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会计和田大福等人并不理会芦母的苦苦哀求,依旧按照事先安排的,绕到屋后鸡圈里抓鸡去了。芦母见儿子被吕公安和牛有贵两个大汉死死按住,儿媳妇被妇女主任拦在一边过不来。那千把块钱红军说要用来修葺两间破平房,余下的去买些麦乳精和大米,可怜她们家一连吃了半年地瓜和土豆了,媳妇怀孕四个多月,营养要是跟不上,担心会流产。
芦母想了想实在没有法子了,扑通一声跪在老村长面前,哀求道:“老村长,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老芦家吧,红军他爷没有兄弟,就生了他爹一个儿子,红军他媳妇一连生了两个女娃,好不容易生了个带把的,却遭厄运,被东河里的河鬼抓了去。你和几位村干部就可怜可怜我们老芦家,放未出生的孩子一条生路,我们老芦家不能绝后呀!”
芦母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说到激动处,老泪纵横。老村长扶了两次,都没把她扶起来,心里便思忖着要不还她们一半,赶尽杀绝的事他活了60几年从来没做过。村民们信任他才选他做村长,这一做就是大半辈子,与村民们的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
吕勇一只手按着芦红军的脑袋,另一只手空出来指着芦母教育道:“你们家触犯了国家计生条例,交纳超生款是天经地义的规矩,莫要装可怜求宽恕,就算老村长答应了,老子的拳头却不答应。”
吕勇是这般想的,他大热天的陪着村长书记跑一趟,总得换点酒肉钱吧,收缴了部分超生款,回去好大吃大喝,老村长心软,他可是硬得很。
芦母见老村长不为所动,吕公安又是这番态度,扭头留意到手上捏着钱的陈文铁,便转而爬过去拉着陈文铁的裤腿磕头哀求,“求求你们了,给我们老芦家孙子一条生路吧,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我给你们做牛做马,随便你们怎么使唤都行……”
老村长心软,陈文铁更甚。他做了四年学生会干部,平日里始终把救死扶伤、见义勇为挂在嘴边,此刻正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跪在他身前求他开恩,眼看着就要把抢来的超生款还给芦母,戚会计左右手各提着三只肉鸡回来了。
“陈书记,这笔钱你可千万不能还给她!”戚会计冲上来,一下子隔开了陈文铁和芦母,“陈书记,你是新来的村干部,不了解我们农村的实际情况。我们国家从82年推行计划生育以来,工作的重点一直放在了农村,原因就是农村百姓文化水平低,茶余饭后没事干就光顾着生孩子了。今天我们要是姑息养奸,纵容了芦红军一家,明天朝阳村就会冒出千千万万个芦蓝军、芦绿军。乡里计生办来检查是小,朝阳村越吃越穷是大。陈书记、老村长,我们身为村干部,难道不应该始终把村民的生活幸福放在首位吗?”
戚会计说的头头是道,暗地里虽然是贪图这笔超生款收上来可以充实村委小金库,明着却打上了朝阳村前途命运的大旗。老村长考虑了下也是,如果不秉公执法,以后的计生工作就无法顺利展开,人多力量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应该卯足了劲提高人口质量,发展农村经济。
没想到那芦红军高考落榜,却是货真价实的文化人,学历比起几位村干部只高不低,他双手被死死箍住,嘴上却一针见血地反驳道:“狗屁的计划生育,戚长生你这么说,不觉得脸上红的发烫吗?你们村干部一天胡吃海喝,我们朝阳村村民就一天过不上幸福生活。打着国家政策的旗帜,巧取豪夺,与早年东山上的盗贼有什么区别?我草……”
芦红军半句话没骂完,就被吕勇抬起手扇了一巴掌,嘴角顿时渗出鲜血,不能说话了。戚会计见田大福和小王两人拎着肉鸡出来了,便提议道:“老村长、陈书记,我们先回去吧,拖久了村民们围过来,怕是对我们村委会影响不好。”
中午一伙人,来到俞花小吃部吃饭。老板娘俞花是戚会计的媳妇,年纪与潘爱珍相差无几,但是身材保持的很好,尤其是身上一股成熟妇女的韵味,让男人们成为了小吃部的常客。
戚会计做主点了满满一桌子好菜,火腿炖猪蹄、梅干菜蒸黑鱼、香辣回锅肉,还有一碗笋干母鸡汤,是戚会计他们三人齐心协力从芦红军家的鸡圈里搜刮来的。趁着还没上菜,田大福从蛇皮里捧出一个硕大的西瓜,得意道:“大家先吃瓜,上午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老村长、陈书记,我们下礼拜还去吧,还去的话,多装几个回来,这瓜真他妈甜!”
说完见两位村领导一动不动,戚会计就递了两片最大的过去,发言道:“我觉得呀,老田说得很对,清主任算出来芦红军家的超生款为14400块,今天我们才收上来1100,任务仍旧相当繁重。”
陈文铁没心情吃那田大福偷来的西瓜,忍不住责问广播站的王海山道:“王海山,事先说好的是去抓肉鸡,你怎么搞的,却抓了人家下蛋的母鸡,芦红军他媳妇营养不良,总得给人家留一条活路吧!”
小王做了冤大头,此刻闷在铁锅里的老母鸡明明是戚会计抓来的。戚会计心忖新来的第一书记看样子脾气不小,明显是对他有所不满,不就一只老母鸡嘛,但是戚会计嘴上却没有直说,替小汪解释道:“陈书记,大家下手匆忙,也就没多留意。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为了给芦红军家一点教训,谁敢违反计生条例,就没有好果子吃。”
戚会计见陈书记不吃瓜,便分了一根香烟给他,陈文铁却装作没看见,没有接。这么一来,大家都看清楚了,包括一直闷头吃瓜的牛有贵,意识到新来的第一书记心里可能有气。
“老村长,芦红军家的生活条件很差,听说东山乡现在是雨季,按照他们家的房屋状况,肯定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超生固然不对,但是身为人民公仆,我们不能对他们坐视不理,甚至赶尽杀绝。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农村工作没有经验,不知道老村长你是怎么想的?”陈文铁一番陈述,说得掷地有声,大家都一个个放下了手上的西瓜。
老村长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他也是没办法,但是陈文铁这么问,他必须回复几句,“的确,芦红军反驳的那几句话,句句在理,我的老脸到现在还是红烫烫的。朝阳村落后贫穷,我是第一个需要负责任的村干部。年初芦家小儿子淹死在东河里,说白了,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发展本村经济。”
寡妇清坐在角落里,村里的计生工作她是负责人,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有责任,忍不住发表意见道:“要是东河大桥能建起来,芦家小儿子就不会淹死了,我们村的经济就能迅速发展上去。”
“废话,妇道人家懂什么?”吕勇发泄道,“要是东河大桥建好了,我就不用留在这穷旮旯地方。”
“吕公安先消消气,清主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田大福讨好寡妇清道,他一直孤身一人住在东山三村,对寡妇清早就有非分之想,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只是这东河大桥是那么好修的吗,没有二三十万,桥墩都立不起来。”
“老田,你是乡里农经站派过来的驻村干部,这方面你在行,要是东河大桥真的建起来,我们村村民的生活水平真的就能提上去?我读书少,你可不能骗我。”牛有贵睁大眼眸子问田大福道,东山三村世世代代盼望着过上富裕的小康生活,他就算读书少,却晓得金钱的妙处。
“老村长,东河大桥是怎么回事?”陈文铁听他们说的神秘兮兮,心中充满了困惑。这时候俞花端着一碗碗肉香扑鼻的佳肴上来了,她身材略胖,胸脯伟岸。田大福趁戚会计忙着给老村长和陈书记倒酒的间隙,在俞花身上揩了油。俞花杏眼瞪了他一眼,倒也没发声。
“这事说来话长,老村长、陈书记,我们先喝酒吃菜,陈书记,你酒量惊人,先敬你一杯。”戚会计酒量不佳,但是今天兴致很高,一来是搜刮了千把块超生款,够他们大吃大喝一个月了,二来俞花小吃部是他婆娘开的,一来二往,除去上交乡计生办的一小部分,千把块倒有一半钻进了他的口袋,如何不叫他乐开了花。
不等陈文铁应答,老村长沉声说道:“吃完饭,下午去买两罐子麦乳精几瓶娃哈哈,送到给芦红军家去,这事就交给你戚长生吧。”
老村长虽然是用商量的口气交待戚会计,但是谁都听得出来,老村长的交待不容置疑。戚会计只得应了,闷声喝了两杯东山香,长脸就红成了猴屁股。
陈文铁心忖老村长是个好人,而且手握权柄,戚会计虽然精明狡猾,但老村长毕竟是几千朝阳村村名投票选出来的村委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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