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世纪的初期公元712年的时候,阿拉伯人达到了信德并且将它占领了。他们就在那里停留下来。甚至信德在半世纪之内也脱离了阿拉伯帝国的控制,虽然它仍旧为一个小型的独立的伊斯兰教徒国家。在将近三百年间,阿拉伯人没有进一步侵略印度,或袭击到印度的内部。大约在公元一千年的时候,阿富汗的苏丹、伽色尼的麦哈慕德,一位在中亚细亚崛起的突厥人才开始侵入印度内部。类似的侵袭有很多次,都是血腥而残酷的,麦哈慕德每次都带走了大量的财宝。当时的学者、基瓦地方的艾勒·贝鲁尼曾描述那些袭击道:“印度人被杀得七零八落,如同散沙一般,人人的口中都当作一桩故事来传述着。遍野的尸体,虽在死后还对于所有的伊斯兰教徒当然怀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这段富于诗意的描写给予了我们一些因麦哈慕德而造成的破坏情况的概念。不过,最好要记住麦哈慕德所接触和劫掠过的不过是印度北部的一部,主要是在他进军的路线上。整个印度中部、东部及南部完全幸免于他的蹂躏。
印度南部在当时和以后被强盗的注辇王国所统治,它控制了海道而将势力远扩至爪哇与苏门答腊的室利佛逝。印度当时在东海上的殖民地也是繁荣而强大的。它们与印度南部共掌了海上霸权。但这种情形并未曾拯救印度北部使其免于陆地上的侵略。
麦哈慕德侵吞了旁遮普与信德,把它们归并入自己的版图,每次侵袭之后就返回伽色尼。他未能够征服克什米尔。这个山国成功地阻挡了他而且将他击退。当他从加提雅瓦尔的索谟那特返国的时候,他在拉其普他拿沙漠区也遭了严重的失败cj,这是他的最后一次的袭击,从此后他再也没来过了。
麦哈慕德与其称为具有信仰的人,无宁说是一个战士,可是他和其他的征服者一样,也总是假借和利用过宗教的名义以达到他的征服目的。在他看来印度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而抢劫财宝和物资运回故乡的地方而已。他把在印度征募了一支军队托付于他麾下的一位名将名叫提拉克的去指挥。提拉克是一个印度人,而且是一个印度教徒。他使用这一支军队来向中亚细亚的与自己同教的人们作战。麦哈慕德切望将自己的伽色尼城建造成能与中亚细亚及西部亚洲的各大城市抗衡,他从印度掳走了大批的技工和有经验的营造师。他对建筑感兴趣,德里附近的摩偷罗,现在的麦特拉,给他印象很深。关于这个城市他曾经写道:“此间有成千的大厦,共坚固可与虔诚信徒的信心相比拟;不花费几百万的金币也不可能达到现在的情形,而要建造一个同样的城市至少要两百年。”
在他的战争的间歇期间中,麦哈慕德对于提倡他的故乡的文化活动是很感兴趣的,他沿用了一批出类拔萃的人物。在这些人物中有著名的“沙纳麦”(Shahnamah,列王志)的作者波斯诗人费尔道西,但此人后来失宠了。一位学者兼旅行家的艾勒·贝鲁尼是同时代的,从他的书中我们可以瞥见一些当时中央亚细亚的生活的其他情景。他生于基瓦的附近,但属于波斯种族,来到印度后作了多次的旅行。他对在南方注辇王国的伟大水利工程,有过叙述,虽然他是否亲自参观过或者到过印度南部还是疑问。他曾在克什米尔学习梵文,研究过印度的宗教、哲学、科学和艺术。他以前学过希腊文为的是要研究希腊哲学。他的书籍不仅是知识的宝库,而且告诉我们,在战争、抢掠、屠杀的后面,耐心的学术研究怎样在继续着;甚至于当情感和愤怒把各国的关系弄得痛苦难堪的时候,各国人民之间还在怎样地设法互相了解。那一种情感和愤怒无疑地模糊了双方的判断,每一个国家认为自己的民族要比别的民族为优越。关于印度人,艾勒·贝鲁尼说他们是“高傲的,自负得愚不可及的,孤僻的,并且是感觉迟钝的”。又说他们相信“没有一个国家、没有一个民族、没有一个皇帝、没有一种科学能够与他们相比”。这可能就是对于印度民族性情的一种相当正确的描写。
麦哈慕德的侵袭是印度历史上的一桩大事,虽然在政治上就印度整体说来并不曾大受到他们的影响,而印度的心脏地区依然无恙。但这证实了印度北部的脆弱与衰微。艾勒·贝鲁尼的记载更阐明了印度北部与西部政治上瓦解的情形。这些屡次来自西北方面的侵袭,给印度的狭隘保守的思想和经济带来了许多新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它们首次带来了与那无情的军事征服形影不离的伊斯兰教。在这以前,在三百年以上的时期中,伊斯兰教是以和平方式作为一种宗教来到的,它在印度的各种宗教之中取得它的地位,并未引起过麻烦和冲突。这一次用新的方式进来,却在人民当中产生强烈的心理反应,使他们充满了仇恨。印度人民并不反对新的宗教,但他们对于用武力干涉并且推翻他们的生活方式的任何事物却有强烈的反抗。
必须记住,印度是一个多宗教的国家,虽然只有具备着各种形态的印度教才占优势。除开耆那教和佛教大部分已趋凋谢并且为印度教所吸收以外,还有基督教和犹太教。这两种教可能在公元的一世纪中才在印度获得了地位。在印度南部有大量的叙利亚的基督教徒和景教徒。他们之为印度的组成部分与任何其他的人们并无殊异。犹太教徒也是这样。在七世纪从伊朗来到印度的拜火教(祆教)的信徒们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团体。在印度西海岸及东北的许多伊斯兰教徒也是这样的。
麦哈慕德是以一个征服者的身份来到的,旁遮普只是他领土中的一个远离中央的省份。但是当他以一个统治者的地位在那里称尊的时候,曾经企图用缓和的手段以求在某种限度上获得该省人民的拥护,于是对于他们的生活方式就很少干涉了。印度人被委派到军队里和行政上担任崇高的职位。当麦哈慕德在世的时候,可以看得出这种措施的开始;至于发展则是以后的事了。
麦哈慕德死于1030年。在他死后一百六十多年中,印度没有遭受到其他的侵略,土耳其的统治也没有扩充到旁遮普以外。后来一个阿富汗人舍哈卜丁·谷利攻占了伽色尼,就把伽色尼的帝国推翻了。他进军到拉合尔,而月后来直达德里。但德里的国王普立特维拉其·绰汗把他彻底战败了。舍哈卜丁退回阿富汗,第二年率领了另外一支军队又来了。这次他得了胜,在1192年,他在德里登极。
普立特维拉其是一位人民爱戴的英雄,在歌曲和传说中仍然很享盛名,因为不顾危险的英雄总是为人民所爱戴的。他曾经带走他所心爱的姑娘,而这位姑娘自从在他父亲曲女城国王阇旃陀罗的宫中就爱上了他。她拒绝了一大群向她献殷勤的王子们。他得到新娘的期间是短促的,而他所付出的代价却是与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间的一场苦战以及双方最英勇的人们的生命。德里和印度中部的武士们陷于血战,大量的人相互屠杀着。就这样,一切为了一个女人的爱情就使普立特维拉其丧失了他的生命和王位,还有帝国重镇的德里也就落在一位外来侵略者的手里了。可是他的爱情故事仍然被歌颂着,他是一位英雄,而阇旃陀罗几乎被看作一个奸贼了。
德里的征服并不意味着印度的其余部分的归顺。注辇的人们在南部还很强盛,还有其他的独立国家。阿富汗人的统治费了一世纪又半的岁月才扩张到南部的大部分。但德里是重要的,而且是新秩序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