狂:周亚夫断言说一月破敌,竟然真正就一月破敌,好,太好了,吴楚军为七国之首,吴楚一去,则大势定矣!现在要做的,就是发布诏书,号召汉军将士乘胜追击,将七国之乱彻底平定。

    于是景帝下诏,明七国之罪,并动员各路大军深入多杀,所有叛军三百石以上官吏,一律杀无赦,绝不容许法外留情。胆敢有议论诏书和不按诏书行事者,都处腰斩之刑。

    景帝不算个暴君,但他对政敌的心狠手辣残酷无情,绝对在汉代诸帝中排名前列。

    不久,盘踞在城阳一带的周丘听闻吴军败走,也慌忙南逃,行至半途暴病而亡,其军全数逃散。

    二月三十日,天空出现日食。七国反王的末日,一一降临了。

    吴王刘濞狼狈南窜,渡淮越江至丹徒(今江苏省镇江市东丹徒镇),招集散亡士卒,企图依附东越以自保,再图东山再起。所谓东越,就是浙江一带的百越人,汉惠帝三年,曾封春秋时越王勾践之后裔东越君长摇为东海王,建都东瓯(今浙江温州),又称东瓯王,后来子孙相传,与吴通好。吴起兵时,东越王骆望曾拨兵助吴,驻扎丹徒为吴后援。这些前文也有提及。

    刘濞太天真了,也太愚蠢了。想当初项羽不过江东,还能换得一世英名,而刘濞呢,只靠那东越万余兵力,以及一帮残军败将,却要去做那无谓的挣扎,你说他犯傻不犯傻。结果周亚夫衔尾追击,一通猛揍,吴军全部被俘,刘濞却不知去向。

    他自然是跑到东越去了,除此之外,无处可逃。

    周亚夫下了一道通缉令,以千金悬赏吴王首级。

    千金,也就是一千万钱,这在景帝时足足可买数十万斤的粮食了,东越穷乡僻壤之地,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再说刘濞如今穷途末路,对东越而言只是危险与累赘,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还不如交给汉朝,换取金钱和免罪,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于是,一个多月后,东越王骆望假装请刘濞前来劳军,暗中却设下埋伏,一举将刘濞擒杀,传首长安。景帝念东越杀死吴王,不究其罪,仍加赏赐。唯有吴太子刘驹趁乱逃至闽越,从此亡命天涯,踏上复仇东越的不归路。

    至此,吴王刘濞四十年之处心积虑辛苦经营,三个月内全数覆灭,一场游戏一场梦。

    不久,围攻齐国的胶东等四王也被汉将栾布击败,纷纷逃回自己的封国,遭到周亚夫部汉军围追堵截,四反王或畏罪自杀,或兵败被杀。齐地叛乱历时三月余,亦被平定。

    六国全灭,现在只剩了赵王刘遂一路孤军还在负隅顽抗了。当初刘遂起兵之时,还信心满满地发兵至赵西界,欲与吴楚联兵西进。然而吴楚被困于梁都之下,联络已久的燕王和匈奴单于又迟迟不肯出兵响应,刘遂势单力薄,无奈只得退回邯郸城内坚守。汉将郦寄久攻邯郸不下,历时七个多月。最后还是栾布帮忙,在平定齐地之后挥师邯郸,与郦寄合力进击,以水灌城,这才将邯郸攻破。刘遂军败,自杀。

    至此,汉军经过七个多月艰苦卓绝的战斗,斩首十余万,终于彻底平定了七国之乱。景帝刘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噩梦般的半年,终于结束了!大汉王朝即将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进入一个再没有强大割据势力的中央高度集权新格局之中。

    景帝非常幸运,后世西晋的“八王之乱”导致了绵延数百年的魏晋南北朝大分裂时代,还好大汉有个周亚夫,否则中华必将提前迎来一次大乱世。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启从容削藩。第一步:将齐楚吴赵四国旧地,分为十三个小国,均由其至亲皇子出任诸侯王。至此,汉朝的直辖郡从刘邦时的一五个增加到了四零个;诸侯国由九个分裂为二五个。第二步:规定诸侯国官吏悉数由皇帝任免,诸侯王不能养兵,更不能干预地方政务,即王国的地位已与汉郡无异。至此,在中国延续了数千年的诸侯封建制,终于名存实亡,被长久封存起来。

    然而,为了这一日,历史的车轮滚滚,进进退退,往来折腾,足足折腾了中国五六十年,弄得多少英雄为之血尽,多少生民为之涂炭。于是在这一刻,在这历史的转角处,刘启与周亚夫这对创造历史的君臣搭档,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五年之后,也就是公元前一五零年的二月初六,汉景帝刘启晋升周亚夫为丞相,并下诏废除了太尉一职,将其职事并入丞相府。所以历景帝一朝,只有周亚夫一人当过太尉,唯一的周太尉。

    忆当初,周勃平诸吕之乱,看今日,周亚夫平七国之乱,周家两次将大汉刘氏的江山社稷从危亡边缘挽救了回来。景帝没法儿不看重周亚夫,这是社稷之臣,国家的中流砥柱啊!

    而周亚夫从河东郡守,升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竟恰好是花了八年的时间,一切还在精准无比地验证着当年许负的预言。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吗?周亚夫问天问大地,也一次次地追问自己。

    他没有答案,他只能继续地走下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景帝很早就立了太子,那就是长子刘荣。但后来由于小人的挑拨,无非是后宫女人争风吃醋之类,刘启慢慢开始不喜欢刘荣的母亲栗姬了,连带着也开始不喜欢刘荣来,于是便嚷嚷着要废长立幼,改立那七岁的小儿子刘彻为太子。

    我们知道,中国古代是家天下。坚持与贯彻嫡长子继承制,对于稳定国家政局非常重要。现在景帝竟想废长立幼,周亚夫与窦婴这两位朝廷重臣当然坚决反对,都说太子无过,今无故废之,乱国之始也!

    当初平七国之乱,条侯周亚夫与魏其侯窦婴居功至伟,朝野皆仰望其威,每遇朝廷会议大事,必推二人居首,公卿莫敢与之抗礼,刘启亦对二人甚为倚重。但是这一次,刘启真火了:老子是皇帝,想让谁当接班人就让谁当接班人,还轮不到你们插嘴!

    皇帝认为天下是他一家的,但周亚夫与窦婴却认为天下是大家的,立储当然那也要听大家的,不能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于是就在朝廷上据理力争,争得面红耳赤,君臣不欢而散。

    太子刘荣最终还是被废了,贬为临江王,等于是变相地发配长沙蛮荒之地了。他的老妈栗姬,因此抑郁而死。他的支持者周亚夫与窦婴,也因此渐渐被景帝疏远了。

    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公元前一五零年四月一九日,刘启改封刘彻为太子,这就是后来的汉武帝。刘彻的母亲王娡也被封为皇后,是为王皇后。

    又过了两年,废太子刘荣因为侵占太庙用地而得罪,景帝将他召来长安,交由中尉(中尉除领军外,还兼管首都治安)郅都审理。我们前面说过,狱吏从来都是很转的,管你是高官还是皇子,到了他们手里一概不容情。何况郅都号称苍鹰,高飞蓝宇,利爪横空,是汉朝有名的酷吏,那更加转到天上去了,平日里见到周亚夫也都是桀骜不礼,只是周亚夫不跟他计较而已。

    于是终于,刘荣不堪其辱,含恨自杀。

    侵占太庙用地,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当初,晁错就干过这种勾当,刘启认为稀松平常,根本不加处理。臣子都没关系,何况亲儿子?由此可见刘荣之死,绝对有猫腻。

    因为刘荣是必须死的,废太子最容易被心怀不轨之人撺掇着去谋反,现在不反,以后也有可能反,刘启亦不得不防。

    宫廷争斗,就是这么冷血残忍,没有任何亲情可讲。所走的法律程序,也只不过是张煞有介事的遮羞布,为政治迫害装装样子罢了。

    从这里,我们大概可以看出文帝与景帝行事作风之迥异了。文帝外柔内刚,景帝则内刚外猛;文帝很少以个人恩怨影响国家决策,景帝则恰恰相反,其于君臣、父子、兄弟之际,背理而伤道,忌刻而少恩者,一至于此,岂称人君之量?

    事已至此,窦婴的心冷了,血也凉了,于是他交上辞职书,说自己病了,不堪在朝为官,请求退休回封地。刘启答应了。同时要求退休的还有以大公无私称道的原廷尉张释之,只因他从前因秉公执法而得罪过当年还是太子时的刘启,退休是为了怕秋后算账。不过刘启最终没让张释之退休,而是把他贬出中央去做淮南王相,以示自己宽大为怀不予计较。

    临行之前,张释之与窦婴来到好友周亚夫府中,与他道别。

    周亚夫力劝窦张二人说,我们都是朝廷重臣,拨乱反正,劝谏皇帝,这是我们的本分,也是我们的责任。皇帝不听是他的事儿,我们不说是我们的事儿,你们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小小的挫折就撂挑子呢?鄙视你们!

    窦婴笑了,他喜欢这样的周亚夫,真的喜欢。但是,唉……窦婴的笑变成了苦笑。

    我的丞相大人,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可不是一点儿小小的挫折。我们可是一口气得罪了皇帝、皇后、太子三位大人物!我听说你从前还得罪了梁王和太后,天哪,你可是把皇帝一家人全得罪光了。你现在跟我说本分,说责任,那也要有命管才行哪!

    周亚夫没有说话,他抬头仰望天空,久久不语。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淡蓝淡蓝,明媚忧伤,一如他的心境。

    终于,周亚夫说话了:“吾虽万死,亦要顶住此天。”

    窦、张二人愣住了,许久,终于慨叹道:“条侯铁肩担道义,顶天立地,此真宰相也。我等不如。”

    周亚夫苦笑一声,举起酒来,道:“两位莫夸我了。此一别,再见不知何日,兄等珍重。”

    窦婴拿起酒来,一饮而尽,又放下酒来,看着周亚夫,只觉得越来越欢喜、惋惜,百感交集。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诉他,眼前这个周亚夫,只要头顶有天,脚下有地,就绝不会倒下。即便身体倒下了,灵魂还是向上的。

    正在想,周亚夫又举起酒来,于是三人一番快饮,至夜方散。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喝完酒,周亚夫还要继续地走下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刘荣死后,刘启的接班人问题却仍没有尘埃落定,因为还有一个想争储君位置的人,梁王刘武。

    刘武是景帝刘启的唯一同母弟,深受太后与刘启宠爱,再加上平七国之乱时立有大功,多种因素相加,刘武渐渐便有了夺储的心思。

    刘武并不是孤军奋战的,他有一个坚定的支持者窦太后。我们知道,汉初时太后说话是很有分量的,这是刘启不得不多加考虑的问题。

    但这仍然是不合规矩的,父死子继,嫡长子继承,这是经过千年历史检验的成熟政治制度。一个朝代若是继承制混乱,一下子废长立幼,一下子兄终弟及,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天下大乱,比如殷商和春秋时候的宋、吴。

    所以周亚夫再次跳了出来,坚决反对。不仅周亚夫,另一位汉初名臣袁盎也跳了出来,反对得比周亚夫还要激烈。另外还有十几个大臣也全站在了周亚夫袁盎这边,反对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刘启这次听了大臣们的话,关键是他也想把皇位留给儿子,不舍得留给弟弟。

    刘武气坏了,一时冲动,便起了杀机。

    周亚夫天下名将,威名赫赫,刘武当然不敢动。但是其他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杀他们还不跟玩儿一样。于是刘武派出刺客,竟将袁盎等十几个反对的大臣尽数暗杀。(世惜袁盎死,皆谓之忠直国士,不过以其谗毁周勃、倾轧晁错等事来看,此人器宇狭窄,道德不立,其量实远逊周亚夫。袁盎之示直,或公报私仇,或哗众取宠也;亚夫之主直,则秉公为国也。盎以口舌见幸,而亚夫以功业成名,社稷之臣也。此乃云泥之别)

    一口气杀了十几个大臣,这下子刘武可捅了马蜂窝了。景帝命令彻查到底,结果一查竟查到了刘武的身上,刘武这才慌了神,赶紧把手下的狗头军师推出来杀了顶罪,然后又派人去长安找到王皇后的弟弟王信,托他帮忙说情。

    其实摊上这事儿刘启也很头痛。现在太后为了刘武日夜哭泣,甚至还闹起了绝食,自己要是真的依法处置,这恐怕会担上个不孝的罪名。所以恰逢王信一番说情,再加上派去办案的官员已经非常机灵地将所有杀人证据都销毁了,刘启便正好顺水推舟,托词一切都是梁王手下所为,竟然免去了刘武的全部罪责。袁盎等十几个大臣,等于白死了。

    周亚夫闻信,犟脾气又上来了,竟上书道:“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陛下用法,因人而有轻重,此失信于民,失信于天下也!”

    刘启根本不理周亚夫,任它舆情喧天,我自岿然不动。梁王还是梁王,除了储君之位彻底没戏外,其他待遇一切如常。

    窦太后闻信,转悲为喜,一开心,便决定报答王信这个说情的“有功之臣”,让刘启封他为侯。

    刘启为难了,要说给外戚封侯,这也是汉朝的传统,没什么大不了,但一般来说皇帝应该封太后的外戚,而不能封皇后的外戚,否则两后的外戚争起权来,那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窦太后见皇帝百般推托,大怒,道:“人主行事,各因其时,何必拘守成法?自窦长君在时,竟不得侯,死后乃封其子彭祖顾得侯。吾甚恨之。帝必速封王信!”

    窦长君是窦太后的哥哥,当初文帝在位时就没封他为侯,时间一长,竟给拖死了。景帝即位后,便封了他儿子窦彭祖为侯。这件事儿一直是窦太后心里的疙瘩,想起来就恨,她现在逼刘启给王信封侯,也有点替窦长君打抱不平的意思。

    然而刘启还是推托,说什么要征求丞相周亚夫的意见。汉朝时丞相权力很大,有时是可以用“封还诏书”或上书谏诤等形式请皇帝收回成命的,何况,周亚夫可是文帝亲封的顾命大臣,景帝叔父辈的人物,把他搬出来当挡箭牌,窦太后一时也无话可说。

    想也不用想,周亚夫肯定是反对的。

    这个王信,除了嗜酒如命,啥正事儿也不会干,只懂得吹牛拍马讨好梁王和太后,如此阿谀枉法之佞臣,还要封他做侯,开什么国际玩笑!想那周亚夫多少旧部,一生征战,老死军旅,都不一定能混个封侯。而外戚们半点功劳没有,只靠些裙带关系,居然就可以封妻荫子,一家人世世代代享尽荣华富贵?

    周亚夫的政治理念,从来就是反对外戚封侯与擅权的。当初吕氏就是大封诸吕,弄得天下大乱,搞得周勃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平定。如今诸吕没了,汉朝的外戚制度仍然没有任何改观,这一帮子皇亲国戚,除了争权夺利鱼肉百姓他们还会干啥,凭什么一人得道就鸡犬升天?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这将那些为国家浴血拼杀的将士们置于何地?

    结果理所当然的,周亚夫对此严词反对,还搬出刘邦来说话:“高皇帝约:‘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今信虽皇后兄,无功,侯之,非约也。”

    当初,刘邦也是怕外戚擅权,所以才与列侯杀白马而盟,提出这条军功封侯的规矩,不过自吕氏之后,汉朝皇帝基本没把这规矩当回事儿了。这下子可好,周亚夫竟把至高无上的先帝刘邦给抬出来压人了,如此不仅景帝没话说,连窦太后王皇后一干人等也只能全闭了嘴,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身在蓝田隐居的窦婴闻听此事,不禁摇头叹息:周亚夫啊周亚夫,你还嫌自己得罪的人不够多吗?从前那些就不提了,只这一次,你就把太后、皇后那边的所有外戚全得罪了个光,你这个丞相还能当多久,我深深怀疑。

    周亚夫做事从来是个实干家,做人则最紧要宗旨二字。他做将军,便要做真将军,做宰相,便要做真宰相,妥协与退让,不是他的风格。虽然他很清楚,这样会给他带来麻烦,许负所言牢狱之灾与饿死之祸,未必就是危言耸听,但是没办法,他生就了这么一个臭脾气,重原则与职责甚于生命,毫无保留,不知道后悔,比他死去的老爹更加不知变通。在战场他是神,在官场上他也就一棒槌。

    可以说,周亚夫是最后一个汉初功臣集团的代表人物。他据守“白马之盟”,力阻皇权的任意扩张,浑然不顾自文景之后,随着外戚集团与酷吏集团的兴起,汉初功臣集团已不复从前之政治实力,周亚夫这不过是在以个人力量对膨胀不已的皇权做最后的抗争罢了,这很令人钦佩,也很令人同情……

    盖当初周勃对抗皇权,靠的是结党。虽然,结党也有很多副作用,但总算不是孤军奋战,可周亚夫军人本色,却从来不懂这些,他自始至终只想着用热血与大义来改变世界,这可能吗?

    一个成功的政治家,不仅要适当地讲原则,讲国家利益,也要适当地讲权变。细柳时周亚夫可以坚持原则,平吴楚时他也可以坚持原则,但朝廷不是他坚持原则的地方,因为皇帝才是真正的原则。很显然,周亚夫不是一个成功的政客,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个社稷之臣。而这世上政客很多,恰恰社稷之臣少,多几个这样的社稷之臣,中国才有希望。

    但是接下来周亚夫做了一件错事儿,最终葬送了他的政治生命。这事儿说起来还真不能怪人家景帝,周亚夫的确自己有错,而且因为这件事儿,周亚夫自责不已,至死不肯自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别人严格,对自己更严格,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怜,他活得太累了。

    汉景帝时期,匈奴与汉朝之间基本没什么战争。北方无战事,刘启当然很开心,但还有更开心的,那就是在汉景帝中元三年(公元前一四七年),匈奴那边有七个王(说是王,其实就是部族首领,当时的匈奴,大概还是部落联盟的意思)竟率部投降了汉朝,其中就包括当年投降匈奴的燕王卢绾之孙卢它之。结果刘启一开心,就想封卢它之等人为侯,驻扎在边郡一带,替汉守边。

    远人来归,这在哪个朝代,都是大好事儿,刘启这么做,也是想给匈奴人点甜头,放长线钓大鱼,策反更多更大的匈奴人弃暗投明归顺大汉。有些史学家甚至说,此事为汉匈实力对比之一大转折点,它让汉朝人意识到,匈奴内部的统治其实是不稳固的,只要抓准这一点,政治军事双管齐下,匈奴迟早土崩瓦解。

    但周亚夫竟然又跳出来反对了,理由是:“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则何以责人臣不守节者乎?”

    周亚夫这么说,就有点为反对而反对了,完全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军人逻辑。在军人看来,气节比什么都重要,投降为最不齿之事。从这个角度来看,周亚夫的态度无可厚非。可刘启却不是军人,怎么可能理解周亚夫的军人式思维,他封匈奴王为侯,明显政治意味浓厚,说他鼓励人臣变节这话有点过分了。何况人家在匈奴为王,怎么说也是堂堂胡酋,大老远跑来得个侯也在情理之中,否则谁还会跑来归顺你啊,吃饱了撑的还是犯贱!

    所以刘启认为,周亚夫这也真是吃饱了撑的,懒得花费唇舌跟他辩,竟直接一句话给顶了回去:“丞相议不可用。”(事后,景帝逐年分批次将七匈奴王封为列侯,食邑七百户至千五百户不等)

    周亚夫还在叫:“反对反对我反对!”

    反对无效,景帝根本不理周亚夫,一个挥手一转身,竟退朝了。

    周亚夫回到府中,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原来真的错了,侯匈奴降王,对大汉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想拧了。

    想拧了其实也没什么,谁能没有犯错的时候?跟皇帝道个歉不就得了。然而周亚夫是个实诚人,他有功必自矜,有过必自惩。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节,他第二天就上书告病,主动自责,并引咎辞职。刘启当然开心批准。

    于是周亚夫回到封地,过上了安静闲适的退休生活,这一待,就是整整四年。

    在这四年中,皇帝似乎把周亚夫完全给忘了,整个朝廷运转良好,缺了周丞相似乎也没差。而且少了周亚夫这个麻烦人物,刘启的耳根更加是清静,牙好胃口就好,心情好身体就好,这样貌似还能多活几年。

    可是周亚夫却过不惯这种安静闲适的生活,他天生劳碌命,一闲下来就受不了,整天神神叨叨的,还老是怔怔地看着长安方向发呆,他多想皇帝再召他回去重新启用他,不当丞相也行,随便当什么都可以,只要能为国效力就行。

    但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足足四年,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看来皇帝真的把他给忘了。周亚夫痴痴望着西北方向,痴痴地想。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君知否?世上最苦是闲愁。周亚夫望的不是长安,是寂寞啊。

    天可怜见,终于,在周亚夫退休后第四个年头的秋天,皇帝的诏书到了,说是要赐宴给周亚夫,让他速速入宫,不得有误。

    周亚夫很是开心,看来皇帝还是挂念着他这个老臣哪,赐宴之后说不定就要重用自己了。所以赶紧去赶紧去,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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