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血事件
雪越积越厚。火越挑越烈。
世界上的战事,都是人挑动起来的。
李法看从关玉草的院子里逃出来之后,一口气跑到了他的家门口。回头看看,见那关玉草并没有追过来,便停住了脚步,捂着激烈跳动的胸口,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到这时他才觉得身上有几处地方有一种难忍的疼痛。细细一看,胳膊肘儿和两个膝盖儿都肿了,还浸出了红红的血。
这是从梯子上摔下来跌伤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仰起脸来。一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被吓昏了的脑子渐渐地清醒起来。这伤不能白疼,得找个地方说说。是,得找个地方说说。可找谁说呢?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的主子靳云豆。他是执行他的指示挨了打的,他当然应该去找他说说。是啊,他不去找他,还能找谁呢?说不定靳主任一动恻隐之心还要管他一顿饭呢。家里只有一个聋了耳朵的老娘,反正回到家里也没有饭吃。想到这里,他便踩着越来越厚的积雪,向靳云豆的家里走去。
可到了靳云豆家,靳云豆却不在。问去哪儿了?靳云豆的媳妇一边磕着瓜籽,一边不耐烦地说:“一天也不着家,我知道他死到哪儿去了?”
李法看见那娘儿们不高兴,便又回到了大街上,一幅没着没落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多亏那关玉草的镢头没有砸在他的头上。要是真得把他砸死了,连个报丧的人都没有。那才死的冤枉呢。
他像一条没人要的狗,低着头无目的的走着。猛一抬头,见到了一座偌大的大门楼。这不就是村支书靳云常的家吗?找不见靳云豆,何不找支书靳云常去诉说诉说呢?对,就是,是应该找支书说说。
虽然靳云常是靳云豆的大哥,可对于李法看来说,要见靳云常一面,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毕竟,这靳云常是村支书呢。村支书和村委会主任都是他,那就是村里的皇上呢,谁敢惹他!
李法看迟迟疑疑的,迈着轻轻地步子,好半天才踏进了靳云常家的门洞子。在村里,他虽然也称得上是个人物,可进支书家却并不多。全村谁家的电费他都收过,唯独没有收过靳云常家的。当然,不是支书不让他收,是他不敢去收。他怕收了电费,却丢了电工的差事。
进了门洞,却不敢进院。只是躲在墙后,探出个脑袋来向院子里张望。看一眼,又赶紧把头缩回来。
靳云豆的大哥靳云常,动乱的岁月依仗着一股二杆子劲儿,一下子就当上了文革小组的主任。尽管以后的叫法一变再变,可他一直是村里的一把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也难怪电工李法看那么畏惧,村上的人说起靳云常来,没有一个不打冽冽的。
当李法看再次向院中伸头窥探时,靳云常家里豢养的一条大狗,汪汪地两声冲天大叫后,呼得一下便扑了过来。要不是铁链子扯着,非把李法看的鼻子咬掉不可。这狗一叫一扑,竟把李法看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这时,堂屋里有人呵了一声,问道:“谁啊?”
“我,我是法看。”
门帘儿一挑,靳云豆露出个脸来。说:“是法看啊,你进来吧,在那儿站着咋哩?”
“我怕狗。”
“它有啥好怕的。你叫它大虎,它就不咬你了。”
于是,李法看一边颤颤地往里走,一边看着那狗,不停地叫着大虎,大虎。这时的大虎,果然不像刚才那样凶了,两只前腿爬在地上,叽叽地叫着,两只眼睛眯眯的,给人一种很善良的样子。是的,狗就是狗,天生就是两副嘴脸。可李法看却不这样想,他在心里对那狗充满了感激,对那狗说,够弟兄!
在这之前,支书靳云常正在家听他的兄弟,也就是村里的治保主任靳云豆和会计胡少知汇报今天的工作。当他听到关玉草拒绝交纳村干部补贴而强行给她家断了电时,脸上便有些不悦。道:“做的太粗了,这样容易出事。不要动不动就来硬的。”
靳云豆见当哥的不高兴了,申辩道:“对于这些刁民,你不来点厉害的,那工作就没法儿干。今天拉闸断电的,也不是光她一家。要不是这样,能收上几万块钱来?”
听说收上几万块钱来,靳云常的脸上变得开朗一些了。他在地上踱了几步,对会计胡少知说:“先把今年在虎狼饭店的招待费结了。再把我到县里、市里出差的钱报了。然后你再拟个计划,过年到领导家里去拜年时,都给谁家的孩子压岁钱,分几个等级给。然后,你再算算给村干部还能补贴多少。”
会计胡少知颤颤地说:“行,行啊。不,不过,”他看了看支书的脸色,“这样算下来,村干部也就,也就没有了。”
支书的脸又黑了下来,想了一会儿,说:“实在不行,就再找那些超计划生育的罚点款,也可以再卖几片房基地。或者,看哪儿的树还有,刨几棵卖了。以后这样的事儿,你和云豆商量着办就行了,不要找我。我是光管花钱,不管找钱。但有一条,你们都给我记好了,就是不能给我找麻烦。”
就在这时,李法看顶着一头雪花扑了进来。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道:“大哥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差一点就没命了,那关玉草举着镢头,要砸我的脑袋瓜儿啊!要不是我……”
“起来!”李法看还要唠叨什么,被靳云常厉声呵住了。“我就看不起你这个样子,像个娘儿们似的。咋啦?”
这靳云常生着两个大腮瓣子,即使是从脑后边看也能看得见。脸黑黑的,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李法看打了个冷颤,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声说:“挨打了。”
“谁打你了?”
“关玉草。”
“关玉草?关玉草是谁?”别看靳云常当了这么多年的村干部,村里的人还是有很多对不上名字来,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
“就是今儿个断了电的那家。”老二靳云豆插嘴说,“她是李喜松的老婆。”
“啊,是她啊!”一想起那个胖乎乎的娘儿们,靳云常便笑了。看了看脸上还有些哭相的李法看,有些嘲笑地道:“她也能打过你?你这么大一条汉子,让一个娘儿们打了?丢人。”
“嗨,男不和女斗,人不和狗斗嘛。再说,她又不按常理出手。她要打我,我可是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有还手的理儿。不信,你看,这胳膊,这腿,都肿了,流血了。”
靳云常哼了一声,点起了一支烟,显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见支书是这样的态度,李法看便有些着急,大声道:“大哥,我这可是为公啊!我是按靳主任的指示铰了她家的电线才挨了打的。要是光打我两下,也就罢了。可她,她……”
“她还怎的?”靳云常的脸严肃起来。
“她不光打我,而且还骂我哩,捎带着把你也,也骂了。”见村支书认真起来,李法看便索性往起挑火。
“她咋得骂了?”别看靳云常当了这么多年村干部,可一点儿也没有增长水平,听风就是雨,没有一点分析问题的能力。一听说有人敢骂他,便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骂我是靳云豆的走狗,骂靳主任是狗仗人势,欺男霸女。骂你是新生的男霸天,周扒皮,黄世仁,是骑在人民头上的土皇帝,还说总有一天你要被人民打倒在地,遗臭万年。”
靳云常听着听着,脸便有些发青,气也喘得有些急促起来。突然,他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地踩了踩,对靳云豆道:“你这个治保主任是咋当的?这样的人多了起来,还不翻了天?”
“那,那……”靳云豆看着哥哥的脸,试探着问:“咋得?我修理修理他们?”
靳云常凝着两道恶眉,鼓着两个大腮膀子,倒背着双手,望着窗外,什么也没说。
靳云豆对李法看和胡少知挥了挥手,气恨恨地朝外走去。
见挑事儿成功,李法看又恢复了哮天犬的威风,胸脯往起挺了挺,紧紧地跟了出去。会计胡少知看了看支书的脸色,也一栽一栽地跟着出去了。
治保主任靳云豆踩着落雪大步走在前头,李法看和胡少知在后边紧跟,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关玉草的家门口。怒火中烧的靳云豆,抬起右脚“咣”得一声踢开了大街门,吼叫道:“关玉草,你出来!”
他这一喊,从屋子里出来的不仅有关玉草,还有关玉草的丈夫李喜松,他的二弟弟李喜竹,三弟弟李喜树,以及李喜松的两个侄儿,一个叫李文栓,一个叫李武栓。这五条汉子,除了李喜松长得有点单薄外,其他几个可是要个头有个头,要块头有块头。
治保主任靳云豆万没有想到关玉草家有了准备。一见这阵势,便预感到今天遇见了对手。他冷笑了一声,对胡少知说:“你也去把俺家的弟兄们都叫到这里来。我就不信,俺靳家的弟兄收拾不了他们。”
灵敏的李喜松一听,腾得一下跳到了鸡窝上,蹲在那里大声道:“哎,靳主任啊,你大小也是一个官儿呢,咱可先说清啊,俺家可没有说要给你打架啊!你给俺家断了电,也不让俺家商量个办法,看那一锅死面馒头咋得个吃法?”
“馒头死了,那算个球,今儿个我还非要叫你家死口子人呢。”说着,便奔到鸡窝子前要往下拽李喜松。李喜松便赶紧往后边躲,可躲过了上半身,却没有躲过下半身,让靳云豆拽住了一条腿,一下子把他从鸡窝子上拉了下来,“咚”得一下坐在了地上。虽然地上有着一层雪,但那院子是青石板铺成的,还是把他的屁股摔疼了。疼得他咧着嘴,只是吸凉气。
见当哥的吃了亏,老二李喜竹,老三李喜树,还有那两个侄儿文栓、文武,便急了,呼三喝四的,上前就动起手来。
哮天犬李法看一见大事不好,拽上靳云豆就往门外跑。可时间紧,腿儿短,哪里还跑得脱?几双拳头如雨点似的落在了靳云豆和李法看的身上。别看那拳头又紧又密的,可大冬天的都穿着棉袄,倒也是打不疼的。对于关玉草一家人来说,打架打的也就是一种气势,一种威风,一种尊严,从心底来说,也没有想把谁打疼打伤的。
靳云豆被关玉草家里的人打了出来,更加恼羞成怒了。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村街上,还是在原野里,谁见他不是好话哄着,笑脸儿迎着,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只可惜,好景不再了。原因何在?他妈的,还不是因为把土地都分到各家各户了。庄户人自己种上了地,就根本不把村干部放在眼里了。
靳云豆想,要是不把这些刁民们治一治,这村干部的威风就连老娘儿们的裤裆都刮不起来了。他这样一想,便动起真的来。弯下腰来想找块砖头或者石头啥的,想要把那李喜松的脑袋砸出脑浆子来。可他毕竟人单势薄,虽然有个李法看,可那也是个泥捏的人儿纸糊的船,顶不了啥用的。
李喜松和他的弟兄们追出门来,追着他的屁股打。他想找石头?哪能那么容易。他一弯腰,便被踢倒一回;一弯腰便被踢倒一回。当他第三次被踢倒时,便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骂道:“李喜松,你今天不把恁爹打死,你就是大姑娘养的。”
就在这时,靳云豆家的援兵到了。手里掂着一根棍子的,是靳云豆的三兄弟靳云瓜。后边的六七个人,由于天黑,也看不清是谁了。反正是一帮打个架起个哄就吃饭香睡觉甜的主儿们。
这些人一见靳云豆坐在地上,便知道没有沾到光,于是,不说三四,上前动手就打。一时间,靳家的和李家的混成了一片,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把,一会儿挤过来,一会儿又拥过去。有大人骂的,有小孩子叫的,还有老娘儿们哭的,就像好几台收音机一起开了又不同时收一个台似的,乱的啥也听不清楚。
那李法看这时可高兴了,站在街边上的一块上马石上,又是叫,又是跳的,手也舞,足也蹈。
两家的人越打越忘情,越打越失去理智。这个把那个推倒在地上,那个又把这个的腿搂住不让动,不一会儿便都在地上滚了起来。好在地上都是雪,就如同铺垫了一层地毯似的,打得便更加舒服了。
如果只是这一群人在地上打会儿滚儿,也不会出啥事儿。偏偏党支部书记靳云常又偏听偏信了胡少知的虚假军情,脑子一热,也失了常。于是,便打开了家里的扩音器,喊叫起来。“全村的基干民兵,啊,基干民兵,都到李喜松家门口,李喜松家门口。有人闹事儿哩,有人闹事儿哩。”
村上的人听了广播,便放下手中的碗,丢下正在做的活儿,匆匆向李喜松的家门口赶来了。农村分了地,又将要过年了,大家正闲着没事,一听有人闹事,便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说不出的激动。没有一袋烟的功夫,李喜松住的这条小街,便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些旁观的人,起初也只是来看个热闹。可看着看着,便相互问起了打架的原因。当得知是因为收干部补贴而引起的,人们的意见便出现了分歧。虽然姓靳的人家也如数交款,可总觉得支书是自家的,便向着靳家说。而姓李的则觉得这钱是交得有点冤,更何况还给人家断了电,让人家蒸了一锅死馒头。于是,便向着李家说。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吵嘴的声音大了,便有了想过招的意思。只是因为这一吵一闹,便又勾起了往年的恩怨。从土地改革到动乱岁月,所有的不团结,大都是宗族之间的矛盾。
站在高处看稀罕的李法看,见事情越闹越大,便赶紧跑着向在家里坐镇的靳云常汇了个报,把问题说的更加严重了。这李法看也是小四十岁的人了,也是从动乱岁月里过来的,他的这次汇报,便有些夸大其词上纲上线了。
“靳书记,可不得了啦,他们把多少年的旧账都翻出来了,有人还说到土改时候的事儿了。牛鬼蛇神都出笼了,他们要造咱无产阶级的反哩。”
靳云常听了十分生气,在屋地上转了几个圈子,说:“看起来,非要动用专政工具不行哩。”于是,便摇动了电话机子,向乡里的派出所报了警。
也合该今儿个夜里出事。支书靳云常的四兄弟靳云果,本来是跟着几个人要到镇子上去洗澡呢,可刚出村就听到他大哥在喇叭上喊叫民兵集合。他想这可是个新鲜事儿,因为自从没有了生产队以后,连民兵连长是谁都不知道了。又听他哥说有人闹事儿,更感到问题严重。于是,便不再去洗澡,和几个弟兄们回村参战来了。
这老四靳云果长得粗粗壮壮的,可头脑却经常短路,想啥事儿转不了几个弯儿。上小学时,老师讲语文《半夜鸡叫》,让他提问题。他竟然愣愣地提了这样的一个问题:“老师,啥叫鸡屎?”因为文章里有周扒皮被长工打得一头钻进了鸡窝里沾了一头鸡屎这样的句子。这就意味着老师必须用另一种说法来解释什么叫鸡屎。偏偏老师也没有上过几天学,是凭借关系以贫下中农推荐的名义走上讲台的,当时一听就有些着急。大声道:“这鸡屎,鸡屎么,这鸡屎就是鸡屎。知道不?”靳云果瞪着一双大眼,恍恍惚惚的,只是摇头。于是,老师更急,说:“鸡屎,就是鸡子拉出的粪便。知道不?”依然发愣,依然摇头。老师的头上都急出汗来了,于是,便翻字典,再一次解释道:“屎,排泄物。鸡屎,就是鸡子的排泄物。这你该懂了吧?”那靳云果依然一副傻呼呼的样子。急得老师没有办法,便拍着屁股在教室里转起了圈子。转了几个圈,突然有所醒悟,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用一张铁锨端着一泡还冒着热气的鸡屎,倒在了靳云果的书桌上,咬着牙狠狠地道:
“看清楚了吧,这,就是鸡屎!”
那靳云果愣怔怔地看了半天,一边点头,一边做思索状,喃喃地说,“啊,这就是鸡屎。”突然,明白了鸡屎的靳云果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一笑,带动的全教室里的同学都笑了起来。老师又是拍桌子,又是拧耳朵,怎么也制止不住。最后,老师还得向他说好话。
“好了,求你了,我不批评你。你坐下好不?”
笑够了,这靳云果才说出他大笑的原因。
他说:“老师啊,看起来这书也没有啥了不起的。这鸡屎还能上书呢。”
由此看起来,他不是故意和老师捣蛋哩,是真的对鸡屎不理解,最起码是对书本上的鸡屎不理解。于是,这老四便从此有了个外号,就叫“鸡屎”。
这鸡屎来到李喜松的门口,见他家里的几个哥哥正和李喜松家的人干架哩,也不问个青红皂白,陡然间生出了一腔豪气。想:立功的机会来了。他转身回到家里,操起一把菜刀来,便向人群里冲了进去。
别看一群人打得乱成一团,但每个人下手都有讲究。即使是恼羞成怒的靳云豆,也只是想沾点光站个上风头,并不想把人打残废,更不想闹出人命来。老四鸡屎冲进人圈子里时,他正和李喜松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一会儿他在上边,一会儿他又被李喜松压在了身子下。而他被李喜松压在身下的时候,恰恰被他的四兄弟鸡屎看见。于是,那鸡屎便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举着菜刀便向压在他哥身上的李喜松头上砍去。“我叫你压住俺哥,我叫你压!”
那鸡屎一边说着,一边砍。而在地上滚着的两个人不是静止的,而是运动的。当那鸡屎的菜刀砍下去时,偏偏李喜松又被靳云豆压在了下边,靳云豆的头又举在了上边。鸡屎砍下去的那一菜刀,刚好砍在了他哥靳云豆的头上。一股热血扑得一下冒了出来,把地上的一片雪都化了。
关玉草家里的电线虽然被掐断了,但电线杆上的路灯还亮着。鸡屎举着菜刀冲进人圈子里时,大家都注意到了。他又误伤了他的哥哥,众人也都看清楚了。大家一见流了血,便都害怕了,大多数人便脚底下抹油——溜了。留在现场的,不外乎是靳家兄弟,李家兄弟,胡少知、李法看一干人等。这些人原本就是双方战斗的骨干,而此时,便都住手不打了,再一次出现了电视剧里的定格。
一片雪花落在了靳云豆的脸上,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猛得一下跳了起来,指着李喜松说:“好你个李喜松,你动真格的啊?看我不和你拼了。”
李喜松早就吓坏了,灵巧的嘴也不知说啥好了。鸡屎那一菜刀砍下去时,他不是被压在靳云豆的下边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根本就不知道。
关玉草看得清楚。他上前一步,对靳云豆说:“哎,这你可不要冤枉人啊!那一菜刀可不是俺老头砍得。”
“不是他是谁?难道是我自己砍的?”靳云豆捂着头,鲜血从他的手缝里不断地往外流。
关玉草指着他的兄弟靳云果说:“那是你家老四砍的。那不,菜刀还在他手里呢。”
鸡屎老四根本闹不清楚利害关系,手里还握着那把沾着他哥鲜血的菜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真纳闷,这一菜刀明明是砍在了那李喜松的头上,咋他哥的头上就流血了呢?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冤枉地对他二哥靳云豆道:“其实,我不是想砍你呢,我砍得是他!”
站在一旁的老三靳云瓜早就气坏了,上前就给了老四两个耳光子。打过之后,一把从老四鸡屎手里夺过那把惹祸的菜刀,扔到远远的雪地里去了。然后,他指着李喜松的脸,大声地吼叫道:“我哥就是你砍的!你砍了俺二哥,我和你没个完。”
说着,那老三靳云瓜就举起棍子,照着李喜松的头上打来。李喜松一看大事不好,掉转头就跑了。
就在这时,警笛响了起来。这几个人还在发愣的时候,那鸣叫着警笛的警车便开到了现场。
几个干警从车上跳了下来,也不细问原因,将这一干人都抓了起来,塞进了车里。那鸡屎不肯上车,还挣扎着骂娘,被一个警察用电棍点了一下,疼的他大呼小叫的,再也不敢乱说乱动了。那警察气恨恨地说:
“你们这些法盲们,连个年也不让人过安生,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们!”
那转身要跑的李喜松,当然也没有漏网,被一个灵敏的警察抓了回来。
李法看站的远,本来没他啥事儿的。可警车要开时,他却非要挤着上车。车上的人已经很满了,警察不想让他上。可他说:“别,别,这个事儿没我说不清呢。”于是,警察只好把他也带走。
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李法看便坐在了发动机的盖子上,脸上呈现出一种很得意的表情。
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那警车鸣着警笛开走了。
站在原地的农村妇女关玉草,看着那越开越远的警车,听着那警笛的叫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让人心惊胆战的警笛声,越听越像是“完了完了”。她一时浑身无力,瘫软在地上,觉得这日子真的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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