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查耶纳伽尔 巴卑尔 海权
英国的和某些印度的历史家通常将印度历史分为三个主要时期:古代的或印度教徒统治时期;伊斯兰教徒统治时期以及英国统治时期。这种划分的方法,既不合理,又欠正确;这样会使人误解而引起了错误的看法。这种划分只注意到上层表面上的变换,而对手印度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上的重要变革则不够重视。所谓古代是广大无边的,充满着变故、成长和凋谢,然后又是成长,被称为伊斯兰教徒的时代或中世纪的时代带来了另外一种的变化,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变化,不过是多多少少局限于上层,对于印度生活本质上的继承性并没有严重的影响。从西北来到印度的侵略者们像更古代的那些侵略先辈一样,被印度同化而成为印度生活的一部分了。侵略者的朝代成为印度人的朝代,而且由于互连婚姻而有很多的种族上的融合。除了少数例外,他们审慎周详地尽量不去干涉人民的风俗习惯。他们把印度看作他们的故国,与其他国家并无联系。所以印度仍继续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英国人的来临就使得情形大为不同了。旧的制度在多方面连根拔去了。他们从西方带来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推动力。这种推动力是从文艺复兴、宗教改革以及英国的政治革命的时代起就在欧洲慢慢地发展出来,而在工业革命的初期才具体化的。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又使这推动力前进了一步。在印度的英国人仍旧是外来人,仍旧是异族人和不适合的人,他们也无意于改变作风。最重要的是,在印度的历史上这是第一次,印度的政治管理权完全由外人来操纵,而它的经济中心是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他们把印度造成为现代的典型殖民地,使它在漫长的历史中第一次作一个附属国。
伽色尼的麦哈慕德对于印度的侵略当然是外国来的,土耳其人的侵略,其结果是短时期地把旁遮普从印度的其他部分分离了,在十二世纪末期来的阿富汗人就不同了。他们是与印度民族有亲密联系的印度雅利安族。的确,在很长一段的时间内,阿富汗真正是,而且注定是印度的一部分。他们的普什图语文基本上是由梵文演变而来的。在印度或国外只有很少的地方像阿富汗这样富于古代的文物和印度文化的遗迹,这些主要的是佛教时代遗留下来的。更正确地来说,阿富汗人应该称为印度—阿富汗人。他们在多方面与印度平原的人民不同,正如克什米尔山谷中的人民与下面较温暖较平坦的地区的居住者一样地有差别。不过尽管有这种差别存在,克什米尔在过去始终是,而且继续是印度学术和文化的重要地点。阿富汗人与文化较高、世故较深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也不相同。像他们国内的山砦一样,他们是倔强而猛烈的,他们的信仰是严格的,他们是战士,并不倾向于知识上的追求或心智上的探讨。他们最初是以征服者对待反抗的民族的姿态来采取行动,他们是残忍而粗暴的。
但不久他们就变为温和起来了。印度成为他们的家乡而德里是他们的首都,首都不再是伽色尼,如像在麦哈慕德时候那样了。他们来自阿富汗,可是,阿富汗只成为它这个王国中的边远区域了。这印度化的过程是迅速的,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和印度妇女结婚。他们的伟大统治者之一阿拉乌丁(A1auddin Khilji)本人娶一位印度的上流妇女,他的儿子亦复如此。后来的几个统治者就种族上而论是土耳其人,如像顾特卜丁·艾伯克王后拉齐姨与伊杜米思等等;然而贵族和军队继续是以阿富汗人为主。作为帝国首都的德里繁盛起来了。一个来自摩洛哥的有名的阿拉伯旅行家伊本·白图泰他参观过许多国家,见过许多城市,从开罗和君士坦丁堡起直到中国为止,他在公元十四世纪曾将德里描写作“世界上最伟大城市之一”,这句话也许有些夸大。
德里苏丹的领土逐渐向南扩张。那时注辇王国正陷于衰弱的境地。一个新的海权国家已经成长起来代替它的位置了。这是潘地亚王国,它的都城设在马都拉,它的海港是东海岸的卡雅尔。它是一个小的王国,但是一个伟大的贸易中心。马可·波罗在1288年和1293年两次自中国启程的时候路过并游历了这个海港,将它描写作“一个伟大而美丽的城市,充满了由阿拉伯和中国来的船只”。他也提到在印度东海岸所制造的非常精巧的细纱,“看起来像一个蜘蛛网的薄纱一般”。马可·波罗也告诉我们一件有趣味的事实。大量的马匹从阿拉伯和波斯由海道输入到印度南部。印度南部的气候是不适宜于马匹的饲育的,而马匹除了其他的用处以外,还是军事上所必需的。马匹最优良的养育场所是中亚细亚和亚洲西部,在某些限度上这也许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中亚细亚的各民族在战术上有优越性。成吉思汗的蒙古人们是绝好的骑手,他们挚爱马匹,土耳其人也是优良的骑手,而阿拉伯人的爱马是很有名的。在印度北部和西部有一些良好的养马场,特别是在加提雅瓦尔,而拉其普特族是很喜欢马的。许多小战争是为了一匹有名的战马而起的。有一个故事说:德里某个苏丹羡慕拉其普特族酋长的一匹战马,就向他要那匹马,哈拉酋长答复罗地王道:“有三件东西你一定不要向一个拉其普特人要求:他的马、他的情妇或者他的剑。”说罢他疾驰而去。后来就发生了战乱。
在十四世纪的后期,帖木儿——这个土耳其人或土耳其—蒙古人,从北方下来把德里的以苏丹为首的国家打得粉碎。他在印度只有几个月;他来到德里不久就回去了。不过沿着他走过的整条道路上,他造成了一片荒凉,并用他所杀戮的人的头颅造成若干金字塔点缀其间;德里本身变成一个死人的城市。幸而他的军队未曾深入,只有旁遮普的若干部分和德里不得不遭受这种可怕的灾难。
德里过了许多年的时间才从这种死亡的睡眠中苏醒过来。就是在它苏醒的时候,它已经不复是一个伟大帝国的都城了。帖木儿的降临破坏了那个帝国,而从帝国的分裂中在南方兴起了许多国家。在此以前很久的时候,即在公元十四世纪初期兴起了两个大的国家。一个是称为白海马尼王国ck的加尔巴加,一个是印度教徒的维查耶纳伽尔王国。加尔巴加现在分裂成为五个国家,其中之一是亚马那加。在公元1490年,亚马那加的奠基人艾罕默德·尼采姆沙,是白海马尼王一个大臣尼赞—乌勒—穆儿克·拜利(Nizam-ul-Mulk Bhairi)的儿子。这位尼赞—乌勒—穆儿克是一位名叫拜鲁的婆罗门会计官的儿子(他的名字Bhairi就是从Bhairu而出),因此亚马那加王朝是发源于本国土著家系的,而亚马那加的女英雄钱德·比比(明月夫人)是一个混血种。所有在南方的伊斯兰教徒各国都是土著并且印度化了。
在帖木儿抢劫德里之后,印度北部仍然是微弱分裂的。印度南部情况较好,南方王国中最大的、最强盛的是维查耶纳伽尔。这个土邦和这个城市吸引了许多从北方来的印度教的避难者。从当代的记载看来,这个城市似乎是富庶而很美丽的。“这城市是这样的情形,在整个地球上与它相似的地方,是眼所未见而耳所未闻的。”——从中亚细亚来游历的阿卜杜—拉萨格这样说过。这里有着有拱廊的街道和壮丽的走廊作为市场之用,高出一切之上的是皇宫,“有许多大小河溪通过光滑的整齐的石造的水渠流着”。整个城市尽是花园,正由于如此,所以1420年中一位来自意大利的观光者尼可罗·昆蒂写道:城的周围达六十英里。后来一位游历者葡萄牙人帕亚斯(Pses),他在游历过文艺复兴时代的意大利各城市之后于1522年来游印度。他说维查耶纳伽尔城“是有罗马那样大,而且看起来很美观”。它有无数的湖沼、池塘、水道和果园,它充满了美景与奇观。它是“世界上设备最好的城市”,“一切都丰富”。皇宫内部的装饰到处用象牙,屋顶用象牙雕刻成玫瑰花和莲花的形状。“它是这样富丽美好,要在任何其他地方寻觅一件同样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关于统治者克利希那·德夫·雷雅(Krishna Deva Raya),帕亚斯写道:“他可能是最为人所敬畏的、最完善的国王了,天性愉快,欢喜作乐;他是尽力礼遇外宾的一个人,很温情地接待他们,不管他们的地位怎样,他总是关心他们的一切事情。”
当维查耶纳伽尔在南部强盛的时候,德里的小伊斯兰教王国不得不对付一个新的敌人。另外一个侵略者又从北方的高山降临了。在常常决定印度命运的靠近德里的有名的本尼巴战场上,他于1526年获得了德里的皇位。这就是巴卑尔——一位土耳其—蒙古的混合种,并且是中亚细亚帖木儿系的一位王子。印度的莫卧儿帝国就是他首创的。
巴卑尔的成功可能不仅由于德里伊斯兰教王国的削弱,而也由于他拥有一种在当时的印度还未曾使用过的新型的改良的大炮。从这个时代起,在发展战争科学上印度似乎落后了。若说在这种科学上整个亚洲停滞不前,而欧洲则在向前发展倒是更正确的说法。伟大的莫卧儿帝国虽然在印度强盛达二百年之久,可能从公元十七世纪开始就不能够与欧洲军队在同等条件下竞争了。但是欧洲的军队不可能来到印度,除非它控制了海路。在这些世纪中正在发生的较大的变化是欧洲海权的发达。在公元十三世纪中,印度南部的注辇王国灭亡,印度的海权就迅速衰退了。小邦潘地亚虽然与海有密切的关系而实力不够。但是印度的殖民地仍然继续控制着印度洋一直到十五世纪为止。到那时他们被阿拉伯人所逐走,而葡萄牙人很快又把阿拉伯人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