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找了个穷鬼不说,而且对她是不知疼不知热。一个人如果没人样有人心也算对得起地球人。建平有时下班回家都要像搜查小偷一样打开高低柜、炕柜门向里看看,这副德性真讨厌。每次看他这样,何平都感到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其实他是病态心理,总觉得家里藏着人。
一天,何平刚到家,建平便对她说
“建霞来生孩子,在王海姨家呢。”建霞是他大妹妹,王海是他妹夫。
“那咱们去看看吧。”
“等吃完饭再去。”
吃过饭天也黑了,建平用保温杯冲了杯奶粉,这奶粉也是何平平时买给他喝的。何平也是献殷勤,想尽办法温暖他的心,希望他不要去想别的女人,其实这一招对豺狼是没有用的。何平怀孕却得每天早晨先烧开水,给他冲好奶粉放好糖,端进屋里才能做饭。这就是典型的贤惠女人。
建平冲完奶粉,说是要拿给建霞喝,何平觉得他太抠门,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吝啬,就说“把那袋奶粉也拿去吧。”
“不用。”建平冷冷地说。
由建平带路,两人来到了王海的姨家。显然白天建平来过。一进屋,何平看到了婆婆,忙说“妈,你也来了。”
婆婆那是少有的刁蛮刻薄之妇,见到何平赶紧满脸堆笑,招呼何平到她身边,她是做给别人看的。建霞腆着大肚子,很难受地躺在炕上。何平从建平手里接过保温杯,递给建霞,让她趁热喝了奶粉。
婆婆向王海的姨家人介绍着何平。屋里不少人,大家都夸建平娶了个漂亮媳妇,建平不吭声也没表情,何平心想“我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狗屎上。他们家才没娶我呢,我哪是结婚,就是发昏。”
他们没待多大一会儿,建平就带何平走了。临走时,建霞把保温杯递给了何平,何平又邀请婆婆到她那儿去住,王海姨说她家有地方,两人就离开了。
回到家,何平带着商量的语气说“建霞他们住王海姨家,就不如住咱这儿。”因为大姐家这草房是三间,西屋空着。
“不用。”
“咱是哥哥嫂子,毕竟近一层。咱也有被子,让他们住西屋呗。再说,咱这离医院也近。”
建平立刻撂下脸子说“你是为我妹妹着想吗,我看你是另有所图,居心不良。”
“我居心不良?”何平感到好笑,我为你家人着想,我不怕麻烦,你还认为我居心不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接着质问建平“你说说,咋个居心不良?我真不明白。”她也真是不知建平那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王海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王海是你妹夫,我看上他干啥,我心疼的是你妹妹。”何平要气疯了。
“王海是比我长得好,你看上也白看上。”
“我看你是牲口,怎么能这样想。”何平气得快得了脑溢血,心想“我不是那种坏女人,就算是,也决不会去破坏他人家庭,更何况是自己家人,是人都不会那样做。”
建平振振有词地说“你不用假装好人,你的目的我能不清楚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他一副压倒一切的样子。
“我看你就是神经病。”何平怒不可遏,拎起炕上的包和围巾向外走去。与这种人再吵下去,非气死不可。
深夜,满天繁星,何平跌跌撞撞地出了小镇。这一路没有什么积雪,但两边的树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感觉好像有什么小动物在林中穿梭,令她毛骨悚然。半个月亮挂在天上,她只顾向前冲,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她听人说过,有一种多年的棺材板子,人们叫它“挡”,它有邪气,深夜会横在路上挡住你的去路,你会感到前面一片漆黑,进不得退不得。她越想越恐惧,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进了娘家的村子,又觉得街道和房屋前前后后都阴暗恐怖,真怕晃荡出个黑影或妖魔鬼怪,那她一定“嘎”的一声就去见阎王爷了。
好不容易摸到娘家,她敲开了门,弟弟开的,说“妈呀,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多危险,树马狼林的。”
“差点儿没吓死我。”何平一副惊恐的样子。
弟弟穿着衬衣衬裤,回了西屋。
母亲见何平回来了,打开灯,知道小两口又吵架了,便问道“这又是因为什么,黑灯瞎火的!”母亲坐了起来。
“没怎么。”
“刚结婚怎么总吵架?”父亲在另一个屋里,只隔半截墙,“都像你们似的,整日鸡飞狗跳,怎么过日子?”父亲也坐了起来。
一进冬天,父亲就犯哮喘,总是咳嗽不止,很遭罪。因为生活困难,没钱买药,就这么硬挺着。每次见父亲“吭吭”地咳嗽,何平就有说不出的心疼。她多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有了钱,治好父亲的哮喘,让他别再遭罪。
可能何平进屋带进了凉风,父亲没等坐稳就又“吭吭”地咳嗽起来,像要咳得背过气,使人感到很惊恐。父亲咳嗽完,母亲又说“以后深更半夜的别再往回跑,遇到野兽怎么办?”
妹妹给她铺好被子,说“六姐,真的,这里黑瞎子和狼可多啦。”
这里地处群山之中,何平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两次深更半夜孤身一人翻山越岭跑回来,想想都让人后怕。
何平放好包,摘下围脖上了炕,把和建平吵架的事儿说了一遍,母亲说“这孩子一定是受过什么刺激,谁家也不能乱来呀。”
“我看他就不像个好人,肯定他姥姥家有这种事情。”妹妹说。
“等你小姑子生完孩子,”母亲说,“我给她抓只老母鸡,再买点儿别的,你替我送过去。”
何平点点头。
母亲别看没文化,为人处事上是不落空的。母亲又像想起了什么,讪笑着说“你看他那次说的,”母亲学着建平的腔调,“‘我爹会杀猪,我妈会搂肠子’,他家过死门子,怕找别人杀猪会吃他家的猪肉。”
“笑死人了,还有这么抠的人家。”妹妹笑得很开心。
何平虽然和建平吵架,但听着母亲与妹妹嘲笑建平,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希望大家喜欢他,更希望他将来做事体面些,也让别人刮目相看别看他们旅行结婚,人家小日子过得很红火。这是她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