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时代中文网 > 现代都市 > 升迁法则 > 章节目录 > 第三章   早春一吻

第三章   早春一吻

书名:升迁法则 作者:花丛彩蝶 更新时间:2013-10-23 16:13 字数:11269

    第三章 早春一吻

    这是在哪儿?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声音,也没有色彩。

    在白茫茫的包围中,他觉得自己宛如一片飘零的叶子,在空中飘荡着。他极力地想看清周围的景物,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他想把自己的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可他根本就找不到自己的脚在哪里。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处于一种失重的状态。一会儿被吹到了这边,一会儿又飘到了那边。有时会突然的升高,飘向高高的天外。有时又会突然地坠落深渊,掉进一片黑暗之中。听不到任何声音,静悄悄地一片死寂。

    关玉民在从竖井上摔下去的那一刹那间,他的意识便完全的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化成了一片云,变成了一阵风。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点点些微的感觉。最开始的感觉是出奇的冷,仿佛掉进了冰窟里一般。后来又感到口渴得很,嗓子眼儿里干得冒烟。可他像是被绳子捆绑起来了,根本就动弹不得。而嗓子又像是被堵塞死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特别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这里有没有青青的小草或者鲜红的花朵。特别想听一听,这里有没有风吹树林或者大河流水的声音。为了能听见声音,看到色彩,他用力挣扎着,拼命呐喊着,但都无济于事。当他将这一切都放弃了之后,感到又突然地飘了起来,飘向了一片白茫茫的太空。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脑海里断断续续地出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少年的他在山坡上放牛。母亲一张苍白的脸。父亲手扶着犁,弯着腰耕耘。空中一片洒落的纸钱,大家在为母亲下葬。风中的乱草。一片乱石滚滚的河滩。……

    可这些画面都像是幻灯片似的,是静止不动的,无声无色的。而且变幻的频率很快,还没有等他看清,前一幅画面便被后一幅画面替代了。为此,他特别地着急。可越是着急,越是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哪儿有水?哪儿有水?他拼命地呼喊着。虽然喊不出声音,但他还是在努力地呼喊着。

    突然,他渐渐地看到了一片起起伏伏的群山,像是一片凝固了的海涛,连绵不断。他尽可能地向下飞,于是便看到了那些山的山坡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茶树,还有一片又一片火一样鲜红,朝霞一样灿烂的映山红。

    这样的景色是北方没有的呀!他还没有想清楚这些植被的生长地,一丛丛的油茶树一片一片的映山红便消失了,替代的画面是一棵又一棵的古松,一簇又一簇的竹林。潺潺的溪流在竹林中流过,溅起一朵朵欢快的浪花。

    像一只飞翔的鸟儿,他在古松和翠竹的上空盘旋着,鸟瞰着这一片生机勃勃的山峦。突然,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他看到了一个古老的亭子和一座古老的寺院。一看到这座亭子,他便油然想起了那句有名的古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是谁的诗句?他一时想不起来了,但他想起了这座亭子叫爱晚亭。而那座寺院呢?那不就是有名的岳麓书院吗?哦,他想起来了,这座山就是湘江边上的岳麓山啊!

    也就是这样一个非常熟悉的环境,激活了他的记忆。于是,他思维的光盘又回放起了他的青春岁月,使他想起了风华正茂的学生时代。

    在所有的大学专业里,可能再不会有比矿山开采专业的女生少了。关玉民所在的采矿八三级的两个班,一个女生也没有。于是,当他在这所近两万多教职员工的学院里度过了三个春秋时,竟没有结交过一个女生。随着社会的变革,思想的解放,大学生谈情说爱已经蔚然成风,实在再正常不过。正值青春期的他,看到双双对对的青年男女在校园里搂肩搭背地走来走去时,禁不住也有几份焦躁和无奈。心里也不时暗暗地想,何时我也能够遇到一位如意女郎呢?每想到这里,虽然感到好笑,也觉得羞涩,但还是忍不住去想。回想自己的成长史,他总是和女性无缘。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他竟然没有一个女同学。这也很正常,因为在太行深山区,女孩子在家庭里的地位是极其低微的,早早就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却又是采矿专业。采矿专业在这座大学里被人们笑称为和尚班。

    然而,关于女朋友的事儿,他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在他的潜意识深处,他是把学习看得高于一切的。正是由于他的勤奋,他的成绩总是在全专业名列第一,令那些教授们都刮目相看。

    在临近毕业的那一年,系主任,也是在全国采矿专业享有盛誉的权威陈大雪教授,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说:“你留校吧。一边任教,一边做我的研究生。”

    全面复兴的时期,师资队伍青黄不接,关玉民这样的青年正是急需的人才。

    留校任教,是多少青年学子梦寐以求的事啊!而且是全国的知名教授亲自点名要他,这令关玉民十分意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留校任教,对于关玉民来说,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他一到自己年迈的老父亲,便有些犹豫,毕竟,这里离家太远了。另一个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不太喜欢理论上的东西,他愿意做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于是,他对尊敬的老教授说,想一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他这想一想,在老教授看来就意味着同意。这样好的事情,有什么好想的呢?再想还能想出比这更好的事儿来?于是,关于让关玉民留校任教的事,陈教授私下里就和系党总支书记柳兴国谈了。谈的时候还很是骄傲,说这是近些年来最得意的门生。

    说起矿山系采矿专业的关玉民,系党总支书记柳兴国竟然对陈教授说:“嗯,你真是慧眼识珠啊。这个同学嘛,我还是很了解的,毕竟是全系出类拔萃的尖子生嘛。”可他没有想到陈大雪教授会把关玉民作为留校的第一人选。于是,他听了这个消息特别地高兴。竟然说:“这样吧,今天是周末,我请你和你的得意门生到我家坐坐吧。一来呢,是祝贺你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尖子人才,二来嘛,我也借此机会对这位即将留校的老师,进行进一步的了解。”似乎不容陈教授有任何商量,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那一天下午六点多,陈大雪教授再一次把关玉民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走,小关,你陪我去出席一个宴会。”

    “宴会?”从小在太行山区农村长大的关玉民,生来就没有出席过宴会。满共在姐姐订婚时,参加了一次在农村人看来是大场面的盛宴,还没有吃饱。一听说让他出席宴会,便显出了十二分的紧张和不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一身穿着,还有脚下那一双已经很旧了的鞋,对参加由全国知名教授出席的宴会很是没有自信。

    陈教授对关玉民内心的活动洞若观火,笑了笑,说:“年轻人,不要在乎一些表面上的东西,重要的是内在的气质。我是穿着草鞋到这座城市里来的。**走出韶山时也不过是一个包袱,一把雨伞。只要这儿,”陈教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有理想,有追求,有知识,有见地,世界上就没有我们不敢赴的宴席。”

    陈教授的一番话,使玉民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心中陡然升起一种豪迈,信心大增,自觉不自觉的把胸脯挺直了,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

    出了矿山系的教学楼,绕过了一个小湖,又过了一座小山,便来到了教授们的宿舍区。要把江南的大学和北方的大学进行比较,一个明显的特点是,南方的大学都没有院墙。整个岳麓山下,周围都是高校区。无论是教学楼还是宿舍区,大都掩隐在树林和竹林之中,这一片,那一片的,远远看上去只能看到色彩斑斓的楼角,颇有诗情画意。

    过了留学生楼,陈教授领着关玉民进了二号楼。关玉民虽然受到了陈教授的鼓励,但毕竟是山里来的孩子,心中难免还有些忐忑。他没有弄清上的是几楼,只知道上了好多台阶。房门被敲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女青年,十分漂亮俊雅。她一见关玉民,显出了一种惊讶。然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她脸上的那种表情很快就消失了,笑嘻嘻的,问了一声陈伯伯好,又向关玉民点了点头,便将他们迎了进去。

    听见开门声,腰束围裙的柳兴国书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很有风度地道:“欢迎,欢迎!”

    陈大雪教授指着柳书记,哈哈笑道:“呵,大书记深入到厨房里去了。”

    柳兴国的夫人从厨房里闪了出来,说:“他平时可是个甩手掌柜,说是今天来重要贵客,所以就下厨房了。”

    陈教授笑了,说:“呵,老柳可真是太客气了,我算什么重要贵客啊?我和老柳住五七干校时,不是上下铺好几年吗?”

    不想,那柳书记说:“你不要自作多情哦。要只是你来,我也就不费这个劲儿了。你不就是爱吃个红辣椒嘛,你个南方佬。”

    “哦,这么说,你今天是让我来陪客的啊?莫非还有比我更重要的客人?”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柳书记说着,看了关玉民一眼。还缺少社会应酬经验的关玉民,赶快低下了头。这一个十分细微的细节,被灵敏的陈教授一下子捕捉到了。他哈哈地笑了起来,说:

    “那好啊,我等着,看是哪位贵客光临啊。”

    陈大雪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沙发上。

    关玉民也想坐,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落座。一时,他有一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不适应感。于是,便硬着头皮走到了厨房前,说:“有我能做的什么事儿吗?请尽管吩咐哦!”

    柳书记的夫人高兴地回答说:“没有,没有,哪能让你干活儿呢?”

    柳书记也赶快说:“冇得,冇得,静等着恰饭好了。”柳书记有些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长沙话,逗得陈教授笑了起来。

    那柳夫人看着关玉民,从心底往外笑,含着无限的喜爱和慈祥。

    关玉民转身时,目光突然和开门的那位姑娘相遇,如同电的两极相碰,闪出了一道瑰丽的弧光。两个人的心一阵慌乱,同时一愣又同时扭到了一边。

    那姑娘的脸白白净净的,两腮却红润滑的,看上去特别的健康。她一米六几的个头,胸脯高高的,腰却细细的。两条腿格外的修长。给关玉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脖子,是那样的长,那样的白。也正是由于脖子的雪白,将她的头发映衬得更加茂密,更加蓬蓬勃勃。要说她美丽,也很难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词来形容,她的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是一种无法言语却又让人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魔力。

    关玉民特别想再看一眼那姑娘,但又不敢再看。于是,便低着头,只是玩弄着手里的那一枚钥匙。突然,他感到一股香气向他扑来,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那姑娘把一杯热茶送到了他的面前,甜甜地道:“请喝茶。”

    哦,原来那香气是从这女孩子身上焕发出来的气息。这着实让关玉民感到十分激动与新奇。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闻过的香,是一种只能感觉而难以言说的奇特的既有温度又有冲击力的能够拨动心弦颤动的清香。以至于那女孩子走到了墙那边,他还能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气息的辐射。

    “小关啊,喝茶呀,在想什么呢?”

    陈教授的话将关玉民吓了一跳。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说:“没,没想什么。”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你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你应该保持一种山里人应有的尊严。想到这里,一种农民出身的知识分子特有的自尊占据了他的心头。他端正了身子,轻轻地端起了茶杯,沾了一下唇。

    好在时间不长,一桌子的菜就做好了。柳书记举着一瓶酒,说:“今天高兴,咱喝好酒。这可是藏了好多年的白沙液,是我们湖南的名酒哦!”

    陈教授要过那酒来看了看,道:“是啊,常德德山山有德,长沙沙水水无沙。这当然是好酒。要不,四人帮的头子王洪文咋就特别喜欢这酒呢?”

    柳书记摆摆手说:“咱今天不提他。”那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了厌恶和反感。

    陈教授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哈哈笑道:“是啊,是不应该提他。”

    说话间,大家都坐下了。陈教授坐上座,关玉民坐在主宾的位置。柳书记作陪,挨着柳书记的是他的夫人,挨着李夫人坐的是那位姑娘。

    宴席就要开始时,陈教授假装不解地问:“不是还有重要的贵客吗,他不来怎么好开席呢?”

    柳书记笑道:“都来了,今天小关就是我要请的贵客啊!”

    陈教授故作惊讶状,说:“一个系总支书记,请一个学生到家做客就已经很稀罕了,还要把他视为贵客,这可不寻常啊!”说着,他扭脸看了一眼关玉民,只见他的脸像是抹了一层酒精一样又热又红,一时显得手足无措。

    关玉民虽然没有城市生活经验,但小说还是读了不少。为了掩饰窘态,他借用小说里的语言道:“惭愧,惭愧!”

    于是,大家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柳书记把酒一一斟满后,说:“我先介绍一下吧。”他指着关玉民,“这位是矿山系的高才生,也是陈教授的得意门生。”然后又指着那位姑娘,“这位嘛,是我的宝贝女儿柳欣梅,也是高才生。她学的专业是新材料专业,是国防建设的前沿科学。更令我骄傲的是,我家的宝贝闺女已经是有一年党龄的先锋战士了。”

    于是,关玉民和柳欣梅互相点头致意,算是正式认识了。

    其实,陈教授早就认识柳欣梅,但为了助兴,还是有些夸张地道:“呵,你还有这样的一个漂亮姑娘啊,令人眼羡,令人眼羡!”

    于是,便喝酒。陈教授把酒杯高高兴起,在嘴边儿一转便喝光了。这种喝酒的动作把大家都惹笑了。关玉民犹豫了半天,还是鼓着勇气把酒倒进了嘴里。只是这一杯酒,脸便像关公一样更红了。

    几杯酒下肚,柳书记更加高兴了。他借着酒劲儿,不无自豪地说:“我这个女儿啊,可是个才女。不仅专业学得好,诗也写的好。前不久,她还在《湘江文艺》上发表了一首诗歌呢。如今我们两个都老了,希望就都在孩子身上了。”

    “爸,”柳欣梅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

    “哈哈,这里又没有外人,说说何妨?”

    听到这里,陈教授心中更加明白了,用手指着老柳道:“你这个老柳啊,真是老谋深算呀!”

    于是,柳书记和陈教授都笑了。

    笑声中,柳欣梅的脸红了。

    柳书记的夫人看了一眼关玉民,也意味深长地笑了。于是,关玉民的脸就更红了。

    在此之后,主要是柳书记和陈教授说话,他们说教育改革,说当前的良好形势,也说教育战线人才的青黄不接。偶尔,柳书记的夫人也插一两句,不外是劝大家吃菜喝酒。柳欣梅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一下关玉民,可关玉民看她时,她的头便马上低下来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往回走的时候,陈教授充满爱意地问:“小关,看出柳书记的意思来了吗?”

    关玉民扭捏了半天,挠着头说:“我没有看出什么来啊!”

    陈教授笑笑说:“你看出来了,我知道。你不是傻子。你要是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怎么会让你做我的研究生呢?”

    这是关玉民人生中的一个最美好的春天。

    清晨,他打开窗户,晨雾一缕一缕地从外边飘了进来。徐徐的春风中,有一种花草的芬芳。

    他如往常一样开始晨跑。一口气跑上了岳麓山顶。这时太阳出来了,晨雾已经散去。站在高高的峰顶,他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而最引他注目的,是不远处的一片山茶树。这种树显示了春天里特有的层次,给人一种生命的冲击力。那枝桠根部呈褐色的叶子,是经年的陈旧老叶,有的已经零落了,有的还在极力地维持。再往上移,则是色彩较厚重的叶子,显然比那陈年老叶具有生命力。再上边的叶子是一片新绿,鲜艳的如水洗过一样干净。紧挨着这些叶子的,是一片浅绿。这是刚长出不久的叶子,缺乏必要的光和。最惹人眼的是顶尖的那一种鹅黄的嫩芽了,分明是昨天晚上随着夜雨生出来的,看上去是那样的纯洁,那样的鲜嫩,那样的充满活力。这就是春天的奇迹。

    紧挨着那片油茶树,是一片新开的野花。这山茶树的绿,那野花的红,让人满眼鲜红,一片翠绿,春天的诗韵便全都张扬出来了。

    在这美好的春天里,关玉民感觉到胸部特别的饱满,心弦也特别的灵敏,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一种迫切地难以抑制的激情。可究竟是在企盼着什么,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直到昨天晚上在柳书记家见到了欣梅,才恍惚明白他近期的焦躁,其实是一种青春期的燥动。

    从柳书记家回来的那天晚上,关玉民失眠了。在学生宿舍里双层的学生床上,他翻来覆去,处于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中。他睡的是上铺,不停地辗转反侧终于激怒了睡在下铺的学友,引起了愤怒的抗议。于是,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屋子里的黑暗。

    这一夜,他想的最多的是那个青春焕发的姑娘柳欣梅。那一张红润的脸,像春天里的一轮旭日;那一双黑黑的眼睛,像深夜亮给迷路人的两颗星星;那修长的身材,像是秋天里熟透了的一株高粱;那一双手上长长的指头,更像是刚刚刨出土的葱白。还有那一头的秀发,那颜色的那个黑,那条缕的那个顺,那色泽的那个亮,那发型的那个美,都显得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飘逸,那样的脱俗,那样的不凡。更弹拨他心弦的是她身上的那股特有的香,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让他有些痴,有些醉,有些神情恍惚,有些心醉神迷。啊,他真没法表达自己的这种感受,在那迷人的气息之中,在那俊美的人儿面前,他的情感竟然一下子变得脆弱起来。他极想回归到孩提时代,依偎在她的怀里,让她的玉手给他爱抚,让她的红唇给他亲吻。

    可是, 关玉民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一想起自己的那一个藏在太行山深处的小山村,一想到自己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惊吓的那一股热流就冷却下来了。他冷笑一声,自嘲道:你不要想入非非了!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一个农民的儿子。除了刻苦学习外,你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你是吃红薯长大的,而欣梅是吃牛奶长大的。那么俊雅的姑娘不可能属于你。

    想到这里,他沮丧极了。

    果然,自那以后便再无人提起。陈教授只是催他要毕业论文,柳书记见了他也只是一笑。这是他最难受的一段时日,明知毫无希望,却又痴痴地期待着什么。有时充斥在幻想中自我陶醉,有时又甚感绝望难过的要死。

    突然有一天,柳书记让他去家里帮忙。他兴奋极了,几乎是跑着到柳书记家里的。到了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忙好帮的,就是把洗衣机抬到了卫生间里。而柳书记的夫人又是龙井茶,又是高级糖的对他进行了热情的招待。临走的时候,柳书记诚恳地对他说:“你看,我们家也没有男孩子,你要是学习不太忙的时候,就经常过来看看,帮着你师母做点什么。”

    这就是说,柳书记家里的大门向他敞开了。有了这样的一个暗示,关玉民的信心又高涨起来了。他隔三差五地就要到柳书记家里去,而每一次去,李师母都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说他来得特别及时,于是,便找一些活儿让他做。可是,那些活儿即使不用他,也是轻而易举就做得了的。不外是抬抬洗衣机,打个电话让送一罐煤气,再不然就是换一换鱼缸里的水。然而,李师母的回报却是高额的。除了高级糖茶,大多还要留下吃饭,好菜好酒。如果他来时又带来一些蔬菜和瓜果,那李师母就更加喜形于色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玉民对柳家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李师母不再满足于茶饭上的招待,开始要给他量体裁衣了。这样的来往,关玉民当然喜之不尽。这到并不是他觉得沾了多大的便宜,而是享受到了一种暖人心肺的亲情。特别是只有他和李师母两个人坐在客厅里,一边喝着茶一边说话时,他隐隐感到了一种久违了的母爱。那一次,说起母亲的早逝,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李师母的眼圈也红了,赶紧用纸巾给他擦了泪。他渴望着被这个家庭承认和接纳。

    令他烦恼的是那个散发着迷人体香的柳欣梅却一直没有出现。他想问问欣梅的情况,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多看一眼挂在客厅里的那张照片。那是柳欣梅跳起来打乒乓球的一瞬间,也不知是哪一位摄影高手抢拍的,精彩极了。马尾巴束发飘起来,两只眼睛瞪起来,一双黑眉挑起来,全部的精力都凝聚在了那一个黄色的小球上。如果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时,他会站起来摸一摸柳欣梅的手,有些生气地问:“你藏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

    好在没有多长时间,柳欣梅终于出现了。然而,关玉民无法判定,欣梅的出现究竟是他们美好爱情的开始,还是一段美好童话的结束?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一个无风无雨的有着明媚阳光的星期天。凡是星期天,关玉民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的。在他的眼里,图书馆就是一片广阔的海洋,他可以像鱼儿一样尽情地畅游;图书馆就是一片广阔的蓝天,他可以像鸟儿一样尽情地飞翔。在图书馆里,他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读书的愉悦中,沉浸在攻克和攀登的幸福中。

    不知不觉间,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香气,是那样的一种可以让人痴醉的芬芳。这种芬芳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诱人。一抬头,他惊讶极了。原来,那个俊雅的柳欣梅就坐在他的对面。一时,他不知如何是好。

    柳欣梅向他笑了笑,又低下了头看书。

    然而,他却心情浮燥,再也读不下去了。可时间还早,他没有理由走开。这时,他才进一步理解了校方为什么一再强调在校的大学生不准谈情说爱,看来,这种游戏实在是太牵扯精力了。何况。他还没有正式进入恋爱呢?

    如坐针毡。度日如年。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些成语的含意。

    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发现桌子上有张小纸条。赶紧拿过来一看,上边写的竟然是我们到外边走走好吗?

    他的心狂跳起来,一时显得有些张慌失措。赶紧整理桌子上的书籍和笔记本。可临走的时候却被临桌的人扯了一下,原来他把钢笔丢到桌子上了。

    就是在这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和柳欣梅向岳麓山上走去。

    岳麓山,是一个开放式的公园。这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公园,还保留着原始的自然形态。有无数条小路,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通向山顶。沿路青松翠竹,野草闲花,流水潺潺,景色宜人。

    随着人们思想的解放,观念的更新,男女相伴已经不算新奇,实在是司空见惯。他们俩走在树木和青竹之中,不时被人追上,也不时有人和他们擦肩而过。与那些成双成对的人相比,他们俩显得有些生分,也有些忸怩。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当走到白鹤泉时,俊美的柳欣梅回头看了他一眼,低着头笑了。

    关玉民的脸马上红了。声音有些发颤地问:“你笑什么?”

    柳欣梅的普通话夹杂着一些湖南话,掩着嘴笑道:“我发现个普遍的现象,现代的学生,学习优秀的大都是些书呆子。”

    关玉民的脸更红了,说:“你不如直接说我是一个书呆子好了。可是,我的学习并不优秀。”

    “我才不管你的学习呢。我虽然学的是新材料,可我喜欢诗歌,喜欢浪漫,性格外向,你不要介意。可是,你一直那么的拘谨,让人怎么受得了呢?”

    关玉民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一时失语。

    “你会说笑话吗?你能让我笑一笑吗?”

    “这有啥难的。”见柳欣梅这样的开朗,关玉民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了。他想了想说:“文革时,农村里经常开会学习,让背语录。不会背就不让回家。我们村有个老贫农,他背语录说,没有正确的政治观点就等于没有零花钱。还有一个人说,他一句话就能背完老三篇。你猜他是怎么背的?他说:张思德同志是加拿大**员,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背起三座大山就走。背完以后,他就背起他的小板凳走了。”

    柳欣梅笑了。笑过之后,表扬他说:“你的语言表达能力不错嘛。为什么要沉默呢?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从心眼里喜欢!”关玉民不假思索地回答,十分干脆。

    “这不就得了。你喜欢我就要研究我,了解我的好恶,满足我的愿望,总之,你要有一种追的样子。不能老让我讨好你。懂吗?”

    他十分被动,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在一棵古松下,有一张圆形的石桌,还有四面让人坐的石鼓。

    关玉民和柳欣梅坐在石鼓上休息的时候,柳欣梅向关玉民畅开了心扉,解开了他心中的那一个谜团。

    “其实,你一来到这所学院不久,我爸爸就开始注意你了。因为你和我的母亲同是一个县的人,太行山区的古塔县。那里是革命老区。我姥姥家的那个村,就是当年129师司令部曾经待过的地方。也就是在那里,我的爸爸和妈妈相识相爱了。后来,我的妈妈随着父亲南下。在漫长的征程中,无论多苦多难多险,我妈妈都跟着父亲,无怨无悔。她向爸爸提出的一个心愿,就是要给他们的宝贝女儿找一个古塔县的女婿,以满足她的思乡之情。我爸爸劝她说,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巧事儿呢?妈妈妥协说,即使不是古塔县的,也要找一个北方人。巧合的是,在爸爸当书记的矿山系,真的就招来了一个古塔县的。那一天,爸爸回家以后就兴冲冲地给妈妈说了。从那时起你就进入了我们家的视野。”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关玉民听了,惊讶极了。

    “当然,这些情况我也是最近才听妈妈说的。为了不耽误我的学习,同时也为了高度为我负责,爸爸守口如瓶,一直在静静地观察着你。好在你是一个很优秀的青年,爸爸越观察,你就越是讨他喜欢。每次看到你的良好表现,爸爸都迫不急待地说给妈妈听。有几次,妈妈抑制不住急切,非要跟着爸爸到系里去看你,被爸爸强行拦住了。为了满足妈妈的要求,爸爸就开始注意搜集你的资料。校运会你领奖时的照片,大学生演讲比赛的录像,你在学报上发表的文章,我们家都有。”

    柳欣梅看了一眼关玉民,接着说:“也许,你觉得这一切都不可思议,可这都是现实存在。因为爸爸妈妈爱我。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于是,他们恨不能安排好我一生的一切。这你能明白吗?你能理解吗?我对于父母亲的这一片深刻入肤的亲情,非常理解。可我毕竟是一个当代青年,我虽然对父母亲特别的尊重,特别的孝顺,但我有着自己对幸福的理解和追求。我怎么能够被动地接受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呢?玉民,你说我能接受吗?”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关玉民坐在石鼓上,凝起双眉,望着远方,半天没有说话。

    自入校以来,他就处在一种被人监控之中,想起来就让他感到可怕。尽管这种监控是善意的,但一旦让人知道了,还是有些不自在。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明朗化了,关玉民如果愿意,只要和老两口保持一致,把他们哄好了,就有可能逼迫着欣梅就范,成为他们家里的成员,柳欣梅这朵美丽的花儿就能够属于他所拥有。然而,他怎么能够强人所难,让欣梅得不到她应有的幸福呢?他也是当代青年,也有自己对幸福的独到理解和追求。他怎么能够忍心伤害自己喜欢的欣梅呢?

    “欣梅,”关玉民亲切地叫了一声,说:“我十分感谢你的直率,向我透露了这么多的内幕。要我说自己的感受,认识你,认识你们一家,真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你们家是世界上最好的家,你也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清纯的姑娘。有首歌里唱道:天上的星星无数个,我只爱最亮的那一颗;世上的花儿千万朵,我只爱最红的那一朵。这完全唱出了我对你的心声。你不是说我显得古板,显得拘谨吗?其实,那不是真实的我。我之所以失落了自我,那都是因为你,因为爱的缘故。我怕言语失当,伤害了你;我怕举止粗俗,引起你的反感,从而失去了你。你已经占据了我的心间,占据了我的灵魂。每当看不见你的时候,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和思念。想得最痴情的时候,反而又想不起你的模样来了。你不要笑,这是我真实的感受。我担心的是,这仅仅是我的单相思。可果然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关玉民的心里难受极了,眼里就要涌出泪水来。但他坚强地抑制住了自己,强行地笑了笑,说:“欣梅,你放心,也正是由于对你的爱,我不会强求你的,你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柳欣梅看着关玉民,眼睛是那样的专注,且充满了欣赏和喜爱。她说:“谢谢你的表态。其实,我真得有自己的爱,而且已经好几年了。”

    关玉民惊讶极了。同时,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苦涩。原来,他所钟爱的欣梅早已经名花有主了。

    柳欣梅调皮地笑了笑,说:“那是在你入学军训后不久,有一天大早,我在足球场上跑步,远远地看见一个青年学生也在奔跑。他的这种良好习惯,引起了我的好感。而他的形象也让我喜欢。他的个子不算高大,但很是匀称。他那张健康的脸,眉宇间有一种高雅的气质。他的穿着虽然有些破旧,但十分整洁。可那一天,他跑着跑着,一只鞋突然甩出去了。他拾起来看了看,好像叹了一口气,远远地扔到草地里去了。然后,他光着脚又跑走了。我很是好奇,走到草地里找到了那一只鞋。你猜那是一只什么样的鞋?那是只布鞋,都烂了,里边竟然垫的是一块用纸箱子铰成的鞋垫子。当时,我看着这只鞋就流泪了。”

    听到这里,关玉民的心一阵激烈的跳动,有些震惊,也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

    关玉民来这里上大学时,他的姐姐关玉草给他做了好几双鞋。姐姐做得鞋虽然很结实,但她不知道这长沙的天气潮湿,且多雨水,那布鞋根本经不住雨水的浸泡,穿不了几天就烂掉了。为了能多穿些时日,他就把纸被子垫进去。

    想到这里,关玉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巧事。看来,贫困的学子也不只是我关玉民一个啊!不想,柳欣梅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震惊,更让他激动。

    “后来,我就给那个可敬的同学买了一双回力牌运动鞋,以革命老区的名义送到了他宿舍楼的传达室。”

    “啊,欣梅,我穿的这双鞋就是你送的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呢?我花了好多心思,才打听到了你的名字和所在的班级。”

    “哎呀,我傻乎乎的,还真以为是革命老区送的呢。可我始终纳闷,老区的人,谁知道我的名字呢?可这包裹怎么就没有邮戳呢?后来,还不时收到了衣服。啊,原来是你呀!”

    “是啊,这就是缘分啊!真没有想到,你会是我们全家都相中的人。”

    “这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柳欣梅站了起来。说:“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说怎么感谢我吧。”

    关玉民也站了起来,可他面对着这个可心的人儿,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一个书呆子。”柳欣梅往前移了一步,仰起了她那一张美丽的脸,闭上了眼睛。

    关玉民一把将柳欣梅搂进了怀里,深情地吻了一下她那红红的嘴唇。这是他青春时节的第一次深吻,也是这个美好春天的第一吻。

    当他们深情而又忘我地吻过睁开眼睛时,同时惊讶地发现,满山满坡的映山红都争相开放了,开得是那样的鲜艳,像朝霞一样灿烂,像火一样的热烈。
《升迁法则》独家发布于 时代中文网,本站提供《升迁法则》最新章节阅读。

(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网站首页 | 站点公告 | 最新福利 | 大神专区 | 完本专区

服务邮箱:3476288848@qq.com 客服QQ:3391237369

Copyright © 2016 时代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6014634号

湖北今古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联系地址:湖北武汉市武昌区东湖路楚天181产业园8号楼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小说,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