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的回到家,洗脸,吃饭,看电视,然后坐在桌子前写信,尽管这些从未寄出去过。
做完这一切,我去了趟厨房,然后回来关灯,睡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左辞趴在我的身边,他看起来极累的样子,睡得很熟。
我摸摸手腕上,空空如也,不痛,什么都没有。
可是一展袖子,我看见那蓝白色的病号服,接着看起来很有力气的男护士端着药盘进来,他走到第一个床位对着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女人说道:“0231,该打针了。”
那个女人惊恐的抱着布娃娃向后夺躲去,一阵撕扯中,布娃娃掉在地上,于是那女人像是疯了似的厮打那两个男护士,“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护士捡起孩子交到那女人的手中,她才停止了厮打,满心欢喜的抱过孩子:“乖宝宝,睡觉觉啊。”
男护士在给那个称号为0231的女人打完针后,又对隔着女人床沿的一个看起来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说:“0523,起来打针。”
然后那老太太半天没有反应,护士正准备俯下身来查看的时候,那老太太突然一个起身从床上蹦起来,拿着输液管胡乱的抡,药水溅的护士满身都是。
老太太看起来高兴极了,大声喊着:“打水战了,打水战了。”
然后一个护士说:“三毫升镇定。”
在那些药水不断推进老太太的身体内,她安静的躺了下来,闭着眼睛睡着。
老太太的床边可不就是我,这些护士看起来好有力的样子,他们接下来也会给我注射药物吗?护士不断逼近,我吓的去摇左辞。
先前进来的那个男护士对旁边穿着同等护士服的男子说:“小王,去告诉李医生过来,就说0337醒了。”
左辞迷迷糊糊的醒来,我不安的握着他的手,生怕那护士有所动作,左辞看起来很激动,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老大的,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程欢,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说:“这里是医院?”
左辞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然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状似医生模样的男子进来,他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比划了比划,然后问我是几。
我茫然的看着左辞,左辞说:“乖乖回答。”
然后那个护士让我吃药,迷迷糊糊的听见左辞问那个医生:“我们何时可以出院?”
医生回答说:“目前来看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她的抑郁已经出现了幻象和自杀等情况,如果贸然出院的话,会很危险的。”
后来左辞和那个医生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抵不过倦意,便早早睡了。
醒来后,左辞不在房内,而我已经换了病房,就我一个人住着一个病房。我要出去,可是被门外的护士拦住。
她说:“0337,你要干什么去?”
我茫然的听着,0337是叫我嘛,我说我叫程欢,可是那护士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0337,你要干什么去?”
我说我要出去散步。然后那护士陪着我出去,楼道里流着哈喇子胡乱追逐打闹的中年男子,扣子东倒西歪胡乱系着的年轻女子。
那些人目光呆滞,我吓的频频朝护士身后躲去。她走过去拉住那两个为了一个布娃娃挣得头破血流的男子,厉声道:“0467不许抢0531的娃娃。”
我说:“他们没有名字吗?”
护士回头,像是看精神病的看了我一眼:“精神病人怎么会有名字?”
我一下子就懵了,颤着音问出:“这里是精神病院?”
“0377,你不会跳个水脑子也跳傻了吧?”护士疑惑,随后又恍然大悟:“忘了,你也是个精神病患者了。”
怎么会,我怎么会是个精神病患者,于是我疯了似的想着楼外跑去,那护士大喊一声,突然就有着好几个人拿着针管过来,当我被他们抓住,冰凉的药液流进皮肤的那一刻,我的胳膊无力的跌了下去。
“赶快去通知李医生和左先生!”我听见一个护士这样大喊,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左辞来的时候,我已经醒过来,我拉着左辞的手,我说:“左辞,我不是精神病,我们回家好不好?”
左辞抱着我:“嗯,程欢不是精神病。”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
他的头抵在我的肩上,使我看不到他微微发红的眼眶,我挣扎着起来要收拾东西,却被左辞拉住,他的声音里听起来无限疲惫:“程欢,咱不闹了行吗?我很累了。”
我怔怔的坐着,呆住,松开左辞的说,愤怒道:“左辞,连你也不相信我,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觉着我是个精神病啊?”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啊?一个月前你说自己是睡美人,于是吞食了一整瓶的安眠药,整整昏睡了七天才醒。三天前你又把自己幻想成人鱼公主,于是一个翻身跳进了医院的荷花池里,幸亏护士发现的早,要是…你说我要怎么相信你啊!”
我不可置信的摇着头,我说:“左辞,你说什么那?怎么我都听不懂啊。什么睡美人什么跳水的?”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面深深的无奈:“程欢,咱不闹了行吗?你好好配和医生的治疗,等你好了,咱们就出院好吗?”
我愤怒的推开左辞,大吼:“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好,那你去叫白芷来,她一定不会把我当精神病的。”
“白芷?什么白芷?”左辞惊讶了下,随后又仿佛习以为常的皱了下眉,旁边的医生仿佛也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叹了口气道:“左先生,想必你太太的情况你现在也是看到了,她的抑郁都到了能够幻想出虚无的人的地步了,看来心理治疗已经不太管用了。不过您别担心,我们医院会为她专门制定出一个康复疗程的。”
左辞道了声谢谢,然后目送着那医生离开,我说:“什么幻想?什么虚无?你去找白芷来,她一定相信我的。”
左辞握着我的手,好半天没说话,然后他从包里掏出手机。他说:“程欢,如果我要说世上没有白芷这个人那?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你会怎么样?”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可置信的摇着左辞。以及此刻深深的恐惧。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将手机打开扔在我的面前。“程欢,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儿,事实上你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已经到了出现幻想和自杀倾向的程度了。”
视频里我一个人拿着水杯对着墙壁发呆,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一个人穿着睡袍走到窗边去吹风。一个人拿着一张废纸泪流满面,自言自语的样子就像是个神经病似的。
左辞说:“这下你信了吧?”我愤怒的拾起手机狠狠向墙上摔去,这些都是假的,怎么都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那,他们那么真实鲜活的存在,我记得潇潇说话一惯嚣张跋扈,堇色微微摇曳的黑色自然卷,秦朗脸上特有的孩子气的笑容,还有那个人,那张明明清贵高华笑起来却是一脸痞气的青年,他叫赵祁,也叫赵烈。
我晃着左辞的手臂:“你想想,你再好好想想,堇色,潇潇,白芷,秦朗…这些人我们都认识的啊,怎么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左辞,你好好想想,我求你了。”
左辞心疼的叹了口气:“他们不存在的,我到底要怎样说你才明白啊!”是心疼又是无奈:“三年前,我们举行婚礼,你爸妈为了赶在婚礼之前回来,但是很不巧,他们乘坐的那架飞机失事了,这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你也因此患上了抑郁症,只是没想到现在会发展的这么厉害。”
我尖声大叫着推开左辞,我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一直不相信左辞所说的,于是我偷偷跑去白芷住的小区找她,物业说从未听过这么个人名,于是我又去墓园找堇色的墓碑,可是没有,我去东城区监狱探视秦朗,结果狱监领出来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他说监狱里只有这么一个叫秦朗的。
我几乎要绝望了的,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人,要是连他也不存在的话,我不敢想象,但是我几乎翻遍了所有资料都没有关于华宇地产的,更没有陈时宇这个人。
我不愿意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因为我不愿承认我曾经所深爱的那些人,那个青年都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
有时候一觉醒来,我会分不清我是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是继续活在我的幻境里,或许我又只是从一个幻境走到另一个幻境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