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山里来客
关玉民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不速之客李喜松的到来破坏得一干二净。
李喜松一进关玉民的办公室,就把关玉民吓了一跳。他蓬头垢面的,一只棉裤腿掉了半截儿,裸露着的小腿还淌着血。另一条腿上的棉裤虽然没有少半截,可脚上的一只鞋却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这李喜松一进门便扑通一声栽倒了,吓得关玉民大惊失色。他赶紧上前抱住李喜松,惊呼道:“姐夫,姐夫!你这是怎么了?”
李喜松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呻吟道:“冷,冷!”
关玉民赶紧把他又搬到了床上,用棉被子盖了起来。还把汤婆子灌满了开水,放在了他的脚下。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李喜松的脸色才慢慢地变过颜色来,露出了一些若有若无的红润。
李喜松一缓过劲儿来,便又恢复了本性。嘻笑着,说:“不冷了,可肚子里没食,能给我碗饭吃吗?”
“你这是咋得啦?”关玉民迫不及待地问。
那李喜松却不急,少气无力地说:“填不饱肚子没力气说。”
你看这人,好像别人求着他似的。可这是自己的亲姐夫啊,你能有什么办法呢?关玉民看了看表,才是上午九点多,食堂里可能还有饭,便端着饭盆出去了。
不一会儿,关玉民端来热热的一盆鸡蛋汤,还有半斤油条。那李喜松一见,眼就放出光来,坐了起来,也不下床,便狼吞虎咽地大吃二喝起来。由于吃的太下作,便不时将鸡蛋汤漓漓淋淋地滴在了被子上。关玉民在一旁看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冷了,吃饱了,李喜松又说:“你看,我这棉裤也不能穿了,一只鞋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你能不能给我找件穿上,要不我也下不了地啊。”
关玉民肚子里的那股气啊,胀胀的,这是哪里来了位爷啊!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姐夫,又能说什么呢?
他打开了自己的箱子,找出了一条还没有穿过的厚毛裤,又找出了一条外边罩的裤子,还有一双棉皮鞋。
李喜松穿戴整齐,下了床,得意洋洋地来回走了两圈,高兴了。笑着道:“呵,这下可沾光了,发财了。还是俺兄弟好!”
关玉民却笑不出来,焦急地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李喜松叹了一口气,说:“唉,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兄弟,给我倒杯茶,让我润润嗓子再说,好吗?听说你们知识分子喝啥井呢,让我也尝尝行吗?”
关玉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说的是龙井,我别说没有钱,就是有钱,在这偏远的矿山也买不到啊。你就随便喝点吧。”说着,给他倒了一杯水。
李喜松喝着水,吸着烟,才慢慢地说出了昨天的遭遇。
“夜儿格,”太行山南部的村民们都把昨天说成是夜儿格,“我翻山越岭往这汪河铁矿来找你。不想刚上了一座山头天就黑了。从那儿到这汪河铁矿还有好几十里路呢。不想,有一只狼盯上了我。在黑夜里看那狼眼,嘿,绿绿的,亮亮的,瘆人啊!我心里越紧张,两条腿就越是打哆嗦,一点儿也迈不动步。可那狼,却一直在我身后跟着,不远也不近。我看没办法,就只好回过身子来,给那只狼说好话。我对那狼说:狼啊,英雄的狼,你就放过我吧。你肚子里没食,这我知道。可你也太没长眼睛了,看错人了。你看我又瘦又小的,能有多少肉啊?你一直跟着我,迟早是会后悔的。俺们村的村支书靳云常胖,胖得就像没脖子,脖子就和腰一样粗。你咋不去找他呢?他身上的肉肥,可能还有点酸,你连醋也省了。可那狼根本就不理我这茬,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关玉民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了他的话,说:“你简练点,说要紧的。”
见这小舅子不愿意听,李喜松愣了一下,便长话短说:“后来,那只狼就进攻了,便撕毁了我的裤子,咬掉了我的鞋。完了。”
“啧,你这个人,也真是的,我叫你说要紧的,你为啥要走夜路,为啥要赶着来找我,这才是我最要想听的。”
“那还为啥,逃难呗。”这李喜松真是一个农民,该详细说的地方,他却无话可说了。
“我问你为啥逃难?”关玉民真的急了。
“那还为啥?村干部靳云常逼的人无路可走啊!”
“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平时伶牙俐齿的,咋一说正经事儿就说不清楚了。那村干部靳云常为什么要欺侮你?为什么就逼的你走投无路?”
李喜松听了有些愣怔,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道:“啊,我说你咋不明白哩,怪不得呢,你在医院里命都保不住,你姐姐肯定没有敢告诉你。就是给你说了,当时你那脑子里进了气,也未必能听明白。也难怪你听不懂,这是裤衩里放屁两岔的了。我详细地给你说一说那村干部靳云常是咋得欺侮咱的啊!”
说着,便又点了一支烟,将那年前年后的事儿说了一遍。
关玉民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姐夫本来就没有好印象,听他讲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心里便觉得很不真实,充满了虚构和夸张。凭他对生活的理解,这一切都不可思议。于是,便哼了一声,有些生气地道:
“村委会是啥?那是农村的领导核心。村主任是啥?那是村里边最优秀的干部,是政府在一个村里的代言人,是代表政府为人民办事呢?要是村干部敢胡作非为,那里还是人民的天下吗?那不就回到旧社会去了吗?再说,他要是不按政策办事,上级政府能饶了他?上级纪委就不查处他?再说,不是不还有广大群众哩吗,广大人民群众也不会答应的。你和村主任闹矛盾,肯定是你不占理。”
关玉民在大学里学的是理工科,出了校门,就进机关。然后来到这汪河铁矿,也是在办公室里多。由于与社会没有多少接触,所以看问题都还停留在一些书本认识上。再说,他所认识的村支书都是好样儿的。就说他家羽口村的那位老支书吧,不就是德高望重吗?那一年参加高考,老支书还为他们村的几十个考生敬酒壮行来呢。
听关玉民这样评价,李喜松惊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怔了半天,焦急地道“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他们把电给断了,我们家点着蜡烛过日子。这还不算,他们还混淆黑白,栽赃陷害,逼得我和两个兄弟有家难回,四处逃难。”
“哼,”关玉民冷笑一声,道:“你逃难就更说明了你没理,你要是有理为什么还逃?有理怕啥?有理走遍天下!我劝你还是早日回家,向村委会作一个深刻检查,然后,该干啥干啥,好好过你的日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了错误改了就好,逃跑可不是个办法。”
李喜松气得脸都白了。可他能说什么好呢?只是在心里骂,你这个十足的书呆子!他冷静地想了想,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今天是投奔你来了。你就是不看我的面子,也应该看在你姐姐和你外甥们的面子上,拉我一把吧!要不,这样吧,我也不吃白食,你在这矿上给我找个临时活儿好不好?”
“那不行,那我不犯包庇罪了?再说,我虽然说不是什么官儿,但也是国家干部。既然挣着国家的钱,就要遵守国家的规矩,是不是?如果因为你是我的姐夫,我就叫你来这里上班,那天下还有‘公理’二字?”
听关玉民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李喜松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他狠狠地抽着烟,在地上转来转去。转了有十几个来回,突然将烟头扔到了地上,又用脚狠狠地踩了踩,便坐在床边将皮鞋脱去,然后扔到了床下边。紧接着,又将关玉民给他的裤子也要脱下来,可还没有脱,就又提了起来,又把裤腰带紧紧地系好。然后,又弯下腰从床底下找出来刚脱掉扔进去的鞋。叹了一口气,道:“驴瘦毛长,人穷志短啊!既然你不收留,我也只好走了。可这鞋这裤子我还得穿走,我不能光着屁股出门啊!”
说完,李喜松也不道别,气恨恨地走了。
可刚走出去没有多远,就又转了回来。咽了几口唾沫,说:“能给我点钱不?看在你和你姐姐一奶同胞的份儿上。”
关玉民只好从抽屉里找钱。本来,他想从刚发的工资里抽几张,可还没有抽出来,就被李喜松一下子夺走了。
见姐夫走了,关玉民的情绪便恶劣起来。心思道:这就是亲戚,敬着吃了喝了,穿走裤子穿走鞋,拿了钱,还是不满意,仿佛欠了他似的。
再摊开图纸来看,便有些无精打采。
他特别盼望着韩太河早点回来。可是,韩太河书记能给他带回来什么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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