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李冬梅就有一种想打喷嚏的冲动。扬着脸,张大嘴,闭着眼。眼泪流成了线,静静的呆着,等着心底那个积蓄的爆发。向虹看到女儿的样子,有点埋怨的口气。“看看,一个妮子家,大清早起来想打喷嚏,你是作祸,赶紧披个衣服去。”
在向虹发牢骚的功夫,李冬梅“阿嚏”一声巨响,接着连续三声喷嚏,把旁边的两只母鸡和一条黑白小花狗吓得四处乱窜,鸡飞上了树,狗钻进了屋。打完喷嚏,李冬梅顿时感到轻松。想去洗把脸,却又感到右眼皮触电一样颤抖。
“左眼跳福,右眼跳祸,这右眼不住的跳,是不是预示着会发生什么事情?”李冬梅心里暗想。右眼皮跳的时候,老人们常让孩子往眼皮上贴点东西,意思是压住祸害。她赶紧跑回屋里,简单擦把脸,用毛巾反复摁在右眼的位置,还是止不住的跳。她从画报上撕下一块绿豆粒大小的纸片,想贴在眼皮上,可纸格外光滑,粘不上,只好跑到屋外的柴火堆上,找到一根玉米秸秆,剔下一点半软不硬的皮,粘在眼皮上。
脸上突然多了块东西,李冬梅感到别扭,右眼皮上吊了千金重的东西一样,闭合不方便。向虹也是感到突兀,很难看,不顺眼。她看了看,没有吭声。
“妈。我的眼皮老是跳,没好事儿。”
“没啥事儿,你想多了。”向虹安慰女儿。其实,她心里也是猫抓一样乱,不安稳,不踏实,总在忽左忽右的躲闪着。
“肯定有什么事儿。家里没有,青春哪里说不定有,我得去找青春去。”李冬梅看着母亲,坚定地说。
“他老师不是说不让找他吗,你去了以后老师知道了,过来找你,怎么办?”
李冬梅不语了。
向军在的时候,每次回家,总是跑到李冬梅面前,把他们两个在学校干的好事儿当故事讲给她听。“姐,你不知道,我和青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上次我们班长黄爱叶捣青春的脊梁骨,我们俩往她衣兜里塞个豆虫,一下子就把她乱告状的毛病治好了。”
有弟弟在,李冬梅了解青春的一举一动,啥事儿也瞒不过她。向军不在了,李冬梅心里空落落的,对青春的掌控不住,像风筝断了线。
她决定去学校看看,给青春送点吃的喝的。连续去了半个月,曹老师把她堵住了。
那天,李冬梅买了几个烧饼加肉,还有四根油馍。刚走到教室门口,青春从教室窜了出来。李冬梅来学校定点定时,每周三和周五的上午第三节课,青春在屋里等着急了。俩个人刚要转身走开,曹老师从后面慢悠悠的走过来,对着一对男女不停的笑,不停的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过来。青春看到了,没敢吭声,他知道曹老师生气了。曹老师那只肥肥胖胖,白白嫩嫩的小手磁铁一样,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股无名的吸引力走去。
李冬梅说:“别去,我马上就走。”她也知道老师的约法三章,知道去了没有好事儿。
青春道:“不去不行,还是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曹老师怎么整治我。”
二
两个人跟着曹老师去了办公室。曹老师不冷不淡的给李冬梅倒了一杯水。说是茶,其实就是凉白开。李冬梅接过来,喝了。她心里很渴,有点太紧张。
“你叫李冬梅,是吧?”曹老师语气很平和。
“是的。”李冬梅语气也很温柔,小猫鸣叫一样的声音。
“向军是你弟弟,是吧。”曹老师的语气加重一些,不过,还算是正常。
“是的,他也是你的学生,和青春同桌。”李冬梅没有明白过来,曹老师明知道这些情况,怎么还是问个不停,这不是浪费感情吗。
曹老师喝口水,犹豫了片刻,说:“本来这事儿我不该管,这是个人的私事儿,我当老师的没拿这个钱,不该操这个心。但是,我不管良心上过不去,对不起你们的父母,这得罪人的事儿还得管,唱黑脸儿老包的话还得说。”
曹老师看着李冬梅,在揣摩合适的词语。“冬梅,你弟弟向军走了,我很心疼,也为他感到可惜。作为老师,我希望我每个学生都能成才,成栋梁之材。他的死,我剌肉剜心一样疼痛。那个孩子很聪明,学习也不错。大话不敢说,向军稳稳当当考个二本没有问题。以后不愁个好工作,不愁找个吃商品粮的媳妇。他为啥去死,这怪谁?”
李冬梅道:“怪王梦云那个疯妮子,死活缠住我弟弟不放。”
曹老师道:“你错了,冬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事儿王梦云有责任,主要责任在向军这里,你知道什么原因?”
李冬梅和青春摇摇头。
曹老师道:“就是向军婚姻观念不对。老鸹不等深椹子黑,心急非吃热豆腐,造成了今天的后果。你年纪轻轻,着哪门子急,早晚都能娶个媳妇。你考上大学,有了户口,可以在考城县,启封市,甚至在北京找美女当老婆,为啥非要娶什么云。”
曹老师看看李冬梅,道:“那个妮子也是,非要做出那样的事儿,她是逼着向军走上绝路。听说她成了疯子,她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活该。她毁了我一个学生,我恨不得她死。”曹老师很激动,眼角的泪水都留下来,声音有点哽咽,几分钟后,情绪才算稳定下来。
“我今天要说说你,冬梅。你不该这样,你一个星期来两次,不光把青春的心给搅乱了,也把我们班甚至我们学校的师生的心搅乱了。你每次来学校,教室里的学生,个个像燕窝里的小燕雏,从窗户离伸出小脑袋,叽叽喳喳的议论你,弄的老师也说不出话来。你来一次,青春两天心安稳不了。刚要静下心来,你又来了。你这是毁青春,你要学王梦云。本来我不想说你们,可你们这样做,又毁了我一个学生,又一个向军出现了,冬梅,你于心何忍哪。”
李冬梅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今天孬人是当定了,我也不怕得罪你。我约法三章不管用,我今天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断绝朋友关系,让青春安心学习。二个是你们两个也学向军和王什么云,退学回家结婚去。死活与我没有关系,你们看着办吧。”
三
青春和李冬梅不知道什么时间走出校门。面对老师的责难,青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看着李冬梅,安慰道:“冬梅,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
李冬梅苦笑道:“这有啥,他说几句我们听着,只当吃块糖来对待。我没事儿,关键是你的态度。”
青春道:“我也不想读书了,干脆我们就坡下驴,我退学回家算了。然后我们两个和父母说一下,先订婚,然后我们结婚。人吗,不就是为了取个媳妇生个孩子,照顾老人,抚养下一代这点事儿吗?”
李冬梅说:“你要是感到在学校里憋屈的慌,你先回家呆几天,好好想一想也行。反正我是铁定跟你了,谁也不嫁。只要你别没良心,把我给甩了就行。
青春保证道:“哪能的事儿,我不会甩你,只怕你甩我。既然这样,我今天就回家去,气一气曹老师,看他拿我怎么办。”
然后两个人回了家。青春在家呆了半个月,在表舅的劝说下,回到了学校。按照曹老师的意见,青春把李冬梅叫到学校,当着几个人的面,让李冬梅给他写了一封保证书,保证她今后不来学校找青春,不影响他的学习,这事儿才算了解。从此,李冬梅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手里算是扯断了拉住青春心的那根线。
八月初,李冬梅听说青春考上了大学,决定去青春家看看,正碰上青草一个人在家。青草看一个漂亮姑娘找哥哥,就以哥哥不在家为借口,把她支走了。青草心里也不高兴,哥哥上学没有学费,父母和哥哥三个人正在村里挨门儿磕头借钱,多堵心的事儿啊。让她知道了,不知道会说什么话哩。再说,哥刚考上大学,你一个妮子找上门来,跟刮民党从峨眉山上下来摘抗战胜利果实一样,想的美。李冬梅碰了个软钉子,一路上推着自行车回了家。一言不语,进门躺在屋里一天没有出门儿,把向虹吓的心快跳出来了。安慰了半天,这才算知道情况。
向虹道:“妮儿,要信命。有福不在忙,没福跑断肠。是你的别人夺不走,不是你的想留留不住。别着急。”
李冬梅在家里懒洋洋的呆了几天,感到今天是个好日子,还是应该去一趟。“管他硬钉子,软钉子,扎不死我就要去,非见着青春掏个实话出来。小葱拌豆腐,弄个一清二白。”
这几个喷嚏更坚定了李冬梅娶青春家的决心。她把眼皮上秸秆皮扣掉,揉一揉眼,居然不跳了。“今天就是下刀子也得去,管它跳不跳。”
李冬梅去青春家看看情况,是有准备的。青春考上大学,母亲向虹准备了一千块钱,让李冬梅给青春当路费。青春报到前如果来一趟,把婚事定了,向虹说,准备卖掉家里的牲畜,把青春的学费能凑够哩。可是,左等右等,青春就是没有来,连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这个坏家伙,难道要当陈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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