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印度教徒都把《吠陀》看作是神所显示于世间的经典。这是我认为特别不幸的事,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失了这些经典的真实意义——最早的思想阶段中人类理智已展开了。而且那理智是多么使人惊奇啊!吠陀(Vedas这个词的词根“vid”是“知”的意思)就是当时存在着的知识总汇的意思,其中混杂着许多的东西,有颂诗、祈祷辞、祭礼、巫术、歌咏大自然的壮丽的诗歌。其中没有偶像崇拜,也没有神庙。尤其突出的是全书中弥漫着的活泼生气和对人生的肯定。吠陀时代的早期的雅利安人对于生活的兴味是如此浓厚,所以他们就很少注意到灵魂,他们只是模模糊糊地相信死后有某种存在。
逐渐地,神的概念生长了;有奥林巴斯类型的神,后来有一神教,再后,可以说是与一神教混合着的,又有一元论的概念。思想把他们带到新奇的领域,对于大自然中神秘性的冥想和探究的精神都出现了。这些发展的过程经过了好几百年,等到吠陀的末期,吠檀多(Vedanta这个字的字尾anta是末尾的意思),我们就有了《奥义书》的哲学。
《黎俱吠陀》,四部吠陀的第一部,大概是人类所有的最古书籍。在这里我们可以发现人类心灵的最初流露,诗歌的光彩和对于大自然中美景与神秘的狂欢。马克尼阔尔博士说:在这些古代圣诗中开始了“远古的有记载的勇敢的冒险,是那要想发现我们世界和人类生活意义的人们的冒险……印度在这里开始了一个以后从未停止过的探索”。
然而《黎俱吠陀》还有着长时期的文化生活和思想的背景。在那时期中印度河流域和美索不达米亚以及其他地方的文化都成长起来了。因此《黎俱吠陀》中有这样的献词,说这书是“献给仙人(见者),我们的祖先,首先开辟道路者”,这句话是恰当的。
罗宾德罗那特·泰戈尔描述《吠陀》的颂诗为“人们对于万物的惊奇和敬畏所引起的总的反应的诗文遗产。一个具有健旺而天真的想象力的民族,在文化的曙光中醒悟了而体会到生活中内含的无穷神秘。他们纯朴的信仰认为大自然力量的每个因素都具有神性,但这种信仰是一种勇敢而欢悦的信仰,其中的神秘感只赋予人们以人生的迷恋,而不因困难挫折而感到沉重。这是一个民族还没有受到对于客观宇宙的矛盾分歧所做的理智冥想的重荷的信仰,虽然时而也得到直觉经验的启发,认为‘真理只有一个,而是智慧者给它起了种种不同的名字’”。
然而冥想的精神渐渐地出现了,直到后来《吠陀》的作者高喊出:“信心啊,赐予我们信仰吧!”于是在名为“创造颂”的一首颂诗中又提出更深奥的问题。马克斯·缪勒给予这首颂诗题作“献给无名的神”:
一、那时没有“无”也没有“有”:没有太空,也没有太空以外的天。
被掩蔽着的是什么?在哪里?掩蔽者又是什么?哪里是水?深不可测的水何在?
二、那时没有死,也没有永生不死:没有迹象,也没有划分昼夜。
只有一件东西,没有呼吸,被它自己的本性呼吸着,此外什么都没有。
三、那里就是黑暗:最初全为黑暗所掩,一切都是混沌。
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空而无形;由热的威力产生了个体。
四、此后最初的欲望发动了,欲望是精神的初生的种子和胚胎。
圣哲们用他们的心思寻求,在“无”中发现了“有”的血缘关系。
五、横的方面划分的线伸展了,何者在其上,何者在其下?
有生育者了,有至大的力量了,这里有自由活动,那里有精力。
六、谁真知道,谁能说出,它从何处产生,造化是从何处而来?
神的出现是在世界产生之后的。那么,谁能知道,它是从何处出现?
七、他是最初创造的根源,是否他创造了一切,或者他并没有创造。
他的眼睛在最高一层的天上监视着世界,他真知道,或者也许他也不知道。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