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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暴徒
书名：锁婚 作者：六点 更新时间：2019-07-24 09:39 字数：4353
学校放假了，萧建平来接何平。看到他，何平满心欢喜，把上次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痛痛快快地又跟他走了。她前脚走后脚孟荣就来了，说是前锋乡的王保军托人问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人家放在心上了，说是正好放假了，想找个时间见见人，可是她晚来了一步。孟荣自言自语地说“真没骨气啊！我六姨跟萧建平那样脚踩八只船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得好。”姥姥、姥爷也迎合着。她没待多大一会儿就走了。
何平跟着建平屁颠儿屁颠儿地回了婆婆家。回到婆婆家后，婆婆说“这都放假了，你俩住后面那个房子吧！”
就这样，两人来到后面那个空房子。这是个老式砖房，还好院里有些木柈。一进屋就冷冰冰的，有个土炕。建平不知从哪儿弄来个破毯子，铺在炕上，然后抱来木柈烧炕。屋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跟逃荒逃难没两样。因为这是直接往炕洞里烧火，所以炕很快热了。建平让何平坐炕上去，晚上两人抱来一床被褥。
就这样，白天他们在家吃饭，晚上到这儿过夜。这回，何平记住了教训，有时建平不高兴或者不顺心，向她发火，她就一言不发，生怕自己再不小心惹怒了他。临近过年，天更冷了，院子里的木柈也不多了。建平又不想麻烦弟弟妹妹们，就每天晚上带着何平拿着锯子和斧头到村外去伐树。这个村子三面环山，树马狼林，黑夜里树林中冷倒不冷，拉起锯子还浑身冒汗，只是有些阴森。
这天晚上，他们依旧来到山上伐木，树林里有积雪的映照，不是太黑。何平长这么大也没拉过锯，这几天总挨建平骂。这不，怎么也拉不到一个节奏上，总是夹锯，气得建平不住地骂，越骂何平越紧张，手一抖锯又掉了，建平拎起斧头向何平打去。打了两下不解恨，又踢了两脚，何平撕破喉咙地大叫，直感到骨髓都在疼。可肚里的孩子纹丝不动。也许她穿得多，保护了她。这时的萧建平就像条疯狗。
过了一会儿，建平又薅过何平，强行着把这根大树伐倒，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过积雪的壕沟，步履蹒跚地扛着大湿木头回来了。每天扛回的湿木头，两人都要趁黑迅速地截成木段，用干木头引着火后，再放湿木头烧炕。因为林业部门常有人下村查看是否有私伐林木的，如果被发现是要罚款的。
何平虽然穿着棉衣，可全身被建平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她咬着牙落着泪抽泣着，泪水像小溪一样挂在鼻子的两侧。夜晚，她站在外屋地上久久不肯睡觉，全身被他打得骨头似乎都碎了，她不想活了，想找把刀结束自己的生命，可这空房子一无所有，就像一个灵堂，让何平感到悲惨凄凉。她心中矛盾重重如果我死了，肚里的孩子还没有看到人间什么样，况且，我也想看看他长的什么样。
建平看她不睡觉，就气哼哼地到外屋抓起她的脖领子，揪进屋里。何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建平怎么这么心狠手辣！她和衣躺到了炕上。这炕是热的，可屋是冷的。她思绪翻江倒海这些委屈向谁诉！世上有几人过着这样凄风苦雨的日子。
第二天，她见到婆婆就像见到了救星，可有诉苦的人了。等屋里就剩婆婆与她，她便向婆婆说起建平如何打她，希望能从婆婆那得到一点儿安慰和心疼，而婆婆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他打人一点儿都不疼。他常把弟弟们骑在身下打，哪个也没打坏过！”
何平碰了一鼻子灰，没想到婆婆会这么说，也太护犊子了。自己挨打也不能对娘家人说，她不想给娘家人添麻烦。何平不再作声。
每天她默默地帮婆婆做着三顿饭。婆婆每天吃完早饭就得去看大外孙，一天都不落。姑娘一满月，她就乐颠颠地把这娘俩接回了家待一天。她盘腿大坐地把大外孙子托在双腿上，像相面似的左瞅瞅右看看，赞不绝口。何平这时只觉得每天犯困，就想睡觉，并且每天都是懒洋洋的，一点儿不勤快，自己也发愁。
大年初一这天，建霞两口子抱着孩子来拜年，婆婆美滋滋地抱过小外孙，何平吃过饭就头朝里躺着。婆婆抱着外孙，大家唠着过年磕，婆婆就旁敲侧击地说“俺这小外孙，过年了也没人给个压岁钱。”
何平知道这是婆婆念叨给她听的，因为屋里除了她之外都是他们自家人。因此没过一会儿何平爬了起来，到自己的小包里拿了十元钱，说是过年了，舅舅舅妈得给小外甥压岁钱。这时建平也陪着笑说
“是该给压岁钱，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下一代。”
大年初三，建平陪着何平回娘家。建平一出家门，就牢骚满腹，什么天这么冷还得陪你出来，你着急回家是想见情人，他絮叨个没完没了，何平不敢惹他，实在忍不住了，说
“你怎么这样，要不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
“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建平暴跳如雷，“你嫌我碍事儿呗！我就偏不回去，让你的阴谋不能得逞！”他俩是骑一辆车子，这时建平猛然停下车子，回头抬起脚，把何平一脚踹倒在路上。
由于穿得多，何平像个小熊坐在路上哭起来。建平一看她坐在地上不起来，把车子停到一边，像与拳击手搏斗一样，对准她头猛烈袭击，何平怎么躲闪都躲不开他的拳头。他像一只猛兽，打得何平只顾抱住脑袋，更是起不来身。这时从后面开过一辆大车，还有两个骑车子的人。何平一动不动，她希望大车把自己轧死，结束这非人的日子。眼看车就要开到眼前，建平捞过何平搡进路边的大雪沟里。
大车开过去了，那两个骑车的人不住地回头朝他们这边张望着。
建平跳下雪沟，对着何平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因为这是路边壕沟，里面积雪较多，建平甩起脚来不是那么灵巧，而是弄得雪花飞扬，何平身上都是雪。
很快何平的左眼鲜红紫青，满嘴淌血，可建平看在眼里还不解气，俨然要置她于死地。他边打边骂“你偷野汉子还不让我说。”
“我不是那种人，你就是胡说八道。”
“我和你只有四十来天，人家大夫说有三个月，你还嘴硬。”
“我跟你那天是不是大姑娘？”何平哭着说，“你就是强奸犯。”
“你也不是好东西，那处女膜是能缝的。”
“你说鬼话，谁有那笔钱缝？”
建平学问都学这来了，何平都没听说过处女膜还能缝。何平肚子里的孩子生命力极其顽强，不管母亲遭多大罪受多大难，她就是牢牢地守在母亲肚子里，纹丝不动。
何平全身被萧建平打得像要散了架。他们看到路上总是有来来往往的车辆与骑车的行人，建平说人都让她丢尽了。等人一过去，他就像练拳脚一样对着何平又是一顿暴打。这个禽兽，他是存心要把这个孩子打掉，以解心头之恨，在他心里，这个孩子也是野种。可这个没出世的孩子，就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坚决不做反应。
打了一上午，接近中午，建平也打累了，坐到沟帮上。何平借此机会爬起来，有气无力地爬上道路，向前而去。何平这一上午只觉得像在阴曹地府，迷迷糊糊、跟头把式、跌跌撞撞，总算来到小镇里。其实，他们去镇里要经过何平父母家的路口，给父母买的东西在建平车上，是从婆家带的。他们本来是不用去镇里的，可以直接回娘家。但何平全身旧的伤疤没去又添了新的伤疤，她想去镇里甩掉建平，不让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跟她回娘家。
一进小镇何平就奔镇东南的一个亲属家而去。她穿过亲属家的院子，又跃过他家菜园外的障子，来到荒野，艰难地踏着深深的积雪，趟着枯草向南跋涉。这种艰辛不次于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她想你萧建平推着车子，是无法尾随我的。她又爬上一个堤坝，穿过一条积雪的河面，又爬上对岸，向一片树林而去。这是去父母家的方向。她心里一阵轻松这会儿可甩掉萧建平了。虽然中午没吃饭，现在心里也不那么恐怖。她此时只感到咽干口渴，于是找到一片净雪，扒拉掉上面的陈雪，见到洁白如面的积雪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积雪又解渴又解饿。
何平心里有数，这是一片被林业局禁止砍伐的山，穿过这座山，西南方向就是父母的村子。山里的积雪厚，她深一脚浅一脚，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当她快走出山林时，突然看到萧建平像个幽灵一样站在路上，吓得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萧建平在大路上时隐时现地瞄着她在山林里艰难地穿行。当他发现何平快走到路边时，又像猛兽一样撂下车子扑过去。敢情他在这路上晃荡了一下午。他钻进树林，用脚踹折一根镰刀把儿一样粗的棍子，照着何平就打，边打边骂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我跟你遭老罪了，我陪你回家你还作？”
“我没让你陪，你回家吧！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说的是人话吗？我都出来了！”他越说越气，扔下棍子，就举起拳头，左一拳右一拳，打得何平晕头转向。
“你一天无缘无故地找碴儿打仗，”何平双手捂着肚子，“我根本都没招你，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就是精神病、无赖、流氓！我自始至终都是忠于你的。”
两人在树林里打着骂着，路上就是没人。冬日的村庄很萧条，寒风瑟瑟，特别是傍晚，别说是山路上，村里街上也很少有人走动。直到天黑下来，建平才消气。他拽着何平来到路上，两人都已是筋疲力尽，一起进了村子。
一进家门，弟弟、弟媳已回各自的屋，父母、妹妹见到这两人都很惊奇，母亲问“你俩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何平说“有事儿。”
大家也看出了两人不对劲儿，妹妹说“妈给你们留了很多好吃的，我去给你们做饭。”冬天农村都是两顿饭，他们早吃完了。
建平把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去里屋同岳父唠嗑。母亲和妹妹很快把饭做好了，端到屋里。一桌丰盛的佳肴，何平一看就垂涎欲滴，两人上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们在吃，母亲就唠起闲磕说“赵桂香找的掌柜子长得真不错。”赵桂香是村里的幼儿班老师，找的对象是外县的，上学期赵桂香通过关系把他弄到本村教学，也是临时聘用的老师。赵桂香比何平大两岁，在何平后面结的婚。这时的女孩子二十七八岁都不是那么好找对象了，所以母亲可能前几天看见了赵桂香的丈夫，觉得人长得很标致。赵桂香一个老姑娘能找个这么像样的男人真是命好。母亲六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种感叹。
建平一声不吭，何平只顾吃不知听没听。妹妹也跟着附和“赵桂香当时瞒两岁，要不人家张玉良老师也不能同意。”
“人家两人过得挺好。”父亲在那屋接过话茬儿。
“那个小伙长得真不赖，”母亲说，“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听说还挺勤快。”
“有福之人不用忙，没福之人跑断肠。人家赵桂香就是命好。”妹妹也挺羡慕人家。
建平始终不插话，两人很快吃完了饭。在建平家，何平从没吃到过这样丰盛的菜肴，什么猪蹄、猪肝、猪肚儿，在他家都没见过他家过年也杀猪了。
收拾完桌子，妹妹看看何平，好奇地问“六姐，你怎么成大熊猫啦！眼睛怎么啦？”这妹妹眼神就是好。
“摔的。”何平怯怯地说。
“怎么不小心点儿，多危险！”父亲心疼地说。
建平脸上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母亲看出他浑身不自在，就说“以后别黑灯瞎火地出来，何平还双身子，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家人这么一体贴关心，何平像找到了救星，眼泪唰唰地落了下来，说“早晨就出来了，在道上打了一天，都是他打的。”
“畜牲啊，还敢打人！你就熊，不会挠他？”妹妹急眼了。
没等妹妹再说下去，建平拎起帽子、手套，大步冲出屋子，他没脸在这屋里待下去。全家人没有一个去阻拦他，他摸黑骑回了家。这次他也尝到了黑夜独行，让人毛骨悚然的滋味。
建平走出屋时，妹妹提高了嗓音骂道“怎么不让狼吃了！瘪犊子。”
父母早看出何平满脸青肿的样子，只是看他们刚进屋不好问罢了。母亲也跟着骂道“这瘟大灾的，怎么下手这么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