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佳木斯只待了两天就回来了,因为建平兜里带的那点儿钱不够再往前走了,如果再往前走他们得要饭回来。因为没钱,显然没给任何人带礼物。
回到新家,屋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迎接的人,就连做饭的锅都是大姐家的,烧柴是他们前些天自己买的木柈这个新家真是一贫如洗。吃饭的时候,发现忘了买筷子,建平到外面折了四根柳条,算作两双筷子。餐桌靠在睡觉屋的炕沿边上,连个坐人的破凳子都没有,他俩互相谦让着,一会儿你坐炕沿一阵儿,一会儿他站一阵儿,很是寒酸。
两人第二天就都上班了。晚上建平抱回一樽连体的双瓷马,欣喜地放在了高低柜上是朴玉送的。看着这樽瓷马,何平心里不是滋味,好像看着一个炸药包。建平又对何平说“我单位老许随了十块钱的礼。”那时礼就是这么大。何平也说了自己单位除了校长陈佳玉没随礼,其他人也都随了,当然这些人和她都有礼尚往来。
他们新房的窗户上是何平出行前自己贴的喜字,双方兄弟姐妹没有一个给他们新婚献上一份礼,都嫌萧家太吝啬,认为何平不识数。何平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让自己命不好,碰到了这么缺德的一家人,连个婚礼都不举行。他们就像私奔一样,在外待了两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大姐见他们回来了,就把何平和建平叫到家里说“不举行婚礼也就算了,回来总得请请亲朋好友吧!”
何平不敢言语,看看建平,建平不吭声。
“结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是不吉利的。”大姐说。
“是啊,应该请请亲戚朋友,大家都认识认识。”大姐夫帮着腔。
可建平不吭声,何平也不敢说话。建平那副穷酸相,满脸波浪似的皱纹一起一伏,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他在心里掂量着,一桌饭百八十呢,你们掏啊!他是一个非常计较的人,也十分抠门儿。看大姐夫张嘴了,他只好说
“不请了,也没几个人。”
显然,大姐的心也白操了。大姐身体不大好,长得像个娇太太。她也是为他们好,请客自然人们就随礼了,你们也不吃亏,也让人们知道你们结婚了。
大姐和大姐夫见他俩不情愿,就知道建平怕花钱,大姐还想说什么也就咽回去了。
这时,天也黑了,他俩回到家,建平很不高兴。
他们的新房一件电器也没有,连个像样的窗帘都没有,只有个薄薄的窗纱。
一进屋建平就说“请什么客,哪有人。”因为他平时不与人结交,就像那灶炕门打井,房顶扒门,过死门子。
到了星期天,他们买了点儿水果,回到了何平娘家。吃过午饭,何母说“我得喂猪去,这猪长到过年可就老大了。”何母看看建平,接着说,“我家年年过年都杀猪。”
建平微笑着说“我家一般过年也杀猪。”尔后带着骄傲的口气说“我家我爹会杀猪,我妈会搂肠子,省得找别人杀还得请吃饭。”
何母笑了,笑得莫名其妙,心想“你爹会杀猪,你妈会搂肠子,你家过死门子呀!”她没好说什么,又问,“你家杀猪不请客吗?”
“自己家杀猪请什么客。”建平答。
“我们这儿杀猪是专门有人给杀的,”何母有些不解,“我们这里,谁家杀猪都要请几桌的。”说完,走出了屋。
建平意识到岳母有些瞧不起他们家的做法,感到很不自在,岳父看出他的尴尬,赶紧解围。
“建平啊,你们结婚是有些草率,但日子要靠两人过。虽然我们没见到你的父母,但看你是个老实的孩子。”
何平心想“他老实地球就没人了。”
岳父是建国时的老村支书了,那时没村长一词,每个村子都是支书最大,也是个有头脑的人。他继续说“我这么些个孩子,哪个结婚都有房子,就你俩让我心里难受,以后找个时间见见你父母。”
建平的妈妈在本村是个有名的刁妇,她的孩子小时候和别的小孩儿打架,她总是要数落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总是有理。当孩子大了,该订亲了,要是姑娘,她就说“现在订亲都在男方家,女方不管。”要是儿子订亲,她就说“现在订婚都在女方家,男方哪有管的。”六个子女订婚,她一个都没伺候。她捡了便宜还理直气壮,典型的“葛朗台”在世。
可见何父对两家老人没见面有点儿不满,可是到死两家老人也没见过面。
吃完饭,弟媳在厨房忙碌,何平与妹妹在哄弟弟几个月大的孩子玩儿,弟弟吃完饭就出去了,他瞧不起这个既寒酸又吝啬的六姐夫,与他说话从没超过两句,不是“来了”,就是“吃吧”。
何平虽然在照顾孩子,但也听到了父亲与建平的谈话。是啊,自己这辈子什么时候能有个房子。
当母亲喂完猪,弟媳收拾完厨房,她们回到屋里,建平与何平也就准备回自己家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把他们送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