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大姐家的草房简单地收拾收拾,又去领了结婚证,就准备结婚了。当然家具还是那豆秆子家具。新房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异常冷清。
他们选的出行日子是农历九月六日,这天就算他们的结婚日。这时已经开学,他们请了一周的假。这日老天也不作美,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大清早,吃过饭,母亲和妹妹把他们送出家门,他们顶着小雨骑着车子去镇上坐客车。
当他们坐上去佳木斯的客车时,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人们都说,“结婚下雨过不长,过长也是不消停”。能那么准吗?
接近中午,天晴了,但还有很多云团在天空徘徊,道路上积水四溅,两旁的庄稼长势喜人。
何平不知建平会带她去哪个大城市度蜜月,但她觉得不会走远,因为他没钱,但总不能就去个佳木斯吧!
这一路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何平一口水都没喝到,下了车,她真是渴得如上甘岭战场。出了客运站,她对建平说“渴死我了!”
建平立刻拉下脸说“这么多人,怎么买?”
又走了一段路,何平实在受不了了,看路边有卖水果的,就说“买俩梨吧!”
建平拎的是何平那个小皮箱,没好气地边从皮箱里往外拿钱边扫视周围,怕有人来抢似的。买了两个梨,何平赶紧拿起一个先给他,自己用手擦了另一个就咬了一大口,她真是渴坏了。但还没等她咬第二口,过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伸手就向何平要
“阿姨,给我吧,我饿死了,阿姨,你就给我吧……”那小孩儿边说边跟着何平跑。
何平看了看小叫花子,浑身脏兮兮的,挺可怜,就把梨给了小乞丐。建平一看,恼羞成怒,顺势一跺脚把自己手里的梨摔在地上。这梨摔得稀碎,把小乞丐也吓傻了,塞了一嘴的梨不再咀嚼,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路上也有几个人停下来瞅着他们。
“你不渴吗?怎么买了给别人?”建平吼道,他气急败坏,不知怎样泄愤。
“他硬要,旁边还有人,我没办法。”
“要的人多啦,你送得过来吗?”建平匆匆向前走去。
何平低着头紧跟其后,像个受气虫。但不管怎么紧跟,也撵不上建平,没一会儿,建平就没了踪影。何平东望望西望望,如踏上了另一个星球。这可怎么办,这是结婚吗?这不是发昏吗?
何平哪里知道,在开学前,那个朴玉听说建平要结婚,就在一天夜里找到了他,说“我爸同意咱俩的事儿啦,他说只要我们能幸福就行。”
建平抓住她的手,朴玉潸然泪下,扑进他的怀里。建平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
建平痛苦万分,他和别人结婚证都领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紧紧地搂着朴玉,思绪纷乱。如果当初不是她父亲坚决不允许她找汉族人,也不会有今天。那天,就在朴玉向他传达了她父亲的“圣旨”之后,他就去了县城,因为在这之前一个亲戚说要给他介绍个对象,于是这天晚上他就见到了要相亲的人。这女的在乡下银行上班,他感觉还行,两人就建立了恋爱关系,可是没处几天,那女的就写来了一封断交信。后来他听说那女的跟她的行长有婚外情。失恋的痛苦让他寝食难安,所以很快他表嫂又托人给他介绍了何平。他饥不择食,以为遇到了美餐,况且母亲非常看中。
那天晚上,建平与朴玉相拥无语。
所以这些日子建平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每天心情烦躁。他提着何平的小皮箱就像和谁刚打完仗,一溜烟儿没影了。这里他不陌生,因为他这几年在这个城市学高函,每年都来几趟。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何平两手空空,她望着满天纷乱的白云,不知走向何方。迷茫中她返回了客运站,她真想像那个小叫花子一样,向行人讨要点儿车费返回家去,可她的穿着又不像叫花子,行人能给她钱吗?她用泪眼偷偷地扫视着从身边经过的行人,观察他们的表情,看看有没有面孔善良的,看出她有难事儿,帮帮她,她将终生记住他的好。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她。因为她穿了一身红,谁见了都晓得她是新婚之人,可就是没人注意她的脸。她两眼红肿,目光呆滞,一副可怜虫样。
天渐渐黑了下来,建平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出现在她面前,何平像在梦里。他们开始找旅店,找了一家,人家一看是新结婚的样子,就往死里要钱“八十一宿。”抢钱啊!何平一月工资才七十多块。这个价钱把他俩吓跑了。又找一家“一宿四十。”还是太贵,又走了几个地方不是六十一宿就是五十一宿,最后他们又返回了那家四十一宿的旅店,这时天已黑了,路灯也亮了。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放好东西,建平带着何平,俨然像带着个跟班儿的,下楼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建平见何平不吭声,解释说“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那么渴?客运站那么多人,钱在皮箱里,要是被小偷看见了,偷了去怎么办?再说,你渴你吃呀,给那个臭叫花子干什么?”
何平像个受气虫,一言不发。
“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建平凑到她身边,搂过她,把手伸进了她的怀里。
他有点儿像动物,又不如动物,动物发情前还要讨好对方,他可好,专横跋扈,不顾及别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